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孤岛守望者(1/2)
那组代表“信息收到”的微弱代码脉冲,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顶部观测平台控制室内漾开了一圈短暂而无声的涟漪。确认了,信息已送达深渊之下的战友手中。七到八个小时的希望倒计时,不仅在下方的凯尔小队心中点燃,也同样在这孤悬于枢纽顶端的三人心中,投下了一道清晰而漫长的时间阴影,这阴影既是指引前路的光,也是压在肩头、不容喘息的山。
控制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设备运行的低沉嗡鸣和外壁偶尔因巨大温差变化产生的细微金属伸缩声,如同这座钢铁孤岛在冰冷虚空中的叹息。之前强行压下的、几乎融入本能的疲惫、各处隐隐作痛的伤口以及失去战友那尖锐而沉钝的悲痛,在这相对“安全”的确认时刻,似乎终于找到了缝隙,有了些许抬头的空间,在寂静中无声地弥漫。
格雷是第一个彻底从这种情绪波动中抽离出来的。他脸上那惯常的、如同冰封湖面般的冷静迅速覆盖了所有细微的波澜,没有一丝裂痕。他没有去看霍克那被临时固定、依旧微微颤抖的左臂和包扎处渗出的淡淡血痕,也没有去关注雷克斯那如同焊死在观测镜前、仿佛与外部虚空融为一体的背影,他的目光如同精确制导的武器,直接落在了控制台那闪烁着各类指示灯和不断滚动数据流的主屏幕上。
“七个小时。”格雷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冰冷的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开了控制室内短暂的沉默,“这不是休息时间,是准备时间,是生存窗口期。”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动作,没有丝毫拖沓。他的手指在控制台触摸屏上快速滑动,带起一道道残影,熟练地调出了复杂的多层级系统日志界面,开始快速而精准地勾选关键数据模块——从他们强行突入并控制平台开始记录的所有外部传感器日志、敌方自动防御炮塔开火时的独特能量波纹、以及那几架神出鬼没的未知高速飞行器捕捉到的残影和能量签名特征、还有…奈特牺牲前,断断续续、夹杂着痛苦喘息口述、由他屏息记录整理的关于“影蛇”数据接口不止一处、可能存在网络状备份节点的关键情报摘要。
“霍克,”格雷头也不抬地继续下令,语气冷静得不带任何个人情感,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的左臂需要专业固定,背部能量灼伤需要进一步清创和抑制感染。我给你二十分钟,这是极限。完成后,接替雷克斯,负责平台内部全区域动态感应警戒和短距传感器监控。你必须保证,在突发情况下,至少能用右手举枪、瞄准、并完成至少一个弹匣的有效射击。”
霍克靠坐在冰冷的金属墙边,闻言,有些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他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左臂被临时用撕裂的应急绷带和金属支架固定在胸前,每一次心跳都带动着伤处传来沉闷的搏动性疼痛。背部大面积的的能量灼伤更是糟糕,即使隔着厚重、部分碳化的作战服和乌尔之前紧急处理的、已经浸透组织液的敷料,也依旧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如同烙铁紧贴的刺痛感,每一次深呼吸都牵扯着大片背肌,带来更剧烈的痛苦。他看了一眼格雷专注于屏幕、仿佛与外界隔绝的侧影,又看了看不远处如同亘古石像般守在大型观测镜前的雷克斯宽阔而沉默的背影,没有争辩,也没有抱怨,只是用没受伤的、同样布满擦伤的右手死死撑住地面,手臂肌肉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有些艰难地、一寸寸地试图将自己的身体从地面上支撑起来。“明白。”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明显的伤后虚弱和强行提起的力气。
“雷克斯,”格雷的目光依旧如同被磁石吸住般锁定在屏幕上,手指飞快地操作着,将筛选出的海量数据打包、启动最高级别的多层加密和分布式备份程序,分别存入平台本地加固存储器和几个巴掌大小、带有物理防破解锁的便携式存储单元中,“外部监视优先级变更。持续追踪并记录那些未知飞行器的动向规律和主动扫描模式,同时,将监测范围轴向偏移+0.3,仰角+0.1,留意任何可能代表‘破晓之锤’主力舰队超空间跃出特征,或帝国禁卫战士先遣侦察单位抵达的迹象…哪怕是只有百万分之一概率匹配的、最微弱的异常引力波纹或能量辐射特征。”
雷克斯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动作,只有放在高精度观测镜双重调节轮上的、戴着半指战术手套的右手食指,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表示收到。他那双如同最锐利鹰隼般的眼睛,透过足以分辨数千公里外小型陨石细节的高倍率观测镜,依旧牢牢锁定着外面那片深邃、布满遥远星点却也隐藏着无数致命威胁的冰冷虚空。狙击手那超越常人的、近乎永恒的耐心和专注,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命令下达,平台上的三人立刻进入了新的、高度紧张的节奏。
