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深渊边缘的等待（1/2）

第二批支援队的身影被竖井的黑暗彻底吞没，最后一丝索降绳的摩擦声也消散在永恒的低沉轰鸣中后，平台上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空洞的寂静。人数再次锐减，只剩下十四人（扣除两名无法行动的重伤员），原本因人员密集而显拥挤的平台此刻竟显得有些空旷，但这种空旷带来的不是放松，而是更沉重的孤寂感和暴露感。冰冷的金属地面仿佛在无声地扩大，每一寸都反射着应急灯惨白的光，强调着人员的稀少。他们仿佛被遗留在了一个巨大金属野兽正在缓慢蠕动的肠道末端，唯一的退路就是上方那个已经被焊死、布满狰狞抓痕的入口，而前方，是两支小队先后跃入的、吉凶未卜的深渊，那黑暗仿佛有生命般，无声地吞吐着不祥的气息。

凯尔中尉在平台边缘伫立了足足一分钟，他的身影在应急灯投下的惨白光束中像一尊冰冷的雕塑，显得格外挺拔，却也透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仿佛双肩承载着所有人的命运。他面朝下方无边的黑暗，头盔下的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那浓稠得化不开的阴影，看到队员们下潜的轨迹，感知到他们可能遭遇的危险。他的右手无意识地反复握紧又松开步枪的握把，金属与复合材料摩擦发出细微而持续的“沙沙”声，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最终，他缓缓转过身，动作间带着金属轴承转动的轻微声响，面甲下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平台上每一张望向他的、写满不同情绪的脸。那些脸上镌刻着连日激战留下的疲惫、对未知前路的焦虑、因援军消息而勉强燃起的微弱希望火苗，以及更深层的、几乎无法掩饰的不安。

“他们已经出发了。”凯尔的声音透过内部频道传来，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试图锚定人心的力量，努力驱散空气中弥漫的、如同实质般的不安，“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坚守，并做好准备。”他的视线首先落在被微弱医疗灯光照亮的区域，“乌尔，凯文，优先确保托姆和李斯的生命体征稳定。我们需要他们坚持到转移之时。”他的话语很轻，但平台上每个人都明白其中沉甸甸的含义——在目前环境下转移重伤员，本身就是一场与死神的赛跑，任何颠簸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乌尔和凯文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只是更深的俯下身去，将自己融入那片小小的医疗光晕中。乌尔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始终稳稳地搭在李斯的颈动脉上，感受着那微弱却异常顽强的跳动，仿佛在触摸一缕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之火，另一只手则快速而轻柔地调整着输液管的流速，计算着每一滴珍贵药液的消耗。凯文正在用最后一点经过消毒的敷料，小心翼翼地擦拭托姆额头不断渗出的、混合着油污的冷汗，并处理之前碰撞造成的轻微擦伤，他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嘴里不停地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着鼓励和安抚的话，尽管托姆可能根本听不到，昏迷中的李斯也只是偶尔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他们身边的生命监测仪发出的规律“嘀嗒”声，是平台上除了环境固有噪音外，最牵动人心弦的声音，每一次跳动都代表着生命仍在坚持。

“老森，”凯尔的目光转向控制台前那个略显佝偻却异常专注的身影，“我需要你尽一切可能，尝试恢复平台对外部，尤其是对‘铁砧号’的监控能力。哪怕只能获取一点点外部态势信息，也至关重要。”

老森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几块闪烁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的古老屏幕，布满老茧和黑色油污的手指在布满划痕的键盘上快速敲击，动作因极度的疲惫而略显僵硬、迟缓，但每一次敲击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精准和决绝。“明白。正在尝试绕过主防火墙，接入备用传感阵列…该死的，这里的系统逻辑很古怪，像是被故意打乱过，又像是有某种自主意识在干扰…”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全神贯注的紧绷感和与老旧系统搏斗的挫败感。琪娜在一旁协助，她的眼神同样专注，快速记录着老森破解过程中跳出的每一个可能有用的代码片段、异常系统路径或一闪而过的错误日志，试图从中拼凑出有用的信息。

莉亚则守着她那台宝贝能量分析仪，屏幕上的波形图如同癫痫发作般剧烈跳动着，显示着下方竖井和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中越来越混乱、狂暴的能量湍流。“能量读数极不稳定…多个源头在同时释放高强度干扰…先遣队和支援队所在的区域，能量背景噪音提升了至少百分之三百，而且还在持续增强。”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下意识地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试图从那片混沌的数据瀑布中找出细微的规律或趋势，以判断下方可能发生的状况，是激烈的交火，还是触发了某种防御机制？

