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少年心事寄戎装(1/2)
寿宴后的江家别墅,金桂甜香缠绕着晚风,渐渐驱散了白日的喧嚣。保姆们收拾着庭院里的杯盘,回廊下的宫灯亮起暖黄光晕,映得青砖地面泛着温润的光。江哲被孙辈们围在凉亭里,听六岁的江景郉奶声奶气地讲幼儿园的趣事,嘴角始终挂着笑意;林晚星坐在一旁剥着橘子,时不时给老伴递上一瓣,眼神里满是宠溺。
陈志鹏站在回廊尽头,手里捏着一杯微凉的普洱,目光却锁在不远处正低声交流的二舅江逸晨和小姨父周航身上。他今年刚满二十三,半个月前刚从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毕业,手里攥着三所重点中学的聘用合同——其中最沉甸甸的一份,来自外公江哲早年创办、如今由母亲江念初全权接手的启明中学。母亲从他填报高考志愿时就步步规划,盼着他毕业后能入职启明,接过外公的教育接力棒,把这份育人初心传承下去。可此刻,那些印着烫金校名的合同被他锁在行李箱最底层,心里翻涌的,是藏了整整四年的执念:他不想站在三尺讲台,想去军营,穿那身橄榄绿。
这个念头并非一时兴起。大一暑假,他跟着学校组织的“国防教育实践营”走进某驻京部队,七天的军营生活像一颗火种,点燃了他心底沉睡的向往。清晨五点的紧急集合号、烈日下整齐划一的队列、深夜哨所里战士挺拔的身影、拉练时战友间互相搀扶的温暖……那些画面刻在他脑海里,四年里从未褪色。更让他心潮澎湃的是,二舅江逸晨和小姨父周航都是有着二十年军龄的老兵——江逸晨在部队做到团长级别,周航更是官至部长,后来因为父母年迈需要照料,才双双转业进入市公安局刑警队,如今一个是破案组大队长,一个是刑侦科科长。他们身上沉淀的军人气质、聊起军旅生涯时眼里的光、办案时的责任与担当,早已在他心里埋下了向往的种子。每次对着历史学课本上保家卫国的英雄事迹,每次看到征兵宣传,他都忍不住想:这才是他想要的人生。
毕业前,他偷偷查遍了大学生征兵的所有政策,从体检标准到服役年限,从优抚待遇到退伍安置,密密麻麻记了满满一个笔记本。他甚至悄悄去医院做了预检,确认自己的视力、体能都符合要求;每天晚上在北大的操场上跑五公里,俯卧撑、仰卧起坐从不间断,周末还跟着退伍学长练格斗,就为了能跟上军营的训练强度。他知道这个决定会掀起轩然大波——母亲江念初接手启明中学八年,把外公的心血打理得井井有条,她自己是师范出身,一辈子敬慕教育事业,从他小时候就念叨“教书育人是积德的事”,认定他会是启明的下一辈掌舵人;二舅妈苏晓和小姨江念熙都在龙华小学任教,一个教语文,一个身兼语文、美术和班主任,姐妹俩常跟他说三尺讲台的成就感,也盼着他能加入教育行列。思来想去,他觉得二舅和小姨父最能懂他——他们亲历过军营的热血与磨砺,明白这身军装背后的重量,也最能帮他在母亲面前说上话。
江逸晨四十三岁,身形挺拔如松,一身藏蓝色便装也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眼角的细纹是常年军旅生涯和刑侦工作留下的勋章;周航五十一岁,头发已有些花白,眼神却锐利如鹰,沉稳内敛的气质里透着久经沙场的笃定。两人刚送走一位同样退伍转业的老战友,正低声聊着当年部队的往事,陈志鹏见状,立刻放下茶杯快步迎了上去。
“二舅,小姨父,”他声音有些拘谨,却带着难掩的认真,“能跟你们聊会儿吗?有件事想让你们帮我参谋参谋。”
江逸晨转过头,脸上露出几分温和——脱离了案发现场的紧绷,面对晚辈时他总带着耐心:“怎么了志鹏?刚毕业就有心事了?是启明的聘用合同不满意,还是想换个城市发展?”
