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商队与外界(1/2)
等待的时日,如同黑风山脉上空永不散尽的铅灰色阴云,沉甸甸地压在龙庭主寨每个人的心头。
自赵虎带着那十名精挑细选的队员、押运着五大筐黑曜石原矿和一些搜集来的草药、低级妖兽晶核,踏上前往“废铁镇”的未知旅程,时间已过去了整整十三天。
这十三天里,主寨的存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石岩的眉头一天比一天锁得紧,每日配给的口粮已降至最低限度——从原本勉强果腹的糊糊和粗粝饼子,变成了几乎能照出人影的稀薄菜汤,外加一小块比拳头还小、掺杂着木屑般粗粝麸皮的黑面疙瘩。劳作的人们脚步虚浮,眼神因长期饥饿而显得空洞。矿场上开采黑曜石的叮当声依旧响着,但节奏明显慢了下来,监工们呵斥的声音也少了往日的底气——他们自己也饿着肚子。
卫队的日常训练不得不大幅缩减强度和时长。张豹虽然严格执行着秦龙定下的最低操练标准,但看着手下士卒在跑步时踉跄的脚步、在演练战阵时因体力不济而萎靡的精神,这位新任副统领的心里也如同压了块大石。饥饿如钝刀子割肉,缓慢却持续地消磨着这支新生力量的锐气。
主寨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白天尚好,人们至少还有劳作可以暂时分散注意力。一到夜晚,棚屋里、角落里,窃窃私语声与不满的嘟囔便多了起来。
“赵统领他们……还能回来吗?”
“听说废铁镇远得很,路上全是吃人的流寇和妖兽……”
“就算到了,那些黑石头真的能换到粮食?别是白跑一趟……”
“再这么下去,不等饿死,也要被这日子逼疯了……”
“听说北边山里还有些野薯藤,要不……”
这些声音如同阴沟里的暗流,在饥饿与绝望的土壤下悄然涌动、汇集。若非秦龙那日宣告立威时展现的冷酷手段和深不可测的实力依旧如阴云般笼罩在众人心头,若非赵虎临行前留下的那几个手段狠辣的卫队骨干依旧在寨中巡逻弹压,恐怕早已有人按捺不住,或逃或抢,引发骚乱。
黑曜石矿场的仓库里,开采出的矿石已经堆起了不小的规模,黑沉沉一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这些石头如今成了众人又爱又恨的存在——它们代表着希望,是赵虎一行冒险远行的赌注;但此刻,它们堆在那里,无法入口,无法御寒,反而占用了空间,消耗着本已告急的人力来开采和看守。在饥饿面前,它们与路边的顽石似乎并无本质区别。
石岩这几日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他不仅要统筹日渐减少的物资分配,安抚愈发躁动的人心,监督矿场开采进度,还要提防可能因绝望而起的偷盗甚至暴动。他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每日都要数次清点那所剩无几的粮袋,计算着还能支撑多久。他常常望向南方山道的方向,心里反复祈祷赵虎能成功归来,哪怕只带回一点点粮食,也是救命的稻草。
秦龙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主寨中央的石屋修炼。胸骨断裂的重伤在混沌龙力的持续滋养和之前吞噬所得能量的补充下,已经愈合了九成,龙魂境三重天的境界彻底稳固,正向中期稳步迈进。但他强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蛛网,时刻笼罩着主寨的核心区域,尤其是仓库、校场、寨门等关键位置。
他能“听”到矿工们有气无力的抱怨,能“感”到卫队士卒训练时压抑的烦躁,能“察”到深夜里某些棚屋中饥饿的辗转反侧与充满负面情绪的低声交谈。这股在饥饿与漫长等待中缓慢滋生、发酵的集体性焦躁与不安,如同逐渐弥漫的毒雾,侵蚀着龙庭这个新生势力本就脆弱的根基。
这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在混乱贫瘠之地建立一个势力,单纯的武力威慑如同无根之木,可以压服一时,却无法长久。真正能让众人归心、让秩序维持的,是实实在在的物质供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生存保障。没有粮食,再强的武力也会在内部崩溃。
第十三天,黄昏。
夕阳如同垂死巨兽淌出的最后一滴脓血,挣扎着将西边天际的云层和起伏的山峦染成一片病态、压抑的暗红色。晚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卷起矿场的尘土和寨中的枯草,呼啸着穿过木栅的缝隙。
主寨唯一那座用粗木搭建、约三丈高的了望塔上,负责今日傍晚警戒的卫兵李狗儿——一个原黑石坡降卒中还算机灵的少年,正裹紧身上单薄破旧的夹袄,缩着脖子,机械地扫视着南方那条蜿蜒消失在暮色中的山道。
他已经看了十三天,每天从早到晚,眼睛都快望穿了。起初还满怀希望,后来渐渐麻木,今天更是心灰意冷,只觉得那山道尽头永远只会是更多光秃秃的石头和更深的暮色。
就在他准备移开视线,搓搓冻僵的双手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
几个……晃动的小黑点?
