第267章 孤不过是个放羊的(1/2)
姬发转过身,玄色的天子冕服上沾了些许灰尘,他随手拂去,目光落在竹简上:
“可是秋收不顺?”
“秋收尚可,只是……”
周公旦顿了顿,语气沉了几分,“卫国、宋国等地的官吏报称,仍有百姓在暗中拜祭武庚,甚至有人在深夜点燃篝火,模仿当年朝歌守城的仪式,口中念叨着‘商王魂未散,静待重见天日’。”
他抬眼看向姬发,眼中带着担忧:
“这些百姓多是商朝遗民,虽已归周,却仍念旧主。”
“官吏们问,是否要下令禁止,甚至……抓捕为首之人?”
偏殿内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卷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姬发走到案前,拿起那卷秋报,指尖划过“拜祭武庚”四个字,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随他们去吧。”
周公旦一愣:“大王?”
“天下初定,民心未安,何必再添波澜?”
姬发将竹简放下,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你算算,自伐商以来,战火连绵了多少年?”
“朝歌破时,十室九空,大城名都散亡,户口可得而数者不过十之二三。”
“如今大侯的封地不过万家,小者仅有五六百户,百姓连活下去都难,哪还有心思真的‘复商’?”
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田埂上劳作的农人,他们弯腰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动作迟缓却踏实。“
他们拜祭武庚,不过是念着一点旧情,或是对安稳日子的渴望——
武庚守到了最后一刻,在他们心里,那是‘骨气’的象征,不是要反周。”
“可长此以往……”周公旦仍有顾虑。
“后数世,民咸归乡里,户益息,自然会忘。”
姬发打断他,语气平静却笃定,“等他们有了田,有了粮,有了安稳的家,谁还会记得几十年前的旧主?”
“武庚毕竟曾是人王,更是人皇帝辛之后,骨头硬,撑到了最后,百姓敬他这份硬气,不算错。”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周公旦身上:
“传令下去,各地官吏不得干涉百姓私祭,更不可抓人。”
“让他们安养生息就好,不必大动干戈。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抚平所有伤口,也能冲淡所有记忆。”
周公旦看着姬发眼中的坦然,终究躬身应道:“臣遵旨。”
只是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东西,或许不是时间能冲淡的——
比如刻在骨子里的敬畏,比如对“人王”二字的执念。
待周公旦退下,偏殿内只剩下姬发一人。
他重新走到《朝歌残垣图》前,手指抚过图上标注的“摘星楼”位置,那里用朱砂点了一个小小的红点,代表着武庚殉国之地。
“你们以为孤想做这天子?”
他忽然低声自语,像是在对图中的人影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倾诉,“孤也想象帝辛一样,做个人皇,征战洪荒,让仙神不敢小觑,让人族真正挺直腰杆。”
可这话刚说出口,就被他自己苦笑着否定:
“可孤没帝辛那本事,也没武庚那魄气。”
“帝辛能凭凡躯硬撼圣人,武庚能守着孤城到最后一刻,孤呢?”
“孤不过是借着天道的势,踩着他们的骨血,才坐上这个位置。”
他走到案前,拿起那枚刻着“敬天保民”的天子宝玺,入手冰凉,沉甸甸的,却压得他心口发闷。
“如今绝地通天,仙神与人族划界而治,看似安稳,可人族更犹如是天道豢养的牲畜——
仙神要秩序,我们便得守规矩;
天道要平衡,我们便得低头。
孤这天子,不过是天道的傀儡,充其量就是个放羊的,看着羊群别乱闯,别惹得主子不高兴。”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落,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孤寂而漫长。
“孤唯一能做的,就是减少人族兵戈,让人族少些内斗。”
他将宝玺放下,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当年伐商,血流成河,够了。”
“往后,能少一场仗,便少一场;能让一户百姓活下去,便让一户活下去。”
他想起刚进朝歌时的景象:
断壁残垣间,一个老妪抱着死去的孙子,对着摘星楼的方向哭喊道“王上守不住了,我们也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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