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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雒城攻坚(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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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名身披重甲、状若疯魔的蜀军死士,在张任的亲自指挥下,正发起一波又一波亡命的冲锋!

箭矢如雨般射向望楼高处,不断有护卫的士兵惨叫着跌落!

望楼之上,刘备手持双股剑,须发戟张,怒目圆睁,亲自守在楼梯口,与几名贴身亲卫奋力格杀着冲上来的蜀军!

诸葛亮被数名忠勇亲兵用身体和盾牌死死护在核心,羽扇紧握,面色沉凝如水,眼神却依旧锐利地扫视着战局!

“张任!休伤吾主!”

陈到发出一声咆哮,如同濒死的凶兽!

他根本不顾身后是否还有士兵跟随,整个人化作一道赭红色的闪电,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朝着被重重死士护卫在中央、正引弓瞄准望楼的张任猛扑过去!

“拦住他!”张任身边的亲卫厉声嘶吼,数名悍卒挺矛迎上!

“挡我者死!”

陈到双眼赤红,环首刀化作一片死亡的寒光!

没有格挡,没有闪避,只有最原始、最暴烈的劈砍!

噗噗噗!刀锋撕裂皮甲,斩断骨骼,血浪喷溅!

他以伤换命,以命搏路!

肩膀被长矛刺穿,剧痛钻心,却只让他发出一声更加疯狂的咆哮,速度丝毫不减!

“保护将军!”又有死士扑来!

“统领!我们来!”

牛二熟悉吼声在身后炸响!

他和仅存的七八名白毦兵如同扑火的飞蛾,用身体狠狠撞向那些拦截陈到的蜀军死士!

刀剑入肉声、骨骼碎裂声、濒死的怒吼交织在一起!

牛二用胸膛死死抵住刺向陈到的数柄长矛,口中鲜血狂喷,却兀自怒吼:“统领!快……杀张任!”

陈到的心在滴血!

但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减速!

借着王牛二等人用生命换来的那一瞬空隙,他突破了最后一道拦截!

染血的环首刀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厉芒,朝着张任,狠狠劈下!

张任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他下意识地弃弓拔刀格挡!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四溅!

巨大的力量震得张任手臂发麻,连退数步!

陈到也被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腾,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体!

“陈叔至!”

张任认出了这个在剑阁让他功亏一篑、在雒城又坏他大事的年轻统领,眼中爆发出刻骨的仇恨,“又是你!坏我大事!”

“张任!纳命来!为军师报仇——!”

陈到根本不给对方喘息之机,环首刀狂风般再次席卷而上!

刀光凌厉狠辣,招招搏命,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身上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不断崩裂,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有张任的项上人头!

张任武艺高强,但被陈到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疯虎般的亡命打法逼得手忙脚乱,加之身边亲卫被赵云和白毦残兵死死缠住,一时竟落了下风!

就在两人以快打快、生死相搏的瞬间!

“咻——!”

一支刁钻的冷箭,如同毒蛇般从侧面混乱的战场中射出,直取陈到肋下!

“统领小心!”

是李二狗!他不知何时已摆脱纠缠,猛地从斜刺里扑出,用身体狠狠撞向陈到!

噗嗤!

冰冷的箭镞深深没入李二狗的胸膛!巨大的冲力带着他瘦小的身体向后倒飞!

“二狗——!”

陈到目眦欲裂!心神剧震!

高手相争,刹那分神便是生死!

张任眼中凶光爆射!

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隙,手中战刀如同毒龙出洞,直刺陈到因分神露出破绽的咽喉!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贼子敢尔!”

一声清越的怒喝如同龙吟炸响!

一点寒星后发先至!

铛——!

张任那必杀的一刀,被一杆亮银枪精准无比地格开!

火星迸射!

赵云的身影出现在陈到身侧,白袍浴血,眼神却亮得惊人!

“子龙助你!”

赵云话音未落,亮银枪已化作漫天繁星,将张任死死罩住!

陈到从巨大的悲愤中惊醒,看着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李二狗,又看着被赵云缠住的张任,一股焚天煮海的杀意直冲顶门!