诺拉安静地坐在一个靠近气闸的角落里，双臂紧紧抱着她那内含关键数据的数据箱，仿佛那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的目光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投向那吞噬了同伴的竖井方向，又很快强迫自己收回，落在气闸内部的控制面板上。她的岗位在外面，保证信号能成功发出，但此刻她却困在这金属囚笼的内部，这种专业职能无法施展的无力感让她有些焦躁。她下意识地、反复检查着自己外部作业服的各个密封接口和头盔的锁扣机构，仿佛随时准备接到命令就冲向气闸，执行她未完成的任务。

昆特依旧靠坐在墙边，他那面濒临破碎、布满蛛网般裂纹的复合盾牌斜倚在一旁，像是一面饱经战火摧残却依旧不肯倒下的旗帜。他闭着眼睛，浓密的眉毛微微蹙起，但没有人会觉得他在真正的休息，那沉重而规律的呼吸声，以及即使坐着也依旧如松般挺直的脊梁，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所有人——只要他还在这里，只要他还能动，这道最后的防线就不会垮。沃伦离开前那深深的一瞥，无声的托付，让他更加明确了自己留守于此的价值和意义。

马克坐在离昆特不远的地方，低着头，怔怔地看着自己之前递给多姆弹匣的那只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金属的冰冷触感和那份微不足道的重量。保罗牺牲带来的巨大空洞与撕心裂肺的痛楚依旧在他胸腔内翻腾，但芬恩临走前那句简短却有力的话，以及沃伦他们义无反顾、消失在黑暗中的下潜身影，像是一点点微弱的、却异常执着的火苗，试图驱散他内心那片被悲伤和自责冻结的严寒。他不再完全封闭自己，偶尔会抬起头，眼神虽然依旧被浓重的悲伤笼罩，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死寂，默默地看着平台上其他人在忙碌，在坚守。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是被粘稠的焦油拖住了脚步，沉重而漫长。平台上的人们各司其职，努力维持着运转，但一种无形的、不断累积的紧张感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缠绕在每个人的脖颈上。环境的压迫感无孔不入：脚下传来的持续不断的低沉震动，仿佛巨兽在翻身；空气中越来越浓烈的臭氧和金属过度加热后的焦糊味，刺激着鼻腔；以及那仿佛永无止境、试图剥夺人思考能力的管道轰鸣，持续考验着每个人的神经。

大约在支援队出发后十分钟，一直尝试与下方建立哪怕最微弱稳定联系的伊桑，其通讯频道彻底陷入了死寂，连之前断断续续、如同摩斯电码般的代码脉冲都完全消失了。这种彻底的、毫无回应的静默，比之前充满杂音的干扰更让人心慌意乱。

“联系不上了…”负责监控所有通讯频段的莉亚低声报告，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力感和挫败，“干扰太强了，像一堵墙，完全屏蔽了他们的信号。什么都捕捉不到。”

凯尔中尉沉默地点点头，这个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是最可能出现的情况之一，但亲耳从莉亚口中确认，还是让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深井。他再次迈步走到平台边缘，战术靴踩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他向下望去，头盔上的强光光柱如同利剑般刺入黑暗，却依旧无力穿透那无尽的、轰鸣着的深渊，只能照亮眼前有限的一小片粗糙井壁。

“他们会没事的。”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是靠在墙边的昆特。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目光平静而坚定地看着凯尔的背影，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后沉淀下来的、奇特的安抚力量，“沃伦那家伙，命硬得很，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卡尔也是个稳重的，知道分寸。”

凯尔没有回头，但他紧绷的、如同岩石般的下颌线条似乎因这句话而微不可查地缓和了一丝。他依旧凝视着下方的黑暗，只是握着步枪握把的手，稍微松开了些许。

又过了几分钟，一阵明显不同于管道固有轰鸣的、沉闷而压抑的爆炸声，隐约从下方极深处传来！声音被层层叠叠的金属结构和管道削弱，显得模糊而遥远，如同闷雷滚过天际，但那股随之而来的、清晰的震动感却实实在在地透过脚底的金属格栅传来，带着不祥的意味。

平台上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停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爆炸！”琪娜失声低呼，从控制台前猛地站起，带倒了身后的折叠椅，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老森敲击键盘的手指骤然停了下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因爆炸扰动而疯狂跳动的数据流，仿佛想从那些杂乱无章的符号和曲线中，看出下方正在发生的惨烈景象。

乌尔和凯文同时看向对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和无法言说的紧张，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变得更加轻柔，仿佛生怕额外的震动会影响到伤者。

凯尔中尉猛地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最担心的情况之一，最终还是发生了——下方爆发了激烈的战斗，而且从动静判断，绝非小规模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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