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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改良车床精度升(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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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对。”朱由检沉声道,脸上笑容未敛,眼中却已是冷静的探询,“鲁师傅,拿个粗磨好的铅弹丸来!”

很快,一颗大小合适、但表面还带着明显锉痕和飞边毛刺的粗糙铅弹被填进了这根新生的燧发枪管。

靶子被匆忙搬到二十步开外——一块厚实的原木墩,中心用白灰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圈。

朱由检亲自持枪,稳如磐石。

“轰!”

一声略显沉闷的爆响!燧石火镰引燃了颗粒火药,浓烟瞬间弥漫,呛得人咳嗽。后坐力撞得朱由检肩膀微微一晃。

烟雾还未散尽,鲁大匠已经像只灵活的猴子般窜了出去,直奔靶墩!李若琏也紧随其后,不过显然更担心王爷是否被震伤,脚步带着护卫的本能。

“王爷!打中了!”鲁大匠亢奋的声音穿透白烟传来。他正撅着屁股使劲儿扒拉那块原木墩。

朱由检走过去,烟雾渐渐消散。只见那粗糙的铅弹深深嵌在木墩上,距离那个歪歪扭扭的靶心圆圈……偏了足有半尺远!弹孔周围还有不规则的撕裂痕迹。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气氛从云端跌落。

“娘的,我就知道!”李若琏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早知如此”的愤懑,对着朱由检嚷道,“王爷!末将说了吧!花架子没用!费那么大劲拉这劳什子线,还不如让兄弟们多练练投矛劈砍!瞧瞧这准头!白瞎了好管子!”他指着那偏得离谱的弹孔,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鲁大匠脸上。

鲁大匠脸涨成猪肝色,对着弹孔使劲抠挖研究,嘴里翻来覆去:“不可能……管子那么稳……线那么齐……怎么可能打成这鸟样……”

方正化轻轻吁出一口长气,仿佛某种让他难以承受的压力终于减轻了些。他若无其事地掏出另一条干净的丝帕,仔仔细细擦拭着袖口上那片水渍。

朱由检走到木墩前,一言不发地拔出小匕首,熟练地撬出那颗扭曲变形的铅弹。弹体在高速摩擦和膛内高压下挤压摩擦膛线,早已失去了圆润的形态,更像个被狠狠踩瘪的泥丸子。

朱由检掂量着这块不规则的铅块,眉头却缓缓舒展开来,非但没有失望,反而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李若琏的怒气和方正化的放松,似乎全在意料之中。

“管子成了,”朱由检平静的声音如同重锤,让所有人的目光重新集中到他身上,“是好管子。问题不在管。”

他捏起那颗丑陋变形的铅弹,举到鲁大匠和李若琏眼前:“管准,弹不准,如同神射手拿了把歪弓。鲁师傅,别嚎了。接下来,该你们模具组上场了。”

鲁大匠正沉浸在“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巨大打击中,泪眼婆娑差点要对着枪管子嚎哭,朱由检一句话又把他从深渊边缘拉了回来。

“弹……弹?”鲁大匠茫然地看着那颗坑坑洼洼、仿佛被狗啃过的铅疙瘩。

“对,弹!”朱由检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洞察力,目光锐利地扫过工坊角落那些尚显原始的浇铸模具。“子弹想要听话,就得有个像模像样的‘娘胎’。管得再好,弹像个歪瓜裂枣,打得准那才叫见鬼了!”

他指尖点向那堆粗陋的木、石模具,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用砂模浇铸铅水冷却做子弹?跟用泥巴糊窟窿没什么区别!热胀冷缩全看老天爷脸色,尺寸随缘,重心跑偏!弹丸出来不哑火、不炸膛就算走运,还指望它认准膛线跟你讲道理?做梦!”

李若琏还沉浸在“投矛劈砍天下无敌”的执念里,被劈头盖脸一顿“弹不准”骂得有点懵,梗着脖子嚷嚷:“王爷!那……那咋整?总不能让兄弟们拿锉刀一个个磨弹丸吧?磨到后金入关也磨不完!”

“磨?”朱由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目光从鲁大匠身上掠过,最后停留在方正化那重新恢复整洁优雅却隐隐透着忧惧的袖口上,缓缓道:“那才是真正的劳民伤财。方伴伴,”他忽然点名。

方正化猝不及防,手指下意识一紧,刚擦干净的袖口又被他无意识攥出几道细微褶皱。“王爷有何吩咐?”声音竭力保持平稳。

朱由检盯着他那丝滑的袖口纹路,仿佛在欣赏某种绝妙的艺术品。“记得本王朝服的肩饰如何?”