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不顾肋下传来的剧痛,配合着赵云的枪法,再次扑向张任!

刀光如瀑!枪出如龙!

张任武艺再高,也难敌赵云、陈到这两大顶尖高手的亡命夹击!

赵云枪法精妙,如附骨之疽,封死他所有闪避空间;

陈到刀势狂猛,悍不畏死,招招搏命!

几个呼吸间,张任身上已添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呃啊——!”

张任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被赵云一枪震得踉跄后退,又被陈到抓住机会,一刀狠狠劈在胸甲之上!

铠甲被劈开一道巨大的裂口,鲜血狂涌!

“保护将军!”

残余的死士疯狂扑上,用身体挡在张任面前,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滚开!”

陈到如同疯魔,刀光过处,残肢断臂横飞!

在他眼中只有那个踉跄后退、血染重甲的身影!

“刘璋负我!非战之罪!”

张任看着蜂拥而至的刘备军,看着眼前这两个浑身浴血却杀意冲天的对手,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悲怆。

他猛地举起手中染血的战刀,竟不是攻向敌人,而是朝着自己的脖颈抹去!

“想死?没那么容易!”

赵云眼疾手快,亮银枪如同闪电般刺出,精准地磕飞了张任手中的战刀!

几乎同时!陈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欺近!他没有用刀,而是饱含愤怒与力量的一拳,狠狠砸在张任的下颌上!

砰!

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张任眼前一黑,哼都没哼一声,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彻底昏死过去!

“绑了!”

赵云收枪而立,沉声喝道。

立刻有士兵扑上,将昏迷的张任捆成了粽子。

望楼周围的厮杀,随着张任的被俘,迅速平息。

残余的蜀军死士要么被杀,要么投降。

陈到拄着刀,剧烈地喘息着,鲜血顺着甲叶的缝隙不断滴落,在他脚下汇聚成一小滩。

他抬眼望向望楼。

刘备在亲卫的搀扶下,脸色苍白,却眼神激动地望着下方。

诸葛亮推开身前的护卫,走到望楼边缘,羽扇轻摇,目光扫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扫过被俘的张任,最后落在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中捞出来的陈到身上。

诸葛亮的眼神深邃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战局的洞察,更有对眼前这个年轻将领的深沉激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

探究!!?

“主公!军师!末将……幸不辱命!”

陈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望楼嘶声喊道,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就在这时,仓廪街方向,一道巨大的烟柱冲天而起!

紧接着,是震天的欢呼声!

“仓廪街!粮仓被攻占了——!”

雒城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随着这道烟柱,彻底崩塌了。

战斗的喧嚣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伤兵痛苦的呻吟、收殓尸体的号子声和火焰燃烧木料的噼啪声。

空气中混合着血腥、焦糊和硝烟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白毦兵的临时营地,设在靠近西门瓮城的一处相对完整的院落里。

没有胜利的欢呼,只有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抽泣。

三百余名白毦兵,能站着回来的,不足两百。

人人带伤,甲胄破碎,血迹斑斑。

重伤员被安置在角落,军医正手忙脚乱地处理着伤口,止血的药粉和布条很快被染红。

轻伤员则默默地互相包扎,或者倚着断壁残垣,麻木地啃着冰冷的干粮。

陈到靠坐在一堵布满刀痕箭孔的断墙下。

他的轻甲几乎成了碎片,勉强挂在身上,露出

肋下那道伤口火辣辣地疼,肩头的贯穿伤更是钻心刺骨。

一名略懂包扎的士兵正小心翼翼地用煮过的布条给他裹伤,每一次触碰都让他额角青筋暴跳,冷汗涔涔。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目光空洞地望着院中。

牛二的尸体被抬了进来,静静地躺在地面上,胸前插着数支折断的箭矢,怒目圆睁,仿佛犹有不甘。

旁边,是李二狗那瘦小的身体,胸膛被洞穿,早已没了气息。

还有更多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变成了一具具冰冷僵硬的躯体。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疲惫感和深入骨髓的悲伤,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些朝夕相处、一起流汗流血的兄弟,早上还生龙活虎,如今却已天人永隔。

落凤坡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混杂着雒城巷战的血腥残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改变历史?代价竟是如此惨烈吗?