周航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亲和中带着军人特有的爽朗:“臭小子,刚从北大毕业,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还有什么愁事?”
“都不是,”陈志鹏摇摇头,眼神坚定了些,“这事有点重要,咱们能不能去书房聊?”
江逸晨和周航对视一眼,见他神色郑重,不像是年轻人一时的儿戏,便点点头。江逸晨朝着凉亭方向喊了一声:“妈,爸,我带志鹏跟周航上楼聊点事,待会儿下来。”林晚星挥挥手应了声,江哲也笑着点头示意。
书房在别墅二楼西侧,是江哲平日里看书、练字的地方,陈设简洁雅致。靠墙的书架摆满了书籍,从教育理论到史学典籍,再到几本刑侦专业书和军事传记——刑侦书是江逸晨和周航送的,军事书则是陈志鹏上高中时攒钱买的,其中还有几本是二舅和小姨父当年用过的兵书,扉页上还留着他们的签名。江逸晨推开房门,打开新风系统,给两人倒了杯热茶:“坐吧,慢慢说,什么事这么严肃。”
陈志鹏在两人对面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抬起头看着两人,一字一句地说:“二舅,小姨父,我不想当老师了,我想当兵。”
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江逸晨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周航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他们见过太多年轻人的理想,却没料到陈志鹏会放弃安稳的教师职业,选择这条充满艰辛的军旅路,而这条路,他们走了整整二十年。
“志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江逸晨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你刚从北大毕业,启明是你妈一手撑起来的心血。她接手的时候,学校生源流失、资金短缺,快撑不下去了,是她没日没夜跑政策、招老师、抓教学,硬生生把启明拉回正轨,现在就盼着你接班,你怎么突然想当兵了?”
“不是突然,”陈志鹏连忙解释,眼神里带着急切,“二舅,我大一暑假就去军营实践过,从那时候起就特别向往。这四年我一直没忘,每天都在关注征兵信息,也在锻炼体能。我知道当老师安稳、体面,像外公、妈妈、二舅妈还有小姨一样受人尊敬,可我对站讲台真的没兴趣——上次回启明试讲,看着台下的学生,我脑子里想的都是军营的队列和号角,还有你们跟我说过的部队故事,我真的做不到敷衍自己一辈子。”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有力:“我不想过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外公教我们要坚守初心,二舅你常说‘军装穿在身,责任扛在肩’,小姨父也说过‘军旅生涯是一辈子的财富’,可我的初心不是教书育人,是保家卫国。我知道妈妈会伤心,会觉得我辜负了她的期望,可我要是真的去了启明,每天对着自己不热爱的工作,不仅教不好学生,也会委屈了自己。”
周航皱了皱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带着过来人的审慎与锐利——二十年军旅生涯和刑侦工作,让他习惯了直击核心:“志鹏,当兵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和你二舅在部队待了二十年,最清楚军营的苦。训练强度大到让你怀疑人生,寒冬酷暑里摸爬滚打是家常便饭;纪律严到苛刻,一言一行都要守规矩,没有半点自由;执行任务时,生死往往就在一瞬间,我们当年多少战友都留下了终身伤病。你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这些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磨砺,你能扛得住吗?”
