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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话 :祠堂里的争吵(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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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供奉着李氏列祖列宗牌位的香案前,看着那袅袅青烟,缓缓道:“祭田之设,其本意在于‘公’。何为公?《礼记》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此‘公’非指虚无,而是指族群的共同利益和长远发展。祭祀,是为凝聚人心,不忘本源;助学,是为培养人才,光耀门楣;济贫,是为扶危救困,维系和睦。此三者,皆是为了让整个李氏宗族能够生生不息,繁荣昌盛。”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看向李老大和长房众人:“若只为眼前一家一户之私利,便欲分拆这‘公’之基石,看似得了实惠,实则断了族群互助之根,失了人才培养之源,坏了邻里和睦之气。短期或可宽裕,长远来看,族群涣散,人心离散,一旦再遇灾荒或外侮,失去宗族庇护的单个家庭,又能支撑几时?这岂不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这番话,从更宏观和长远的角度剖析了祭田公有的意义,让不少原本支持分田的人陷入了沉思。就连李老大,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七叔公等人则听得连连点头,看向宁瑜的目光充满了赞许。

但宁瑜并未偏袒任何一方,他又看向七叔公和守旧派:“然,七叔公与诸位长者,坚守祖制,维护公益,其心可嘉。但亦需体察时艰,明辨现实。若族规不能顺应时势,及时调整,以解决族人实际困苦,那么这‘公’字,便容易流于形式,甚至成为部分人抱残守缺、漠视民生的借口。久而久之,人心不服,这‘公’之大厦,亦会从内部崩塌。”

七叔公闻言,眉头紧锁,抚须不语。他身边一个老人忍不住道:“先生所言虽有道理,但祖制不可轻废啊!何况公账目清晰,并无贪墨……”

“账目清晰,固然重要。但族人心中存疑,亦是事实。”宁瑜打断他,“‘公’之要义,在于公平、公正、公开。若账目真的无懈可击,何惧公开查验?若分配方式确实存在不公之处,为何不能集思广益,商议出一个更合理、更能服众的新章程?”

他走到双方中间,声音清朗,传入每个人心中:“归根结底,问题不在于祭田是否公有,而在于如何管理这‘公产’,如何分配这‘公利’,方能最大程度地保障族群的公平与长远发展。争吵与分裂,解决不了问题。唯有放下成见,坐在一起,基于‘公心’,而非‘私利’,共同商议,寻求一个既能维护宗族根本,又能解决现实困境的两全之法,方是正道。”

“‘公心’……”李老大喃喃重复着这个词,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思索。

七叔公也长长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看向宁瑜:“先生金玉良言,令人茅塞顿开。只是……这‘公心’二字,谈何容易啊……”

“事在人为。”宁瑜微笑道,“若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对得起这‘同心村’之名?对得起祠堂里这些列祖列宗?”

祠堂内一片寂静。之前的剑拔弩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反思和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萌芽。

宁瑜见状,知道火候已到。他不再多言,对阿翎示意了一下,便悄然退出了祠堂,将空间留给了这些需要时间消化和抉择的李氏族人。

下阙:新章

宁瑜和阿翎在村里一位热心老人的安排下,住进了一户空闲的民居。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性子还算淳朴,但眉宇间也带着村里普遍存在的那股愁绪。

这一夜,同心村注定无眠。祠堂里的灯火亮了整整一夜,争吵声虽然消失了,但低沉的议论声却持续了很久。

第二天清晨,当宁瑜和阿翎起身时,发现村里的气氛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那种沉闷的张力减轻了许多,村民们见面打招呼,虽然还不算热络,但至少不再像昨天那样充满隔阂。

早饭后,七叔公和李老大,竟然一同来到了宁瑜的住处。

两人的神色都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却比昨天清明了许多。七叔公手中还拿着一卷厚厚的账册。

“宁先生,”七叔公率先开口,语气诚恳,“昨夜我等在祠堂商议了整整一夜,反复思量先生所言‘公心’二字,深感惭愧。”

李老大也接口道:“先生说得对,争吵分裂,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我们……我们确实被猪油蒙了心,只顾着眼前那点利益,忘了宗族才是我们立足的根本。”