方正化一怔,不明所以:“回王爷,是以金银线配南海细珠手工缀绣……甚是精细华美。”他完全不明白铅弹跟王爷朝服有什么关系。

“手工缀绣,自然精美绝伦。可若本王想要一万件样式一般无二的素面绢衫,”朱由检话锋陡然一转,变得如同冰冷的刀锋,“让尚衣监针工局的姑姑们,一人一根针,一针一线去做呢?”

方正化那丝雅致的平静瞬间碎裂,脸上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仿佛看到了铺天盖地的针线和宫女熬红的双眼!一万件!那景象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任何一位掌管宫廷琐事的大总管瞬间窒息,那将是何等恐怖的工作量和资源消耗!饶是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此刻也禁不住呼吸一滞,嘴唇微微发颤。

朱由检的目光最后落回鲁大匠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老脸上,一字一句道:“鲁师傅,听明白了?手工磨弹丸,便是针工局秀女的命!咱们要做的是——”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那台还在沉稳运转的新车床,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战鼓擂响:

“做冷锤精模!一模千子,生生不息!尺寸如一,重心如一,分毫不差!”

工坊深处灯火如昼,蒸汽与水声轰鸣不息。

巨大的改良车床核心,此刻正卡着一块尺许见方的精铁锭。水轮带动主轴平稳旋转,发出嗡嗡的低沉蜂鸣。一根尾部固定着全新锻造、刃口闪烁着锐利寒光的硬钢精刀的刀杆,在水力驱动的滑鞍牵引下,正以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稳定而匀速地切削着铁锭的表面!

每一次刀锋划过,都带走一条细薄如纸的铁屑,精准无比。铁锭被切削的部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塑形。巨大的锉刀早已弃用,取而代之的是刀尖下方那个正在成形的、碗口大小的精密凹模!

冰冷铁屑簌簌落下,堆积在地面,反射着火光和油迹,很快积起一小堆,散发着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味道。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冰冷的、充满力量感的工业气息。

鲁大匠此刻完全变了一个人,再不见之前的急躁和懵懂。他整个人如同焊死在那台“命根子”车床旁边,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飞速旋转的刀尖与精铁模具之间那不足发丝的距离!他粗糙的手掌紧紧握着车床一侧的铸铁扶手,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感受着那稳定的、近乎毫无震动的力量传递。汗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额头淌进眼睛都来不及擦,他生怕一眨眼,那鬼斧神工般平稳精密的进刀就会出半点差错!

嘴里更是毫不吝啬地向外喷射着混合了机油和铁锈味的咆哮:

“稳住!给我他娘的稳住!小六子!左肩高点!对对对!就这么一丝丝!狗剩!看紧注油孔!油!油不能断!一丁点都不能少!这比伺候婆娘月子还精细!谁他娘的手抖弄花了我的模子,老子把他的骨头塞进炉膛炼铁!听见没?!”

被点到名和没被点到名的工匠都如同打了鸡血,在轰鸣和水雾中穿梭奔走,眼睛熬得通红,动作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精准和一丝疯狂。他们用尽全力,试图将鲁大匠每一句几乎破音的吼叫化作精确的行动。

朱由检远远站在工坊角落一处稍高的石阶上,双手抱胸,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潭,穿透弥漫的蒸汽,注视着车床上铁屑飞舞、模具成形的过程。

方正化垂手侍立于侧后方半步,努力维持着大总管应有的仪态,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消弭的疲惫。那持续不断的金属刮削声,仿佛带着小钩子,一下下挠在他的脑仁上,远比昨夜那堆山积铁、油污狼藉的场景更让他心力交瘁。精致的袖口不知何时又沾上了一小点飞溅过来的油星,他盯着那点刺目的污渍,喉头微动,强忍着掏出丝帕当场擦拭的冲动。

突然,一阵风风火火、盔甲铿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李若琏大步流星闯了进来,带进一股营地里的尘土和汗酸味。他无视工坊内热火朝天的氛围,径直冲到朱由检面前,抱拳一礼,嗓门洪亮得盖过了车床轰鸣:

