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集 无挂之境(1/2)
第70集 无挂之境
暮春的夕阳,总带着几分慵懒的暖意,透过医馆雕花木窗的格纹,在青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双经渡静坐于窗前的梨木椅上,手中摊开的是一本泛黄的《千金方》,页边已被岁月磨得有些毛边,边角处还留着他年轻时用朱砂批注的小字。
窗外的石榴树新抽了嫩枝,几片绛红色的新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偶尔有细碎的光影落在他的鬓角。他已过不惑之年,眼角眉梢染了些细纹,却因常年静坐修心,眉宇间自有一股沉静温润的气度,仿佛这医馆的药香与禅意,都融进了他的骨血里。
“师父。”
一声轻唤自门口传来,打断了室内的静谧。弟子青禾端着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茶盏搁在窗边的小几上,瓷碗与木桌相触,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
青禾是双经渡五年前收下的弟子,彼时还是个衣衫褴褛的孤儿,发着高烧倒在医馆门口,是双经渡彻夜不眠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如今少年已长到半大,眉眼清俊,手脚勤快,只是性子仍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憨直,看向双经渡的眼神里,总带着敬慕与依赖。
双经渡抬眸,目光落在青禾脸上,见他鼻尖还沾着点药粉,便笑着抬手,用指尖轻轻替他拭去:“今日碾药时又走神了?”
青禾脸颊微红,挠了挠头:“弟子在想,方才那位大婶来谢诊,说她孙儿的喘疾总算是压下去了,还说要给咱们医馆送块‘妙手回春’的匾额呢。”他说着,眼睛亮晶晶的,“师父,您行医这些年,救了这么多人,是不是心里头特别畅快?”
双经渡收回手,重新落回书页上,指尖轻抚过“大医精诚”四个字,声音温缓如流水:“医者治病,如匠人修器,本是分内之事,何谈畅快?若存了‘求谢’的心思,反倒落了下乘。”
青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扫过桌案上那叠厚厚的书稿——那是双经渡这半年来笔耕不辍的成果,名为《双经要略》。他曾偷偷翻过几页,见里面既有《黄帝内经》里的阴阳五行、经络气血,又有《金刚经》中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医理与禅意交织,读来晦涩,却又透着一股通透的智慧。
“师父,”青禾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您把毕生所学都写进这本书里,就不怕……不怕被人拿去乱用吗?就像当年张万贯那样……”
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张万贯构陷之事,是师父心中的一道疤,虽已结痂,却终究是痛过的。他偷瞄了一眼双经渡,见他脸上并无愠色,只是指尖的动作顿了顿。
“青禾,”双经渡抬眼看向他,目光平和,“你看这窗外的阳光,它照过繁花,也照过泥泞,何曾因‘怕被滥用’而吝啬一分暖意?学问亦然,若它能救人,哪怕只被一人读懂、用对,便不算白费笔墨。至于有人要用它行恶,那是使用者的过,与学问本身何干?”
他顿了顿,指尖滑过书稿的封面,声音里添了几分悠远:“当年张万贯用假药害人,并非医理之过,是他贪念之过。我着此书,不求人人称颂,只求后来者若能从中得一二启发,少走些弯路,多救几个人,便够了。”
青禾听得心头微动,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药童小跑着从外院进来,手里举着一封书信,脸上带着几分雀跃:“师父,是宫里来的信!晋王殿下派人送来的!”
双经渡接过书信,信封上盖着晋王的私印,墨迹还带着新鲜的光泽。他拆开信纸,晋王那笔遒劲有力的字迹便映入眼帘。信中说,他已将灾区的后续事宜交接妥当,不日便要回京,特意提及双经渡所赠的防疫之法已刊印成册,分发到各州府,还说百姓们感念双经渡的恩德,托他带回了一筐灾区新收的枣子,说是“谢恩之礼”。
“晋王殿下如今是越发体恤百姓了。”青禾凑过来看了几行,笑着感叹,“记得他刚来找师父问诊时,还带着些王爷的傲气呢,如今却能为了灾民亲力亲为,立生祠都不为过。”
双经渡将信纸折好,放进袖中,唇边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人非草木,孰能无过?贵在知过能改,更贵在‘行’中悟‘道’。晋王当年心悸之症,根源本就在‘执念’二字,如今他在灾区见了生死,悟了‘权势不及民心’,心病去了,行事自然也就通透了。”
正说着,外院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孩童的嬉笑声。青禾探头一看,笑着回头道:“是邻街的王婆婆带着孙子们来送药钱了,还拎了一篮子新蒸的槐花糕呢。”
双经渡起身,理了理素色的长衫:“我去看看。”
走到外院,果然见王婆婆正将一个布包递给账房先生,几个梳着总角的孩童围着药柜打转,好奇地看着抽屉上贴着的药名标签。王婆婆见了双经渡,连忙福了福身,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双先生,多亏了您开的方子,我家老头子的腿疾这几日能下地走路了,这是药钱,您收好。”
双经渡连忙扶住她:“婆婆客气了,些许药钱,何必亲自跑一趟。”
“那可不行,”王婆婆执拗地将布包塞到他手里,“先生救了我们老两口的命,这点钱算什么?对了,这是刚蒸的槐花糕,孩子们非要给先生送来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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