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又来纯元(2/2)
皇帝盯着她,久久没有说话。眼前的人渐渐与记忆中那个穿着海棠红宫装、笑靥如花的女子重叠,连带着甄家的欺君之罪、浣碧的身世隐情,都仿佛变得模糊起来。他这一生,为纯元疯魔,为与纯元相似的甄嬛动过心,如今竟又见到一个几乎是“孪生”的云辛萝。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原本坚硬如铁的心肠,瞬间软了大半。
太后也是一愣,暗自庆幸今日宜修不在场,否则又要掀起风波。她何等精明,早已看出皇帝神色变化,忙轻轻咳嗽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劝和:“皇上,甄家虽有错,但云氏毕竟是妇道人家,这些年操持家事、维系府中安稳也不易……”
皇帝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重新坐回龙椅。他目光扫过甄远道夫妇,最终落在甄嬛身上,语气虽仍带着威严,却已没了方才的狠厉:“甄远道私藏罪臣之女,欺君罔上,本不可恕。但念及云氏不易,也念及甄家往日为朝廷立下的功勋,暂且将甄远道革职,圈禁府中闭门思过,不得外出。”
他顿了顿,又看向浣碧,眼神里没什么温度:“你身世特殊,留在宫中恐生事端,即刻出宫,依旧回果郡王府做你的碧福晋,日后安分守己,不得再惹是非。”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甄嬛身上,沉默片刻,道:“你身为妃嫔,知情不报,纵容家人欺君,着即禁足澄兰馆,闭门反省三个月,无朕旨意,不得出馆半步。”
一场足以倾覆甄家的风波,竟因云辛萝那张酷似纯元的脸,悄然转了风向。云辛萝望着皇帝复杂的眼神,心中一片冰凉——原来,她这一生,连被宽恕的资格,都要借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何其可悲。
殿外的风卷着残雪掠过窗棂,带着彻骨的寒意,吹得殿内烛火微微摇曳。皇帝处理完甄家的事,目光落在一旁孟静娴的尸身上,眉头微蹙。沛国公府是三朝元老,根基深厚,孟静娴虽是罪妇,却也是明媒正娶的果郡王侧福晋,如今猝死宫中,本就容易引人非议,若处置不当,恐伤了勋贵世家的心。
“沛国公府那边,”皇帝沉声道,“着人将孟静娴的尸身好生收敛,用侧福晋的规制送回府中。再传朕的话,孟氏之事容后再查,勿要惊扰了老国公,免得他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他语气平淡,却已显露出不愿为一个亡故女子与勋贵世家起冲突的心思——毕竟,沛国公府的势力,远非一个后宫嫔妃或罪臣之女可比。
旨意刚下,一直沉默的浣碧忽然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泪水混着悲愤滚落,在她脸上冲出两道狼狈的痕迹,她目光死死盯着甄远道和云辛萝,最后转向甄嬛,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的破锣:“为什么?!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踉跄着向前几步,指着自己的胸口,连指节都在发抖:“我也是爹爹的女儿!凭什么她甄嬛就能做甄家的千金小姐,穿金戴银,入宫为妃?我就要做她的丫鬟,端茶倒水,伺候她穿衣洗漱,看她的脸色过日子?你们口口声声说疼我,说顾念我,可在你们眼里,我从来都只是个奴才,不是吗?!”
“若不是今日薛夫人把事情捅出来,”她猛地提高声音,带着泣血的质问,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是不是我这一辈子,都要顶着‘远房亲戚’的假名头,做她甄嬛的陪衬?是不是我连自己的亲娘是谁、自己的身世是什么,都不能认?你们把我生下来,就是为了让我做个见不得光的奴才,替她甄嬛铺路吗?!”
她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在甄家三人的心上。甄远道面色灰败,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云辛萝别过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愧疚,却更多的是无奈;甄嬛看着她近乎疯狂的模样,心口像被一块巨石压住,疼得喘不过气,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知道,浣碧心里的委屈与不甘,早已积压了十几年,今日终于彻底爆发。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浣碧压抑的呜咽声,像受伤的野兽在悲鸣,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格外刺耳。她望着甄家三人沉默的模样,忽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我真是傻……竟还盼着你们能对我好一点,盼着能做甄家真正的女儿。原来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个多余的人,是你们所有人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