格雷的工作最为繁复和耗费心神。他不仅要高效地备份所有关键数据,确保信息不会因平台可能的失守而丢失,还要分神检查并尝试修复平台在之前激烈防御战中受损的几个关键子系统——主要是短距通讯阵列的功率稳定器(它的不稳定是之前通讯质量差的主要原因)和一部分外部环境传感器的激光测距与光谱分析校准模块。他的动作高效而精准,如同精密的机械,偶尔会因为某个电路烧蚀过于严重或系统权限冲突的棘手技术问题而微微蹙眉,但冰封般的面容上情绪波动极小,很快又会舒展开,手指在备用元件箱和虚拟键盘间飞舞,寻找着最优的替代或绕过方案。控制台屏幕不断变化的冷光映在他那遮挡住上半张脸的半覆式战术面具上,反射出某种非人的、冰冷而坚定的光泽。
霍克则开始了对自己伤处的、“战地标准”下的“强化”处理。他先是用牙齿配合还算灵活的右手,有些笨拙地将左臂上那已经松垮、被血和汗浸透的临时固定带一点点解开,露出了乌尔之前紧急处理时涂抹的、已经有些干涸板结的药膏和下方红肿发烫的皮肤。他深吸一口带着金属和臭氧味的空气,牵动背部伤口让他眼角抽搐了一下,然后从个人急救包里翻找出更专业的、可调节角度的合金固定夹板和弹性更好、压力更均匀的自粘绷带,用右手和牙齿艰难地配合,将受伤的左臂以一种更稳固、能最大限度避免二次伤害、但无疑也更僵硬、更不舒服的方式重新固定好,过程中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但他紧咬着牙关,一声未吭。接着,他小心翼翼地、缓慢地转过身,背对着控制台方向(那里是整个控制室光线最亮、最集中的区域),艰难地解开上身作战服的部分卡扣和连接带,将背部那片狰狞的、混合着焦黑、水泡和部分区域露出鲜红真皮的大面积能量灼伤区域暴露在空气中。他看不到具体情形,只能凭借感觉和记忆中医疗训练的内容,用消毒喷雾再次仔细清洁伤口周边可能存在的污染物,然后摸索着涂上厚厚的、带着清凉感的特种烧伤凝胶,最后用大面积的无菌敷料覆盖,再用高强度医疗胶带尽可能牢固地横向、纵向粘贴固定。整个过程笨拙而缓慢,充满了因疼痛而产生的细微停顿和急促喘息,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轻微的扭动都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不得不时不时停下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睛,急促地呼吸几次,积攒起下一轮操作的力量和勇气。
雷克斯则如同与那台巨大的观测镜融为了一体,成为了平台延伸向虚空的感官。他的呼吸缓慢而悠长,身体除了必要的微调外,几乎没有任何不必要的晃动,仿佛连新陈代谢都降低到了极限。只有他偶尔极其轻微地转动观测镜那精密得可怕的调节轮,捕捉星空中一丝稍纵即逝的轨迹,或者抬手在旁边的辅助控制板上输入几个简短的参数指令时,才证明他是一个活生生的、高度专注的个体。他的整个世界,仿佛都浓缩在了那两片高质量镜片所框定的那片遥远的星空幕布之上,以及隐藏在其间的、任何一丝可能代表致命威胁或渺茫希望的能量轨迹或异常光点。
时间在三人沉默而专注的忙碌中,流逝了大约二十多分钟。
霍克终于完成了对自己伤处的粗略加固,他重新拉好、扣紧作战服,动作因背部的剧痛和僵硬的左臂而显得异常迟钝和艰难。他端起一直放在身旁、触手可及的狙击步枪——他那支忠诚的、枪管保养得锃亮如镜的伙伴,枪身上还带着之前外部行动时留下的数道深刻刮痕和能量灼烧留下的些许烟熏痕迹——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到控制台另一侧的一个备用全息监视屏前,接替了部分内部运动传感器和短距全景扫描的监控任务。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眼神在接触到屏幕上传来的数据流和图像时,重新变得如同猎豹般专注而锐利。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沉默礁石般的雷克斯突然开口,声音平稳而清晰,没有丝毫预兆地打破了控制室内长时间的、只有设备低鸣的寂静:“侦测到低强度、高指向性扫描脉冲。来源…深度隐匿,信号源坐标模糊,发射频率随机跳变。扫描锥范围,覆盖我方平台及…高度疑似下方‘铁砧号’最后已知信号消失的轨道残骸区。同一特征信号,第三次出现,间隔时间…规律,误差小于零点五秒。”
这个消息让格雷快速操作的手指和霍克紧盯屏幕的目光同时一滞。
格雷立刻调出相关的宽频段被动传感器数据记录,双眼快速扫过屏幕上滚动的频谱分析和能量分布图。“不是已知任何帝国海军或星际行会的标准识别信号。能量特征频谱分析,与之前突然出现、并摧毁了‘鹰眼’远程中继站的未知高速飞行器集群,有百分之六十七点三的吻合度。”他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凝重,如同在宣读一份验尸报告,“他们在确认目标存在,评估防御强度与反应模式。或者说…他们在持续监视‘铁砧号’的残骸,以及我们这些‘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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