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话:石鼓惊冥(2/2)
纸鹤,在以灵犀之力,尝试“对频”石鼓,理解其号令阴兵的“语言”,甚至……寻找其节奏的“破绽”!
宁瑜福至心灵,立刻明白了纸鹤的意图。他收敛了度化经文,凝神静气,将自身灵识与纸鹤的振动频率同步。
在灵犀之力的辅助下,他“看”到了!那石鼓并非孤立存在,它与地底庞大的阴煞之气通过无数条无形的“煞气脉络”相连。鼓声如同心跳,通过这些脉络,将能量与指令传递整个军阵。而在那纷繁复杂的鼓点节奏中,存在着几个极其短暂、几乎难以捕捉的“间歇”与“不谐之音”!那是军阵煞气流转、新旧指令交替时必然产生的微小破绽!
就是现在!
宁瑜眼中精光爆射,抓住纸鹤映照出的一个稍纵即逝的节奏间隙,将全身法力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凝练至极、无声无息的无形剑气——心剑!
咻——!
心剑无视空间距离,沿着那煞气脉络的逆向轨迹,以超越鼓声传递的速度,瞬间刺入乱葬岗中那面石鼓的核心!
“铮——!”
一声如同琴弦崩断的锐响,并非实际声音,而是发生在能量层面!
那持续不断的、催人魂魄的鼓声,戛然而止!
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沙的呜咽。
正在疯狂冲击屏障的阴兵军阵,动作齐齐一滞,它们眼中的鬼火剧烈闪烁,身影开始变得明灭不定,仿佛失去了指挥的提线木偶。那凝聚的庞然煞气,也如同无头苍蝇般开始紊乱、溃散。
下卷 葬戈归寂
鼓声骤停,笼罩驿站的恐怖压力为之一轻。厅堂内,惊魂未定的人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那索命的鼓声真的消失了。
院外,宁瑜却没有丝毫放松。鼓声虽止,但那地底庞大的阴煞军阵并未消散,只是暂时失去了引导。那股沉睡的古老意志,似乎因核心受创而变得更加躁动不安,散发出愤怒与混乱的波动。若不彻底解决,待其缓过气来,或是那石鼓被再次触发,灾祸必将重演。
他必须前往乱葬岗,彻底处理那面石鼓,并安抚地底的古老战魂。
“阿翎,你继续留守,我去去就回。”宁瑜嘱咐一声,身形化作一道青烟,融入夜色,向着西方疾驰而去。
三十里路程,对于宁瑜而言,不过片刻功夫。
乱葬岗,名副其实。荒丘起伏,坟冢累累,枯草在风中瑟瑟发抖,随处可见暴露在外的白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腐朽与死寂之气。在一座最大的荒丘顶端,那面引起祸端的石鼓,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约莫半人高,通体由一种暗青色的石头雕成,鼓身刻满了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图腾与符文,散发着沧桑与不祥的气息。鼓面蒙着的兽皮呈暗褐色,非牛非羊,质地坚韧,此刻中心位置,有一个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孔洞,正是宁瑜心剑所伤。
宁瑜走近石鼓,能清晰地感受到其内部蕴含的磅礴煞气与不甘的征战执念。它就像一块磁石,不断吸引、汇聚着这片古战场遗留的阴性能量。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冰冷的鼓面上。瞬间,无数混乱的画面与声音涌入他的脑海:
金戈铁马,血染黄沙!两支古老的军队在这片土地上惨烈厮杀,旌旗蔽日,杀声震天。一位身形魁梧、面容模糊的将军,手持战斧,身先士卒,最终力竭战死,麾下将士无一投降,尽数殉葬……他们的怨念与战意,历经千年而不散,凝聚于此鼓,化为了这支徘徊不去的冥土阴兵。那将军残存的意志,便沉睡在石鼓深处,与军阵煞气融为一体。
这并非单纯的邪恶,更是一曲悲壮的、无法安息的战歌。
强行摧毁石鼓,固然可以解决问题,但也会让这些战魂彻底湮灭,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不留下。宁瑜心中生出一丝不忍。这些将士,亦是保家卫国的英烈,只是执念太深,不得超脱。
他沉吟片刻,有了决断。
宁瑜盘膝坐在石鼓前,双手结安魂印,不再试图度化或镇压,而是以最纯净的神魂之力,沟通那沉睡的将军意志。
“将军,诸位将士,”宁瑜的神念如同温暖的阳光,照入那冰冷、混乱的执念核心,“千年已过,故国不在,仇雠已朽。尔等忠勇,天地可鉴,然执念困守于此,徒增杀孽,扰扰生灵,岂是尔等所愿?”
