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阁老的手伸过来了(1/2)
赵文华在地牢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第七天,望安岛收到了从泉州转来的急递。
这封盖着浙直总督府火漆的公文看似寻常,但火漆上那道细微的裂痕,与赵文华身上搜出的密信如出一辙。
陈启明展开公文的手微微一顿,纸上的墨迹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总督府有令,着望安岛即日遣散私兵,收缴战船,一应船匠技师解送杭州听用。
雷震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盏哐当作响:这是要我们的命根子!
阿成从密信夹层中剥出一张薄绢,上面是更小的字迹:此令出自通政司,经司礼监批红,内阁拟票,严嵩亲自画诺。
严嵩...翘儿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手中的针线停了下来,他不是病重告老了吗?
病重不假,告老是假。慕容贤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拿着一卷发黄的邸报,上月十五,严嵩还进宫陪皇上赏雪。朝中传言,他虽不任首辅,但批红权未交,司礼监掌印太监还是他干儿子。
沈继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凝重:严世蕃虽被贬谪,但严党的根须还深埋在朝堂。这公文,怕是那老狐狸伸过来的第一只爪子。
辰时三刻,海面上的雾气还未散尽,了望塔传来急促的钟声。哨兵打出旗语:西北方向出现船队,悬挂的是浙江都司的旗号,但船型古怪,吃水线深得不正常。
是粮船。陈启明举起望远镜,但粮船上不该有炮窗。
雷震数了数:十二艘,四艘福船改造的炮舰,八艘粮船。粮船上堆着麻袋,但麻袋的摆放太整齐,像是...故意摆给人看的。
阿成快步登上观测台,手中拿着刚译出的密码:宁波线人急报,这支船队三日前从杭州出发,押运官是严嵩的门生,原杭州通判王汝正。
王汝正...陈启明沉吟,嘉靖二十九年进士,严世蕃一手提拔,去年因贪墨被参,本该流放,却只降了半级。这是戴罪立功来了。
未时,船队在港外一里下锚。一艘小艇放下,王汝正踏上码头时,脚下明显虚浮——这是个文官,而且是个没怎么出过海的文官。
陈首领,久仰。王汝正拱手的动作很标准,但眼睛在瞟四周的炮台,奉总督府令,特来接收战船技师。这是公文,请过目。
陈启明接过公文,却不看,只盯着王汝正的眼睛:王大人一路辛苦。不知杭州要这些船匠,所为何用?
这个...下官只是奉命行事。王汝正眼神闪烁,朝廷要在钱塘江设船厂,造新式战船以御倭寇,正需熟手工匠。
巧了。陈启明微微一笑,上月兵部来文,说要在闽江设厂,已调走我岛三十名匠人。王大人这公文,怕是晚了一步。
王汝正脸色一变,从袖中又抽出一份:陈首领请看仔细,这是内阁直接下的条子,可不是兵部的文书。
条子上确实盖着内阁的大印,但陈启明注意到,日期是三个月前——那时严嵩还在。
王大人,这日期...陈启明将条子递回。
王汝正额角渗出细汗,强作镇定:内阁公文,自然...自然早有准备。陈首领,抗旨不遵,可是杀头的罪过。
气氛骤然紧张。码头上,雷震的手已按在刀柄上;船队中,炮窗的挡板悄悄掀开了一条缝。
王大人误会了。陈启明忽然笑道,船匠可以给,但需要时间调配。不如这样,大人先在岛上歇息几日,容陈某安排?
王汝正明显松了口气:如此...甚好。
当晚,接风宴设在议事厅。王汝正几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陈首领是聪明人,如今这朝堂...嘿嘿,严阁老虽不在其位,但说的话,比在位上时还管用。
陈启明为他斟酒,愿闻其详。
司礼监冯保,是严阁老的干儿子;通政使徐阶,是严阁老的门生;就连新任的浙直总督胡宗宪,当年也是严阁老举荐的。王汝正压低声音,这东南半壁,说到底,还是严阁老说了算。
翘儿在屏风后轻轻点头——这话,七分真,三分假。真在势力,假在意图。
宴散人静,陈启明独坐灯下,将那两份公文并排摊开。烛光摇曳,映出纸上细微的差别:内阁公文用纸是苏州贡笺,但这份的纸纹略粗;总督府火漆该是鲜红,但这份颜色暗沉。
都是假的。他轻声道。
但假公文,也能要真人命。翘儿从内室走出,为他披上外袍,严嵩这是试探。若我们服软,下一步就是真旨;若我们硬抗,他就有理由动兵。
所以他在粮船上藏兵。陈启明望向窗外黑暗的海面,十二艘船,至少可藏五百兵。登岛接管,足够了。
第二天清晨,王汝正提出要参观船厂。陈启明亲自陪同,去的却是最旧的一处工坊。老匠人慢吞吞地刨着木板,学徒笨手笨脚地打着楔子。
这...王汝正皱眉,陈首领的船厂,就这般模样?
好匠人都被兵部调走了。陈启明叹气,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王大人若不嫌弃,尽管带走。
王汝正转了转,忽然在一处角落停下。那里堆着些废料,但废料下,露出一角新刨的木花。
陈首领。他转过身,脸上没了笑容,明人不说暗话。严阁老要的,是造蒸汽船的匠人。交人,你还是靖海英雄;不交...海寇陈四,朝廷可是悬赏五千两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