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侦察兵莉娜（1/2）
晨雾如浓稠的牛乳般黏在西北荒原的冻土上，尚未散尽的寒气顺着马蹄铁的缝隙钻进土层，却被骤然响起的密集蹄声震得四散。
莉娜将脸颊紧紧贴在精灵战马“银蹄”汗湿的脖颈间，耳廓捕捉着风里每一丝异常。呼啸的气流中，一缕若有若无的腥甜正顺着鼻息往肺里钻，那是噬魂派食人族特有的腐臭气息，像腐烂的沼泽般黏腻，更像一柄冰冷的匕首抵在她的后心。
银蹄的雪白鬃毛已被汗水拧成一缕缕，原本光洁如玉的马腹上横亘着数道深可见骨的划痕，那是方才穿越荆棘丛时被低矮灌木硬生生刮出的血痕，暗红的血珠正顺着皮毛往下滴，在冻土上砸出一个个微小的湿印。
作为星叶部落最顶尖的侦察兵，莉娜此刻却无比痛恨自己那双能望穿十里的精灵远视眼。半个时辰前，她蜷缩在枯骨崖的岩缝后，眼睁睁看着那支军队如黑云压城般涌来，黑鸦纹章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每一面旗帜下都排列着严整的方阵，灵醒级魔力士兵的冰冷铠甲在晨雾中泛着森然反光，而殿后的噬魂派食人族更像一群挣脱枷锁的饿兽，嘴里咀嚼着不知名的血肉，发出“咯吱咯吱”的牙酸声响，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在胸前积成腥臭的水洼。
“再快些，银蹄，再快一点……”莉娜腾出一只手，指尖轻轻摩挲着战马耳后柔软的绒毛，一缕微弱却精纯的星辰魔力顺着指尖注入。这是精灵族与坐骑缔结的生命羁绊秘术，能短暂唤醒战马的潜能缓解疲劳，可代价却是让本就魔力透支的她眼前阵阵发黑。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瞬间在舌尖炸开。
为了避开敌军前哨探马的追踪，她带着银蹄从近九十度的悬崖陡坡滑下，小腿被尖锐的岩石划开一道尺长的伤口，深可见骨的创面此刻正被浸透血的布条紧紧裹着，每一次马蹄落地的颠簸，都像有无数根钢针在往骨缝里扎，疼得她浑身肌肉都在颤抖。
但她连抽气的时间都没有。当她在枯骨崖用精灵族特制的远视水晶看清敌军阵列时，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整整五百名灵醒级魔力士兵，列成的竟是马库斯麾下最臭名昭着的“黑鸦方阵”。
这种方阵以三名士兵为一伍，左右两翼士兵的魔力护盾向外倾斜三十度，中间士兵的护盾垂直于地面，三者魔力回路相互勾连，能在阵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魔力壁垒。当年灰石镇外的惨烈战役中，就是这种方阵像铡刀般撕开了平民义军的防线，将三千义军将士的鲜血染透了整片麦田。
而更让她脊背发凉的是殿后的两百名噬魂派食人族，他们手中挥舞的骨棒上挂着风干的头颅，眼窝深陷处闪烁着幽绿的光芒，腰间皮囊里鼓鼓囊囊的脏器不知属于何种生物，那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黑暗魔力波动，即便隔着数里距离，也像毒蛇般缠绕在她的感知里。
“铁砧城！是铁砧城的方向！”银蹄突然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急促的嘶鸣，前蹄在半空中刨动着，溅起的冻土块砸在莉娜的手臂上。莉娜猛地抬头，透过晨雾的缝隙，终于望见了前方那道熟悉的轮廓。
铁砧城平民区的木质城墙，此刻正被初升的朝阳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城墙上晾晒的衣物在风中轻轻晃动，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可这景象却让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平民区外的空地上，平民士兵们正握着木质模拟长枪训练刺杀，汗水顺着他们黝黑的脸颊往下淌；德鲁伊学徒们提着水桶，小心翼翼地给防御工事旁的藤蔓浇水，稚嫩的脸上满是专注；几个孩童追着蝴蝶跑过青石板路，笑声清脆得像风铃。没人知道，死亡的阴影已在十里外的荒原上悄然张开了獠牙。
“让开！快让开！都给我让开！”莉娜抽出腰间的精灵短笛，指腹按在笛孔上急促地吹奏起来。尖锐的警戒哨音像一道惊雷划破晨空，正在训练的平民士兵们纷纷停下动作，惊愕地望向疾驰而来的身影。
负责守卫城门的平民队长刚张开嘴想询问，莉娜已翻身下马。动作太急以至于牵动了小腿的伤口，她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双手撑在城门旁的石柱上才勉强站稳。染血的靴底在青石板路上拖出一串凌乱的血印，像一条暗红色的蛇，从城门一直延伸到她的脚下。她顾不上旁人投来的惊惶目光，一把推开拦路的士兵，朝着平民区中心的临时指挥帐篷狂奔而去，单薄的精灵裙摆被风掀起，露出腿上渗血的绷带。