“统领……”

一个虚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到缓缓转过头,是甲队的一名什长,腹部被划开一道大口子,虽然用布条死死缠住,但鲜血依旧在不断渗出。

他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丝希冀:“我们……赢了吗?雒城……拿下了?”

陈到看着他那双渴望肯定的眼睛,喉头滚动了一下,用力地点点头:“赢了!雒城!是我们的了!”

那什长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近乎解脱的笑意,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没白死……”

话音未落,头一歪,昏死过去。

陈到的心猛地一抽,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统领,喝口水吧。”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一丝颤抖。

陈到抬头,是陈月。

这个被他从流民中救下、安置在白毦兵后勤营的姑娘,此刻脸上沾满了烟灰和泪痕,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端着一碗冒着微弱热气的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

她显然被这炼狱般的景象吓坏了,但依旧强撑着履行自己的职责。

陈到看着碗中清澈的水,又看看陈月那强忍恐惧却依旧关切的眼神,心中那冰冷的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默默接过碗,凑到干裂的唇边,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诸葛亮在赵云和几名亲卫的陪同下,走进了这片营地。

羽扇纶巾,鹤氅依旧纤尘不染,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清癯的面容沉静如水,目光缓缓扫过满地的伤员和尸体,扫过那些沉默包扎、眼神麻木的士兵,最后落在了断墙下浑身浴血、形容枯槁的陈到身上。

营地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士兵,无论伤势多重,都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

诸葛亮轻轻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动作。

缓步走到陈到面前,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那满身的血污和疲惫,直抵灵魂深处。

“叔至将军,”

诸葛亮的声音温润平和,如同山涧清泉,在这片血腥之地流淌开来,“辛苦了。”

他微微俯身,目光落在陈到身上那几处狰狞的伤口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伤势如何?可需军中医官仔细诊治?”

“谢军师挂怀,皮肉之伤,无碍性命。”陈到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诸葛亮用羽扇轻轻按住肩膀。

“将军勿动,好生休养。”

诸葛亮的目光并未在伤口上过多停留,而是缓缓抬起,再次扫视着整个营地,扫过那些死去的、重伤的、沉默的白毦兵。

他的眼神中,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沉的悲悯。

“此战,”诸葛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雒城克复,张任授首,全赖将士用命,浴血奋战。白毦兵……”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陈到身上。

“先登夺城,血战瓮城,转战仓廪,临危救主,摧敌锋于正锐,挽狂澜于既倒!实乃此战首功!亮,代主公,代三军将士,谢过诸位忠勇!”

诸葛亮对着陈到,对着满营伤兵,深深一揖。

营中一片寂静,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的呻吟。

士兵们怔怔地看着这位素来如高山仰止的军师,看着他郑重其事地向他们这些“小卒”行礼致谢,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激荡在胸中冲撞。

有人低下头,肩膀微微抽动;有人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陈到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鼻尖酸涩难当。

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那脆弱的液体溢出。

诸葛亮的这一礼,是对白毦兵价值的最高肯定,也是对他们牺牲的沉重祭奠。

诸葛亮直起身,目光越过陈到,望向雒城残破的城垣,望向更遥远的东方。

“西川虽下,然前路漫漫。将士血染征袍,非为私仇,非为虚名,乃为廓清寰宇,重光汉祚!”

“今日雒城血,非虚流!它浇灌的,是吾等脚下之土,亦是通往……荆襄安宁、天下太平之基!”

荆襄安宁!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般在陈到脑中炸响!

将他从无边的疲惫和悲伤中瞬间震醒!

他猛地抬头,迎上诸葛亮那双仿佛洞悉一切、蕴含着无穷智慧与期许的眼眸!

一股新的力量,在他近乎枯竭的身体里重新奔涌起来!

那种沉重的使命感,那条必须改变的命运轨迹,再次压倒了所有软弱与悲伤!

雒城的血,不能白流!通往麦城的倒计时,还在滴答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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