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王府夜宴藏玄机（2/2）
宋应星、陈子安、鲁大三人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看到方正化那凝重的表情和李若琏、沈廷扬骤然绷紧的身体，也意识到有惊天大事发生，顿时屏住了呼吸，连咀嚼都忘了。
朱由检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银刀，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方正化的阴鸷，李若琏的坚毅，沈廷扬的紧张，宋应星的忧虑，陈子安的惶恐，鲁大的茫然。
“三五天……”朱由检低声重复了一遍，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那节奏，竟隐隐与宫中断续传来的沉闷钟声相合。
他忽然抬起头，目光越过摇曳的烛火，投向轩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夜幕，看清紫禁城深处的景象。
“诸位，”朱由检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暴风雨……就要来了。”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众人，眼神锐利如电：“从此刻起，所有人，进入最高戒备！”
“李若琏！你的人，全部撒出去！盯死九门！盯死五城兵马司！盯死锦衣卫衙门和东厂！魏忠贤及其核心党羽（崔呈秀、田尔耕、许显纯、王体乾等），他们本人、他们的府邸、他们常去的地方，一举一动，本王都要知道！尤其是宫里的动静！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卑职领命！”李若琏抱拳，声音斩钉截铁。
“方正化！内廷是你的地盘！给本王把眼睛擦亮！耳朵竖起来！天启皇帝身边，皇后身边，任何可能接触到遗诏、接触到印玺的人，都要给本王盯死！魏忠贤若想矫诏，或对天启不利……你知道该怎么做！”朱由检的眼神冰冷如霜。
方正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幽光，躬身道：“奴婢明白！定叫一只苍蝇也飞不进乾清宫！”
“沈廷扬！”
“小的在！”
“你的船队，你的人马，全部动起来！停靠天津港的船，做好随时启航或封锁水道的准备！留在东南沿海的船队，提高戒备！郑芝龙那边……继续接触，但暂时不要给明确答复！本王要看看他的诚意！”朱由检语速极快，“另外，之前秘密运往陕西边境的粮食，立刻加快速度，向预定地点集结！记住，要绝对隐蔽！”
“小的遵命！保证一粒米都不会误事！”沈廷扬拍着胸脯保证。
朱由检的目光最后落在宋应星、陈子安和鲁大身上，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宋先生，工坊那边，新式火铳的产量，还能不能再提？还有，开花弹的稳定性，解决了多少？”
宋应星连忙起身：“回王爷，水力车床经过再次改良，关键零件产量已提升三成！燧发枪月产可达五十支！开花弹……引信哑火率已降至两成，但破片杀伤范围还不够均匀，学生正在加紧试验！”
“好！继续攻关！产量优先保证！”朱由检点头，又看向陈子安，“陈先生，账目、物资调配，务必清晰！未来几日，各处用度可能激增，你要心中有数！”
“学生明白！账目绝无差错！”陈子安紧张地应道。
“鲁师傅，”朱由检看向还在啃鹿腿的匠头，“你手下的工匠，是宝贝疙瘩。告诉大伙儿，这几日辛苦些，工钱翻倍！但有一点，管好自己的嘴！工坊里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往外吐！”
鲁大抹了把油嘴，瓮声瓮气地说：“王爷放心！俺们这些粗人，就知道干活吃饭！不该说的，打死也不说！谁要是敢多嘴，俺第一个拧掉他的脑袋！”
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他重新拿起银刀，从烤鹿身上片下最大、最肥美的一块后腿肉，却没有自己吃，而是放到了面前空着的碟子里。
他端起酒杯，站起身。众人见状，也连忙跟着站起。
“诸位，”朱由检的声音在温暖的轩内回荡，盖过了炭火的噼啪和烤肉的滋滋声，“天，就要变了。”
他举起酒杯，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紧张、或凝重、或兴奋、或茫然的脸。
“这杯酒，敬我们自己。”朱由检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敬我们多年的隐忍，敬我们暗中的积蓄，敬我们……即将到来的雷霆一击！”
“干了！”
“干！”众人齐声应和，举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如同点燃了一团火。
轩内气氛陡然变得肃杀而激昂。烤鹿肉的香气依旧弥漫，但每个人的心思，都已飞向了那座在寒夜中沉默的紫禁城。
朱由检放下酒杯，坐回主位，重新拿起那把银亮的小刀。他慢悠悠地切着碟子里那块肥美的鹿腿肉，动作优雅，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仿佛他切的不是肉，而是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他切下一小块，蘸了蘸那红褐色的秘制酱料，却没有立刻送入口中。他抬起头，目光投向一直侍立在阴影里的方正化，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方伴伴，宋先生那边……新制的‘开花弹’，试爆成功的，有几颗了？”
方正化一愣，随即眼中精光爆射，躬身答道：“回王爷，能确保炸响且威力尚可的……已有十二颗！”
朱由检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意味深长的弧度。他将那块蘸满酱料的鹿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仿佛在品尝着某种胜利的滋味。
“十二颗……”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近处的方正化能听见，“够用了。”
暖阁外，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那宫中的铜钟，不知何时停了。但一种比钟声更沉重、更压抑的寂静，却笼罩了整个京城。
信王府“听涛轩”内，烛火跳动，肉香弥漫。一场关乎帝国命运的密谋，在烤鹿的烟火气中，悄然落定。而紫禁城深处，那盏代表着至高权力的灯火，却在寒风中，摇曳欲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