原来,经过宁瑜的点拨和一夜的激烈讨论(虽然仍有争执,但已能控制在理性范围内),双方都做出了让步,并达成了一个初步的共识:

第一,立即成立一个由各房共同推举代表组成的“族产监理会”,负责监督祭田的管理和公账的收支,账目定期向全族公开。七叔公德高望重,担任首任会长,李老大作为长房代表,也进入监理会。

第二,承认现有分配方式存在不合理之处,同意在保证祭祀、助学、济贫等基本公用支出的前提下,拿出一部分收益,按照各房人口、以及对宗族公共事务的贡献程度(如服役、修路、办学等),进行更精细化的二次分配,以缓解像长房这样人口多、负担重的家庭的现实压力。

第三,修订族规,增加条款,明确族产管理、使用、监督的细则,使其更适应现状,也更公平透明。

“这只是个初步章程,后续细节还需慢慢完善。”七叔公将账册递给宁瑜,“这是历年来的公账记录,请先生过目,以证我等清白,也看看有无疏漏之处。”

宁瑜并未接过账册,只是微笑道:“二位和族人能摒弃前嫌,共商族是,已是最好的证明。账目之事,乃贵族内务,在下不便插手。相信在新的章程和监督之下,一切自会清明。”

他顿了顿,又道:“古语有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内部有分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法用理性与包容去解决。今日诸位能迈出这一步,实乃同心村之福,李氏宗族之幸。望诸位日后,能常怀此‘公心’,互信互助,则同心村之名,方能名副其实。”

七叔公和李老大闻言,皆是肃然,对着宁瑜深深一揖:“谨记先生教诲!”

新的章程很快在祠堂前向全村公布。虽然并非所有人都完全满意,但大多数人看到了一条解决问题的希望之路,看到了宗族并未分裂,反而以一种新的方式重新凝聚的可能。那股弥漫在村子上空的怨气和隔阂,开始真正地消散。

宁瑜和阿翎在同心村又住了两日,见证了“族产监理会”的第一次公开会议。虽然会议上仍有不同意见,但气氛已是理性商讨,而非争吵攻讦。

离开的那天,七叔公、李老大和许多村民都来送行,一直将他们送到村口。

“恩公慢走!同心村永远记得您的恩德!”七叔公老泪纵横。

李老大也拱手道:“先生放心,我们一定把村子搞好,绝不负您今日点拨之恩!”

宁瑜和阿翎挥手作别,转身走上了官道。

走出很远,阿翎回头望去,还能看到村口那些挥手的身影,以及村中祠堂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屋顶。

她以心念问宁瑜:“宁哥哥,他们以后还会吵架吗?”

宁瑜笑了笑,道:“分歧或许还会有,但只要那颗为‘公’的心还在,只要沟通的渠道畅通,信任的基石牢固,便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

他望着远方绵延的青山,悠然道:“这次同心村之事,看似是调解一桩宗族纠纷,实则是在探讨‘公’与‘私’的平衡,以及传统如何在变迁中焕发新生。”

“宗族制度,有其凝聚人心、互助保障的积极一面,也有其僵化保守、忽视个体的一面。关键在于执掌制度的人,能否秉持‘公心’,顺应时势,不断调整和完善它。若一味固守,则制度成为枷锁;若全然抛弃,则人群成为散沙。”

“真正的智慧,在于找到那个‘度’。既要维护集体的利益和长远发展,也要关照个体的需求和现实困境。这需要宽容,需要妥协,更需要超越一己私利的眼光和胸怀。这,便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在现实层面的体现吧。”

阿翎认真地听着,虽然有些道理对她来说还很深奥,但她能感受到宁瑜话语中那种对和谐与平衡的追求。她看着官道两旁在微风中摇曳的稻禾,心想,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大概也像这稻田一样,需要精心维护,才能共同生长,结出累累硕果吧。

阳光洒满前路,清风拂面。宁瑜和阿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身后的同心村,那曾经几乎撕裂村子的争吵声已经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焕发出的、名为“希望”的生机。

(第九十八话 《祠堂里的争吵》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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