他将如今陇西的和平景象,将商旅往来、百姓安居的画面,以及驿站中那些无辜者的恐惧,一一传递过去。
“尘归尘,土归土。征战已毕,烽火已熄。放下手中兵戈,卸下身上甲胄吧。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你们的功绩不应以这种方式被铭记。安息吧,归于大地,归于宁静。这片你们曾经守护的土地,如今需要的是生机,而非无尽的征伐……”
宁瑜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润物无声。他没有强行抹杀,而是引导、劝慰,给予那固执的战魂以尊严与理解。
起初,石鼓剧烈震颤,将军的意志发出愤怒的咆哮,煞气翻腾。但渐渐地,那咆哮变成了呜咽,翻腾的煞气开始平复。画面中,那模糊的将军身影,似乎放下了手中的战斧,环顾四周浴血的部下,发出一声悠长的、充满疲惫与释然的叹息。
千年执念,一朝松动。
宁瑜肩头的纸鹤再次飞起,散发出空灵的灵犀之光,如同引路的灯塔,照亮通往幽冥的道路。
随着将军意志的平息,石鼓上的古老符文逐渐黯淡下去,那汇聚的庞大阴煞军阵之气,开始缓缓沉降,如同退潮般融入大地深处。那些模糊的阴兵身影,向着宁瑜的方向,或者说向着那灵犀之光指引的方向,齐齐躬身一礼,然后如同烟雾般消散,回归于天地之间。
鼓身上那被心剑刺出的小孔,悄然弥合。石鼓不再是号令阴兵的邪物,变成了一面承载着一段悲壮历史、却已归于沉寂的普通古物。只是其材质特殊,依旧刀斧难伤。
宁瑜轻轻抚过冰凉的鼓面,感受着其中最后一丝执念的消散。
“尘归尘,土归土。安息吧。”
他起身,没有带走石鼓,任由它留在这乱葬岗上,作为那段湮灭历史的无言见证。
尾声
当宁瑜回到哑泉驿站时,天光已微亮。风沙停歇,天空呈现出戈壁滩特有的、清澈的湛蓝色。
驿站内的众人,经历了一夜的惊恐,此刻已是疲惫不堪,但眼神中重新有了光彩。那令人心悸的鼓声没有再响起,窗外的浓雾与鬼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驿丞带着众人,对着宁瑜千恩万谢。
宁瑜只是淡淡一笑,嘱咐道:“此地古战场煞气虽已平息,但地脉阴寒,不宜久居。这口哑泉,可尝试以生石灰净之,或可改善水质。日后行路,若再遇此类古物,当怀敬畏,莫要轻易惊动。”
他没有过多解释,与阿翎饮了些清水,便告辞离去。
离开驿站西行,古道苍茫,天地辽阔。
“战魂执念,千年不散。一朝得解,归于寂寥。”阿翎回望那渐渐远去的驿站,指尖气纹带着一丝感慨。
“征战之苦,古今同悲。”宁瑜望着无垠的戈壁,悠然道,“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这石鼓惊冥,警示后人,和平之珍贵。但愿这陇西古道,今后唯有商旅驼铃,再无征伐鼓角。”
他肩头的纸鹤,在晨曦中泛着柔和的光泽,经历此次安抚战魂、沟通冥意,灵犀珠似乎更添了一份沉静与通透。
两人的身影,在初升的朝阳下拉得很长,逐渐融入那金光璀璨的地平线。前路漫漫,古道西风,不知下一个故事,又会在何处等待他们。
(第三十三话 《石鼓惊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