“王爷!五百人齐了!按您的法子,分五队!鞭子没少抽,棍子没少挨,今日总算能排成个人样站个把时辰不乱了!皮糙肉厚能吃得了苦头的筛出三百整!剩下的歪瓜裂枣,属下打算挑些手巧识数的塞给陈秀才那边当学徒,手脚太笨实在操练不出的,干脆丢去硝田沤肥!沤他几个月,看臭……哦不,看那‘气’能不能把骨头熏硬些!”他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摸腰间的刀柄,目光却下意识瞟向工坊核心那台怪响的“铁疙瘩”。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只听车窗上“吱嘎——”一声刺耳的尖叫猛地响起!随后“嘣!”像是弓弦绷断的闷响!

一块刚刚铣切得几近完美的模具凹角边缘,竟崩裂出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铁屑!

负责那处进刀速度控制的年轻工匠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双手僵硬,呆若木鸡。

鲁大匠脸上的狂喜与专注如同冻僵的泥塑般瞬间碎裂,狰狞的狂怒如同火山喷发:“赵铁蛋!!你个挨千刀的蠢笨货!!你那爪子是长来出恭的吗?!控刀!老子让你控稳!谁让你摸裤裆了?!!老子的精料!!老子的心头肉啊——!!”他吼得声嘶力竭,抄起地上半截不知是什么零件的东西,劈头盖脸就朝那闯祸的工匠砸过去!

李若琏的手刚摸到刀柄,见状本能地一缩脖子,随即也怒了:“老鲁头你发什么疯!崩个边角算个鸟!硝田那边几百桶屎尿顶着太阳晒老子都没怕过!修!拿锉刀给老子磨光!磨不掉就捶进去!能装上子弹就成!在这儿号丧顶个屁用!”在他看来,这点瑕疵算个逑?硝田那“生化武器”都没耽误王爷的大事!

周围顿时乱成一团。朱由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方正化只觉得后槽牙一阵发酸。

就在这时,一个在工坊外警戒的护卫疾步进来,没理会中心的混乱,快速靠近方正化,低声而急促地说了几句。

方正化侧耳倾听,温雅面容骤然一紧!他立刻转向朱由检,语速比平常快了三倍:“王爷!皇庄急报!沈先生派回的大掌柜带了南洋货物和硝石在码头等验封,却被司礼监一位新上任提督市舶的随堂公公给卡住了!那批南洋硝石被点名要扣验封查!说是有人密告,其色不正,疑有违禁!”

李若琏耳朵尖,瞬间炸了毛,注意力立即从老鲁头的嚎丧上转开,眼神陡然变得如同嗅到猎物的豺狼:“扣了?谁的人?司礼监新上任的?肯定是魏阉的走狗!妈的,真他娘的阴魂不散!在京城给咱添堵还不够,手都伸到通州码头了?王爷!让末将带弟兄们去!管他什么鸟公公,敢动我们的硝石,就是天王老子……”他手再次按上刀柄,一股子要当场拔刀砍人的杀气。

朱由检抬起右手,微微一压。整个工坊瞬间安静下来,连鲁大匠都下意识捂住了嘴,只是那双老眼还死死盯着那点崩裂的凹痕,充满了绝望和不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朱由检身上。

“硝石?”朱由检的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喜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的眼神却越过纷乱的人群,穿透弥漫的水汽和铁屑,看向那台庞大而沉默的改良车床,最后停留在那崩了一角的模具精铁块上。“呵呵,”他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方伴伴,备一份‘厚礼’,要快。”

方正化目光一闪:“王爷的意思是……?”

“要查,就让他查个够。”朱由检轻描淡写,目光扫过鲁大匠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和崩裂的模具,“顺便,把那几个‘报废’的枪管毛坯头尾料带上几块,就说是……嗯,府里新琢磨出的‘稀罕铁料’,请公公长长眼。”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袖口一道不易察觉的铁灰印痕。

他的话语平淡,方正化却瞳孔微缩,瞬间领悟了那“厚礼”的真实分量,以及那些废铁料可能代表的“凶险”。他猛地看向工坊门口方向,那里连接着通州码头,连接着即将扑面而来的阉党嗅探。

车窗的嗡嗡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沉重、充满力与冷硬气息。

角落的阴影里,几块刚被锯下来、因为膛线拉歪或精度不达标而报废的枪管头尾料,断面粗粝,静静地躺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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