“我能!”陈志鹏立刻抬头,眼神里满是坚定,没有丝毫退缩,“小姨父,这四年我不是只空想,我早就做了准备。我跟着学校的军事社团训练,周末去郊区拉练,跟着退伍学长练格斗、学战术,甚至还研究了你们当年的训练大纲。我知道苦,也知道难,但我不怕。你们能在部队坚守二十年,为国家效力,我为什么不能为了保家卫国吃苦受累?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去闯一闯,去承担起该有的责任。”
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开递给两人:“二舅,小姨父,你们看,这是我整理的征兵资料,还有我的体能训练记录、未来的规划。我了解过,大学生当兵可以保留学籍,退伍后还能回校深造,也能选择转业安置。就算以后不从军了,这段经历也会让我受益终身。而且,我学的是历史学,在部队里也能发挥作用,比如整理军史资料、参与国防教育宣传,不是只能埋头训练。我还想过,要是以后退伍了,说不定还能把军营里的纪律和担当带到教育行业,就算那时候再回启明,也能做个更合格的教育者。”
江逸晨和周航接过笔记本,仔细翻看着。笔记本上字迹工整,密密麻麻记满了政策条文、训练计划,甚至还有他自己写的心得体会,其中几页还摘抄了两人曾经跟他说过的关于军旅、责任与担当的话,字里行间都透着认真与执着。江逸晨看着眼前这个身高已经超过自己、眉宇间褪去了稚气的外甥,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自己十八岁入伍时的模样,也是这般意气风发,带着对军营的无限向往,如今二十多年过去,那份军人情结早已刻进骨子里。
“志鹏,”江逸晨放下笔记本,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保持着军人的沉稳,“我理解你的向往,也佩服你的勇气。我十八岁当兵,在部队待了二十年,从一名普通士兵做到团长,我永远记得第一次穿上军装时的激动,记得执行任务时和战友并肩作战的热血,也记得常年不能回家的愧疚。你妈那个人,你也知道,看着温柔,骨子里比谁都执拗。她对启明的感情,不只是事业,更像是对家人的牵挂——那是你外公一辈子的心血,也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才守住的东西。你突然说要放弃,她第一反应肯定是伤心,甚至会觉得你不懂事、辜负了她。还有你二舅妈和小姨,她们都是老师,最清楚教育的意义,大概率也会站在你妈那边劝你。”
提到母亲和两位长辈,陈志鹏的眼神黯淡了些,声音也低了下来:“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们。我不敢直接跟我妈说,我怕她生气,怕她伤心。二舅,小姨父,你们都是当过二十年兵的老兵,你们最懂这种执念,也最懂坚持理想的不易,你们能不能帮我劝劝她?我不是一时冲动,是真的想了四年,这是我这辈子最坚定的决定。”
周航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着笔记本的边缘,语气诚恳又带着几分严厉:“志鹏,你妈疼你,我们都知道。但这种关乎人生的大事,我们能帮你说情,却不能替你做主,最终还是要你自己跟她坦诚沟通。你今年二十三了,已经是成年人,该学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也该学会面对家人的情绪。当年我和你二舅决定当兵,家里也反对过,觉得太危险、太苦,可我们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选择,最后家人也理解了。你得让你妈看到你的成熟和坚定,让她相信你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的想清楚了未来的路。我们办案讲究证据和逻辑,你说服你妈的时候,也要把你的准备、你的规划、你的初心都说透,让她明白你不是在逃避,而是在追求更有意义的人生。”
“可是……”陈志鹏有些犹豫,“我妈对启明感情太深了,她总说,启明是外公的心血,也是她的命。我要是放弃了,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不孝子?”
