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诸葛亮入川(2/2)
主将见大势已去,在亲兵护卫下仓惶向烽燧方向撤退,试图固守待援。
然而,当那蜀将刚退到烽燧之下,惊魂未定之时——
“将军,久候了。”
一个平静得令人心底发寒的声音自身侧一块巨石的阴影中传来。
蜀将悚然一惊,猛地转头!
只见陈到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潜行至此!
手中一柄造型奇特、弧度流畅的环首刀正稳稳地架在蜀将的脖颈上,冰冷的刀锋紧贴着皮肤,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陈到身后,十余名白毦兵封锁了所有退路,手中强弩稳稳指向蜀将及其亲卫的要害。
“你……你是人是鬼?!”
蜀将面无人色,看着陈到身上那几乎与岩石同色的伪装斗篷,和他眼中那毫无波澜却令人窒息的杀意,声音都在颤抖。
“放下兵器。”
陈到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负隅顽抗,唯有死路一条。投降,可保性命。”
刀锋的冰冷彻底摧毁了蜀将最后一丝抵抗意志。
他手中的佩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面如死灰:“降……降了……”
随着主将投降,残存的蜀军纷纷弃械。
虎跳峡天险,转瞬易手!
张飞的大嗓门在江岸上炸响:
“哈哈哈!痛快!痛快!老严颜这乌龟壳,到底还是被咱砸开了!子龙!好枪法!那几枪扎得漂亮!”
他拍着赵云的肩膀,震得银甲作响。
赵云谦和一笑,收枪而立,目光却已投向正从峡口上方走下来的那支沉默队伍。
陈到走在最前,身后白毦兵押解着垂头丧气的蜀将及部分俘虏。
他们身上还带着激战后的硝烟,但队列依旧整齐,行进间自有一股百战精锐的森然气度。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身上不同于传统重甲的轻便胸背甲,以及腰间悬挂的制式环首刀和背负的强弩,装备统一得令人侧目。
张飞的大笑戛然而止,环眼瞪得溜圆,上下打量着陈到和他身后的白毦兵,如同在看什么稀罕物。
“咦?陈……叔至?你小子!刚才从山上蹦下来的,就是你这群兵?好家伙!跟群山魈似的!”
“还有那弩,射得又远又准!比老子船上的蹶张弩还凶!”
他几步就跨到陈到面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陈到的肩甲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行啊!以前俺老张还当你练的是花架子!没成想,真有两把刷子!这仗打得,够阴……呃,够刁钻!够狠!合俺老张胃口!”
他嘴上说着“合胃口”,但眼神中那抹掩饰不住的惊讶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服气,却瞒不过陈到和赵云。
这位以勇猛莽撞着称的万人敌,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白毦兵这种迥异于传统战阵、高效而致命的作战方式所带来的震撼。
陈到肩头被拍得生疼,面上却依旧沉稳,抱拳道:“张将军谬赞。白毦兵职责所在,唯效死力而已。全赖军师运筹帷幄,张将军、赵将军神勇破敌,末将方能侥幸建功。”
“行了行了,少跟俺老张来这套文绉绉的!”
张飞不耐烦地一摆手,目光却依旧黏在白毦兵那些制式装备上,
“你这甲……看着轻飘飘的,真能顶事?还有这刀,样子怪模怪样的……”
“翼德。”
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一艘小船已缓缓靠岸。
船头,一人羽扇纶巾,身披鹤氅,面容清癯,目光温润却深邃如海,正是诸葛亮。
他不知何时已下船登岸,在几名文吏护卫下,正含笑看着这边。
他的目光在张飞身上短暂停留,更多的却是落在了陈到和他身后那群沉默肃杀的白毦兵身上。
尤其在那些制式装备和士兵们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迥异于普通士卒的纪律性与隐隐的“职业感”上,停留了数息。
“军师!”
张飞、赵云、陈到等人连忙躬身行礼。
诸葛亮微微颔首,羽扇轻摇,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和投降的蜀军,最后落回陈到身上。
温言道:“叔至将军,辛苦了。虎跳峡天险,能如此迅捷克复,白毦兵居功至伟。”
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方才观将军麾下进退如风,攻守有度,器械精良,更难得是令行禁止,浑然一体。此等强军气象,亮于荆襄亦不多见。不知将军这练兵之法,这甲胄刀弩之制,可有名目讲究?”
陈到心中一凛。
诸葛亮的眼光果然毒辣!
