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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热风裹浪批知学.浊水沉尘困少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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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咱队里,不都是初中念完就回来挣工分了?

城里来的不也一样?金萍妹子才多大,不也还没初中毕就下来插队做知青了?”

他瞥了一眼靳金萍。

靳金萍低头不语,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是闹着要跟姑姑靳秀芹一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才破格提前下乡的,此刻被点名,心里说不出是委屈还是茫然。

陈小兵,那个大学教授的儿子,平日沉默寡言,此时却突然从裤兜里摸出一片薄薄的树叶,放在唇边。

一缕极轻、极飘忽的旋律从他嘴里流出,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旋律。

那声音在闷热的空气中游丝般颤动,带着一种与这泥泞河滩格格不入的忧郁与遥远。

刘峰,那位苏北某市委副书记的公子,皱了皱眉,没说话。

菊平听得入迷,王鹏则不耐烦地挥手:“小兵,别吹这洋腔洋调了,这不还苏修那边过来的老歌吗?小心惹麻烦!”

树叶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陈小兵把树叶揉碎在掌心,绿色的汁液染脏了他的手指。

他抬起头,望向南三河那浑浊流淌、似乎通向远方的河水,眼神空洞。

知识、音乐,那些曾在他血液中流淌的东西,此刻像这片被揉碎的叶子,只剩下一点苦涩的汁液。

靳秀芹叹了口气,打破了短暂的沉寂,转向身旁的姑娘堵素英:

“素英,你手真巧,这鞋垫纳得真密实。”

她指着堵素英放在脚边刚纳了一半的鞋垫。

堵素英腼腆一笑:

“瞎弄呗,下工没事,总得找点营生。”

她纳鞋垫的手势熟练而有力,那是长久劳作磨练出的筋骨。

王玉凤接着说:“就是,有这功夫,不如多歇会儿。

念书?念到初中顶天了,在农村认得工分本,会记个账,还不够用?”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近乎理直气壮的实事求是。

歪脖子柳树的影子在炙热的土地上忽长忽短。

休息的闲谈,像南三河上漂浮的泡沫,生灭不定。

在这片土地上,“初中毕业,能写会算,下地干活不耽误”——

这念头如同脚下的泥土一样坚实,深深扎根在每一个年轻或年长的心里。汗水顺着被太阳烤得发烫的皮肤滑落,滴入干渴的土地,也无声地灌溉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认知:

书本上的字迹,终究敌不过手中锄头、犁耙。

那场起于河南马振扶中学的风暴,裹挟着张玉勤投河自尽的悲凉和那首“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的决绝打油诗,如同盛夏里突如其来的雷暴风云,带着冰雹般的沉重,席卷了广袤的华北平原。

最终,寒意如刀,直刺洪泽湖畔的福缘公社。

消息最初像水渍一样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公社的广播喇叭不再只是播放激昂的革命歌曲和最高指示,开始夹杂着一种尖锐的声音——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

大队部的土墙上,一夜之间糊满了白纸黑字的大字报,墨汁淋漓,字字如刀,直指那些“用资产阶级知识毒害青少年”、“妄图复辟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教师们。

田间地头,饭桌炕头,社员们的议论也随之变了模样。

“听说了吗?河南那闺女,就是被老师逼得跳河的!

学那外国话,不是存心不让人活嘛!”

会计张大叔在供销社柜台后,一边拨拉着油腻的算盘珠子,一边对着来买酱油的乡亲们低声议论。

“可不是!咱祖祖辈辈刨土坷垃,不认得洋码子字,不也活得好好的?念书念多了,心就邪了!”

站在供销社门口抽旱烟的老汉,磕了磕烟袋锅,眼里满是笃定。

这场风暴如同夏日的雷雨,骤然席卷而来,带来阵阵惊涛骇浪,也让无数年轻的心在迷茫与挣扎中摇摆。

乡村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既有对未来的迷惘,也有对现实的无奈,更有那一份深藏心底的坚韧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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