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血痂与源石:一个萨卡兹佣兵的独白(2/2)
一声闷响。斧头没有劈中他的要害,而是深深地嵌入了他的右肩胛骨。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骨弓脱手掉落。
我快步上前,在他试图用左手去拔腰间的匕首时,一脚狠狠地踩住了他的手腕,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再次惨叫,身体因为剧痛而蜷缩起来。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和我一样只是棋子、一样在挣扎求生的萨卡兹。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流淌下来。
我沉默着,弯腰,捡起了那个水壶。晃了晃,里面有水,大概半壶。
然后,我拔出了嵌在他肩膀上的斧头。鲜血瞬间涌出,他疼得几乎晕厥过去。
我没有杀他。
不是出于怜悯。在这片土地上,怜悯是第一个该死的东西。而是因为……没有意义。杀了他,我能得到什么?多一具尸体?浪费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不,不值得。
我看了他一眼,转身,拖着我的斧头,重新隐没回断墙的阴影里。身后,只剩下他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和呻吟。
我拧开水壶的盖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浑浊、带着一股铁锈和皮革的味道,但对我而言,此刻胜过任何琼浆玉液。冰冷的水流划过喉咙,暂时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疼痛。我把水壶小心地塞回腰间,这半壶水,也许能让我多撑一天。
我靠在墙上,缓缓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干粮,用牙齿费力地啃咬着。
这是“重锤”小队配发的最后一点口粮。味道?早就麻木了,只是为了补充一点体力。
远处,又传来了爆炸声,闷雷一样滚过天际。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的镇子或者小队遭到了攻击。卡兹戴尔每天都在上演同样的悲剧,只是地点和主角不同罢了。
我闭上眼睛,试图休息一会儿,但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往日的碎片。
我记得,小时候,卡兹戴尔还不是这样的。虽然贫穷,虽然被其他国度歧视和排挤,但我们至少有自己的村落,有虽然贫瘠但能种出点东西的土地,有在夜晚升起篝火、听着老人讲述古老传说的时光。
那时候,天空偶尔还是蓝色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特雷西斯大人振臂一呼,说要带领萨卡兹夺回昔日荣光的时候?还是特雷西娅殿下建立巴别塔,宣称要寻找一条不同道路的时候?
荣光?道路?我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狗屁!
那些大人物们在安全的指挥部里,在地图上画着线条,谈论着战略、理想和萨卡兹的未来。而我们,我们这些普通的萨卡兹,我们这些“血刃”,我们得到了什么?
我们得到了无休止的战争,得到了朝不保夕的生命,得到了满手的血腥和永远洗刷不掉的罪孽。
我们为了不同的“理想”,把武器对准了同样流淌着萨卡兹血液的同胞。父亲可能死在儿子手里,兄弟可能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特雷西斯说,力量就是一切,只有让所有敌人恐惧,萨卡兹才能生存。巴别塔说,我们需要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力量,寻找感染者和非感染者共存的道路。
听起来都很有道理,不是吗?
但看看周围!看看这片废墟!看看那些无人收敛的尸体!这就是他们许诺的未来?这就是萨卡兹的“荣光”?
我们就像一群被困在角斗场里的野兽,被驱赶着互相撕咬,至死方休。而看台上那些下注的人,无论谁赢,他们都不会亏。
绝望?不,绝望这个词太奢侈了。绝望至少还意味着你曾经有过希望。而我们,很多像我一样的萨卡兹,从出生起,看到的就只有这片灰暗的天空、龟裂的土地和指向同胞的刀剑。
希望是啥滋味?我早他妈的忘了。
活着,仅仅是为了活着本身,为了看到明天的太阳,哪怕它依旧是昏黄色的。为了找到下一口水,下一块能塞进嘴里的东西。为了在下一场不知为何而战的战斗中,比别人晚死一会儿。
这就是我们的命运,被诅咒的萨卡兹的命运。
我啃完了最后一点干粮,把掉在地上的碎屑也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吃掉。体力恢复了一丝,但疲惫感如同附骨之疽,深深地扎根在我的灵魂里。
我必须离开这里。“锈锤”小镇已经完了,巴别塔的人很可能还会回来清扫战场。我需要找到新的队伍,无论是特雷西斯大人的,还是……其他什么能给我一口饭吃的地方。忠诚?那玩意儿在饿肚子的时候,一文不值。
我挣扎着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巴别塔伤兵的方向。他已经没有了声息,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我不关心。
我紧了紧背上卷刃的“血刃”,确认了一下水壶和怀里仅剩的几枚用来购买(或者抢夺)物资的锈蚀铜子儿。然后,我迈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再次融入了卡兹戴尔无边无际的、充满死亡与废墟的荒野。
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在乎。我只是走着,像一具还有呼吸的行尸走肉,在这片被血与火浸透的土地上,追逐着下一个渺茫的生存机会。
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萨卡兹佣兵的故事。它微不足道,如同这片大地上无数正在发生和即将湮灭的故事一样。而卡兹戴尔的战争,还在继续,用无数个“血刃”的血肉,浇灌着那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遥不可及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