“不会的,”江逸晨摇了摇头,语气诚恳,“你妈爱启明,但她更爱你。她之所以希望你接手,是觉得那是最好的选择,是为你好。可如果她知道你有更热爱、更坚定的追求,知道你能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发光发热,她最终会理解的。当年我和你二舅转业,也是因为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我们不想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现在你想当兵,是为了理想,为了国家,这不是不孝,反而是一种担当。只是这个过程可能会很艰难,你得有耐心,不能跟你妈硬碰硬。”
周航点点头,补充道:“而且,你可以跟你妈好好说说你的规划,让她知道当兵不是放弃前途,而是另一种成长。你学的历史学,在部队里能发挥特长,退伍后不管是回教育行业,还是做其他工作,这段军旅经历都会成为你的财富。我和你二舅在部队待了二十年,转业后做刑警,部队里学到的纪律、坚韧、责任感,都让我们受益终身。你妈是明事理的人,只要她看到你的决心和准备,慢慢就会想通的。我和你二舅可以帮你敲敲边鼓,但主角必须是你自己。”
陈志鹏低头沉思了片刻,二舅和小姨父的话像一盏灯,照亮了他心里的迷茫。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躲在长辈身后,该勇敢地面对母亲,坦诚自己的想法——就像二舅和小姨父当年那样,为了理想,直面所有阻碍。
“好,”他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二舅,小姨父,我知道了。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我妈好好谈谈的。”
“这就对了,”江逸晨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带着军人特有的力量,“别太着急,找个你妈心情好的时候,比如周末家里人少的时候,慢慢说,把你的心里话都告诉她。如果她一时不能接受,也别气馁,给她点时间消化。”
周航也笑着说:“放心,到时候我和你二舅会帮你说话的。不过,志鹏,小姨父得提醒你一句,一旦穿上军装,就意味着奉献和牺牲。军营里的生活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热血沸腾,更多的是平淡和坚守,就像我们当年在部队,大部分时间都是枯燥的训练和值班,但关键时刻必须顶上。你必须做好长期吃苦、甘于奉献、服从命令的准备,不能半途而废。”
“我不会后悔的,小姨父,”陈志鹏语气坚定,“我一定会在军营里好好表现,服从命令,刻苦训练,争取像你和二舅一样,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不会让你们失望,也不会给江家丢脸。”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二舅妈苏晓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进来:“你们聊什么呢?聊了这么久,快吃点水果歇歇。”她穿着一件浅色连衣裙,气质温婉,脸上带着教师特有的亲和笑容。
江逸晨笑着说:“没什么,就是志鹏跟我们聊了聊他毕业后的规划。”
苏晓把水果盘放在桌上,看着陈志鹏,眼神温柔:“志鹏,是不是在为入职启明的事操心?其实不用太紧张,有你妈在,你慢慢学,肯定能做好的。我和你小姨都盼着你能来教育行业,咱们一家人也能多些共同话题。”
陈志鹏看着二舅妈慈祥的眼神,心里有些感动,也有些忐忑。他知道二舅妈和小姨一样,都对教育事业充满热爱,要是知道他想当兵,大概率会劝他放弃。
“二舅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诚相告,“我不想当老师了,我想当兵。”
苏晓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满是惊讶:“志鹏,你说什么?你想当兵?好好的老师不当,为什么要去当兵啊?军营里多苦啊,训练又累又危险,你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能受得了吗?而且你妈那边,肯定不会同意的。”
“二舅妈,我不怕苦,”陈志鹏连忙解释,“我大一暑假去军营参观过,我觉得军营里的生活很有意义,我特别向往。而且,我已经认真考虑过了,我觉得当兵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二舅和小姨父都是当过二十年兵的老兵,他们也支持我的想法。”
苏晓看向江逸晨和周航,眼神里带着询问。江逸晨点了点头:“晓,志鹏是认真的,他准备了很久,也有自己的规划,我们觉得年轻人有追求是好事,应该支持。当年我当兵,你也支持我了,不是吗?”
周航也说道:“是啊,苏晓,志鹏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当兵也是件光荣的事,保家卫国是每个年轻人的责任。我和逸晨在部队待了二十年,知道这身军装的分量,也相信志鹏能扛起来。”
苏晓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知道当兵光荣,可教育事业也很伟大啊。你外公一辈子教书育人,培养了那么多优秀的学生,你妈接手启明后也付出了那么多,你就这么放弃了,太可惜了。而且,你小姨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难过的。”
“二舅妈,我知道教育事业伟大,也知道妈妈和外公的心血,”陈志鹏语气诚恳,“但我真的对当老师没什么兴趣,我想追求自己的梦想。我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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