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夜海钓鳄(1/2)
赵文华的官船离开的第七日清晨,望安岛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连海鸥的鸣叫声都显得格外稀疏。
陈启明站在西山观测台的最高处,手中的望远镜缓缓扫过平静得过分海面,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涌动。
雷震踏着湿滑的石阶快步上来,靴子踏在青苔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昨夜水鬼队在岛西暗礁区发现新的水纹标记,有人趁夜潮时潜水上岸,在礁石上刻了星槎会的暗号。
阿成从情报室匆匆赶来,袖口还沾着未干的墨迹:泉州线人用信鸽传来密报,赵文华返程途中在湄洲岛秘密停靠,深夜有黑衣客登船,停留两个时辰方去。
沈继舟正调试着新改进的夜视镜,镜片后的目光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锐利:葡萄牙商船的修船进度故意拖延,他们的工匠白天睡觉,夜间活动,似乎在测绘岛上的潮汐规律。
辰时三刻,议事厅内的檀木长桌上摊开三幅海图,分别用朱砂、墨汁和靛蓝标注着可疑的航迹、暗礁和潮汐点。
海风从半开的雕花窗涌入,吹得图纸沙沙作响。
葡萄牙人在拖延,赵文华在布局,倭寇在集结。陈启明的手指轻轻点在三幅海图的交汇处,这三股暗流,必在某处汇成漩涡。
翘儿端着茶盘悄声走进,青瓷茶盏落在桌面时发出清脆的响声:葡萄牙船上的厨子今早采购时露了句醉话,说他们的船长最近常收到盖着奇怪火漆的信,火漆图案是双头鹰。
双头鹰?慕容贤突然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手中拿着一卷发黄的星槎会密档,这是葡萄牙某贵族家族的徽记,他们以航海图和精密仪器闻名。
未时刚过,了望塔的铜钟突然被急促敲响,钟声在海面上荡开不祥的涟漪。
哨兵打出旗语,东南方向出现船队,悬挂的虽是泉州水师的青龙旗,但船型与官船制式有细微差别。
来者不善。雷震的手按在刀柄上,骨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陈启明却摇头,目光如鹰隼般盯着海平面:善者不来。传令,开中门,奏迎宾乐,我们要看看这条鳄鱼,敢不敢游进网中。
果然,那支船队在港外一里处下锚,只放下一艘蒙着青篷的小艇。
艇上下来的是个穿着从五品官服的中年文士,自称泉州府同知周文焕,但腰间佩玉的款式却是三品以上大员方能用的螭纹。
奉赵副宪之命,特来与陈首领商议要事。周同知递上的官牒纸质细腻,印泥鲜红,但右下角的暗记却是半年前的旧款。
陈启明屏退左右,只留雷震按刀立于屏风后。周同知从袖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匣,推开匣盖,里面是一封盖着浙直总督府火漆的密函,火漆上却有一道细微的裂痕。
赵大人说,陈首领是聪明人。周同知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得像蛇在草丛中游走,朝中有人弹劾你们私造战船、擅开海禁、勾结番夷,三条都是杀头的罪。
陈启明不动声色地斟茶,碧绿的茶汤在杯中微微荡漾:赵大人的意思是?
献出造船之术,总督府可保你们无罪。周同知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如钩,否则,下一趟来的就不是本官,而是剿匪的官兵了。
送走周同知,议事厅里死寂如坟。雷震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这是明抢!
是试探,也是陷阱。陈启明将密函凑近烛火,火苗舔舐纸边,渐渐化作灰烬,赵文华在试探我们的底线,也在试探朝中那几位的态度。
阿成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卷海图:三日前,葡萄牙商船有信鸽飞出,方向正是湄洲岛。
他们在串联。沈继舟用炭笔在三幅海图上画出连线,三条线在舟山外海某处交汇,这里,就是漩涡的中心。
夜色如墨,子时三刻,潜伏在葡萄牙船附近的水鬼回报,有黑衣人从商船底舱暗门潜出,泅水半里,登上一艘悄然而至的快艇,快艇驶向的方向,正是周同知官船下锚处。
鱼咬钩了。陈启明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让阿成去泉州,我要知道赵文华和葡萄牙人,到底在炖一锅什么汤。
三日后,阿成带回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赵文华在湄洲岛秘密会见的,不只是葡萄牙通事,还有两个倭寇打扮的人。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支泉州水师船队,根本不在朝廷的船籍册上。
是私兵。阿成的指甲掐进掌心,挂着官旗的私兵。赵文华在养寇,寇也在养他。
翘儿轻轻放下茶盏,青瓷与木桌碰撞发出清脆一响:但他若真想要我们的命,何必亲自来岛上一趟?派兵剿灭,岂不更干净?
因为他要的不只是命,是活的技术。慕容贤展开那卷星槎会密档,指着一行小字,嘉靖二十八年,兵部曾密令东南各镇搜寻能工巧匠,炼制一种可破铁甲船的火炮。赵文华,怕是奉了密旨。
第五天黎明,一艘桅杆折断的商船如幽灵般漂到望安岛外海。船上的人自称是从满剌加逃回的华商,在海上遭遇了佛郎机海盗。
但沈继舟在检查船体时,在底舱暗格里发现了倭刀和火铳,还有一面绣着九头蛇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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