一眼就看穿了白毦兵表象之下的核心——标准化的装备和系统化的训练所铸就的“职业军队”雏形。
他不敢怠慢,恭敬答道:“回禀军师,末将惶恐。白毦兵乃主公亲军,职责护卫中军,亦需在险地绝境中打开局面。”
“故练兵只求实用,甲胄求轻便灵活,兵器求犀利可靠,队列求严谨迅捷,战术求协同配合。”
“并无名目,不过是因地因敌,摸索些笨法子罢了。至于器械,多赖军中匠作营鲁大等师傅改良试制。”
“因地制宜,因敌制胜,此乃兵法至理。何言笨法?”
诸葛亮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羽扇轻点峡口上方。
“方才将军以响箭为号,指引子龙将军突袭敌后,时机把握妙至毫巅。此等战场机变与协同,尤为可贵。”
“亮观之,白毦兵所行,已非寻常战阵之道,倒有几分‘专司其职,精擅一道’的意味。”
他目光转向一旁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张飞,笑道:“翼德以为如何?”
张飞挠了挠他那钢针般的虬髯,瓮声道:
“军师说得文绉绉的,俺老张听不大懂!不过……”
环眼一瞪,又看向陈到和他身后的白毦兵,这次目光里多了几分认真,
“这帮小子,打仗确实不赖!够快!够狠!够刁钻!比俺老张手下那些光知道抡刀子猛冲的憨货强!
陈小子,回头有空,把你那‘三人一伙、五人一群’的打架法子,也教教俺的兵!
省得他们下次再被人堵着揍!”
众人闻言,皆莞尔。
连素来严肃的赵云,嘴角也勾起一丝笑意。
陈到心中亦是一松,知道张飞这关算是过了,而且是以一种“张飞式”的认可方式。
他连忙应道:“张将军有令,末将自当尽力。”
“好!好!”
诸葛亮抚掌而笑,羽扇指向已清理出的峡口通道,
“翼德豪气,叔至干练。此间既已打通,我等当速速启程,与主公会师雒城!西川大局,犹待诸位勠力同心!”
“谨遵军师号令!”
众将齐声应诺。
当夜,大军在峡口内一处避风港湾扎营。
篝火点点,映照着奔腾的江水。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诸葛亮正与张飞、赵云、陈到等人商议后续进军及与刘备会合事宜。
帐外,白毦兵的营地却依旧保持着肃静。
没有普通军营得胜后的喧嚣庆贺,只有巡逻小队规律的脚步声和武器保养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士兵们默默啃着干粮,检查装备,擦拭刀弩,为明日的行军做着准备。
赭红色的戎服在篝火映照下,沉默中自有一股凛然的杀气透出。
张飞拎着一个硕大的酒坛,大大咧咧地从诸葛亮帐中走出,打算找麾下悍卒痛饮一番。
路过白毦兵营地时,被这异乎寻常的寂静吸引,不由得停下脚步,好奇地张望。
恰好看到一名白毦兵伍长,正借着火光,用小刀和磨石,一丝不苟地打磨着手中环首刀的刃口,神情专注得如同在雕琢美玉。
旁边几名士兵,则互相检查着胸背甲的皮索和甲片叠压处。
“喂!小子!”
张飞忍不住粗声喊道,
“仗打赢了,不去喝酒快活,在这磨刀作甚?刀还能磨出花来?”
那伍长闻声抬头,见是张飞,立刻起身,抱拳行礼:“禀张将军!刀锋利,甲坚固,明日遇敌,方能多斩敌首,护己周全!此乃白毦兵日常。”
张飞一愣,看着那伍长平静的眼神,再看看周围那些沉默整备的士兵,环眼中的酒意似乎消散了几分。
他咕哝了一句:“啧……一群怪胎!”
摇摇头,拎着酒坛转身走了,但脚步似乎没了之前的轻快。
走到自己营区,看着篝火旁正吆五喝六、大口灌酒、吹嘘着白日勇武的部下们,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寂静肃杀的白毦营地,第一次觉得,自己手下这群骄兵悍将的喧闹声,似乎……
有点刺耳!?!
不远处,一座小小的望台上。
诸葛亮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凭栏而立。
夜风吹拂着他的纶巾和鹤氅。
他并未看张飞营地的喧嚣,目光幽深地落在白毦兵那片沉默的营火上,落在那个在营地边缘独自盘坐、正借着月光仔细擦拭佩刀的身影~陈到。
羽扇在手中无意识地轻轻摇动,诸葛亮的眼神中,欣赏之外,更添了几分深邃的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