“林恩！林恩！敌军来了。！”她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像被砂纸磨过般沙哑，几乎要撕裂喉咙。帐篷外，守序派食人族战士布鲁正低头擦拭着心爱的骨棒，骨棒上雕刻的守护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听到这声呼喊，他猛地抬头，铜铃大的眼睛瞬间瞪圆，当看清莉娜浑身浴血、发丝凌乱的模样时，脸色“唰”地变得惨白，立刻扔下骨棒掀开门帘：“快进去！林恩阁下正在和艾莉娅大人他们议事！”
帐篷内的空气混杂着草药的苦涩、墨汁的清香和兽皮地图的陈旧气息。林恩正俯身在巨大的兽皮地图前，指尖指着平民区西北方向的防御节点，眉头微蹙：“这里的荆棘墙必须再加固，魔力回路要和东侧的了望塔相连……”
艾莉娅、橡木和巴顿围在一旁，神情专注地听着。艾莉娅手中的长弓斜挎在背上，箭囊里的秘术箭头泛着淡淡的银光；橡木握着橡木杖，杖顶的翡翠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闪烁；巴顿则捧着一本厚厚的账簿，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着，嘴里还念叨着“魔力手环还缺三十个……”。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四人同时转头，当看到莉娜浑身浴血、双手紧攥着一卷染血羊皮纸的模样时，帐篷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莉娜！”林恩快步上前，伸手稳稳扶住几乎要瘫倒的少女。他的指尖刚触碰到莉娜的手臂，就感觉到她身体在剧烈颤抖。那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是源于极致的紧张与恐惧。他立刻将莉娜扶到一旁的木凳上，目光扫过她渗血的小腿，眼神瞬间变得凝重。
莉娜用力将手中的羊皮纸递过去，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西北……西北方向十里外，是马库斯的军队……黑鸦纹章，五百灵醒级魔力士兵，还有两百个噬魂派食人族……为首的将领气息极强，我感知到的魔力波动……至少是域主级……”她每说一句话都要急促地喘口气，眼前不断闪过枯骨崖上看到的恐怖场景，噬魂派食人族啃咬血肉的模样像烙印般刻在脑海里，“他们推进速度很快，方阵……方阵特别严密，看起来是想在日落前拿下平民区……”
林恩接过那卷染血的报告，粗糙的羊皮纸上沾着几处暗红色的血迹，边缘还有被牙齿咬过的痕迹。那是莉娜在逃亡途中，为了保持清醒而咬出来的。纸上用精灵文清晰标注着敌军的数量、阵型和行进路线，每一个字迹都因为手抖而有些扭曲。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将报告平铺在兽皮地图上，指尖在地图上快速移动着：“十里距离，灵醒级士兵负重行军的速度大约是每刻钟三里，最多一个时辰，他们就会抵达城下。”
艾莉娅立刻凑上前，目光落在“噬魂派食人族”那几个字上时，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手指不自觉地握住了背后的长弓：“这些叛徒，竟然真的投靠了马库斯。他们清楚我们守序派的战斗习惯，甚至知道平民区防御工事的薄弱点，这比敌军的魔力方阵更棘手。”
橡木蹲下身，粗糙的手掌轻轻按住莉娜受伤的小腿，绿色的自然魔力如同溪流般缓缓注入。莉娜感觉到一阵清凉顺着伤口蔓延开来，钻心的疼痛瞬间减轻了大半，她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靠在木凳背上大口喘着气。橡木抬起头，脸上满是凝重：“我们的荆棘墙只能挡住第一波冲击，那些噬魂派食人族能用黑暗魔力腐蚀植物，后续的黑鸦方阵才是最大的威胁。那玩意儿连中级魔法都打不穿。”
巴顿则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账簿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魔力手环的数量根本不够！刚才最后统计，能正常使用的只有三百个，只能给前排士兵配备。剩下的两百平民士兵手里只有木质武器，别说打破灵醒级的魔力护盾，就连他们的铠甲都划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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