李狗儿猛地睁大眼睛,身体前倾,死死盯住山道尽头那片被阴影覆盖的区域。是眼花了吗?还是被风吹起的枯草团?
不!不是!黑点在移动!在变大!
他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人影!虽然模糊,但那确实是人的轮廓!不止一个!后面……好像还有驮着东西的牲口轮廓!
“是……是……”李狗儿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紧张而卡在喉咙里,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寨内嘶声大喊:“是赵统领!赵统领他们回来啦——!!!”
同时,他颤抖着手,抓起挂在脖子上的竹哨,拼命吹响!
“呜——呜——呜——!!”
代表“友军归来”的急促哨音,如同冰层乍裂的第一声脆响,骤然刺破了主寨上空沉闷压抑到极点的空气!
这一声哨响,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
“什么?!”
“赵统领回来了?!”
“在哪里?!”
几乎在哨音响起的刹那,整个主寨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无论在做什么的人,都猛地停下了动作。
正在仓库里对着空了大半的粮袋发呆的石岩,如同被针刺般跳了起来,冲出仓库;校场上,刚刚结束今日最后一次简单操练、正解散休息的卫队士卒们,纷纷抓起手边的武器,冲向寨墙;窝在简陋棚屋里节省体力的老弱妇孺挣扎着爬起来,挤到门边窗边;就连矿场上那些拖着疲惫身躯下工的矿工,也猛地抬头,望向哨音传来的方向,随即不约而同地扔下工具,朝着主寨方向涌来!
秦龙的身影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了寨墙之上,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黑色残影。他负手而立,目光穿透渐浓的暮色,如两道冷电般投向南方山道。
在他的视野中,那支小小的队伍正沿着崎岖的山道,向着主寨方向艰难而坚定地移动。虽然距离尚远,人影模糊,但他强大的目力依旧能辨认出一些特征——是赵虎他们!去时十一人,归来似乎……依旧是十一人!队伍保持着一个警戒的行军队形,虽然人人步履蹒跚,衣衫在暮色中显得更加破烂,但那股历经艰辛、终于归家的气势却隐约可感。最重要的是,队伍中那两匹驮马的背上,原本满载黑曜石的背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鼓鼓囊囊的包裹!甚至……队伍中间好像还多了一头牲口!
他们不仅活着回来了,还真的带回了东西!
希望,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在所有看清这一幕的人心中轰然点燃!寨墙上、寨门内,无数双因长期饥饿、担忧而黯淡无光的眼睛,在这一刻被那支归来的队伍、那些鼓胀的包裹牢牢吸引,迸发出灼热到近乎贪婪的光芒!
“快!快打开寨门!迎接赵统领他们!”石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一边高喊,一边亲自带人冲向厚重的原木寨门。
“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沉重的木栅门被数名健壮的士卒奋力推开。
山道上,赵虎显然也看到了寨门打开和寨墙上聚集的人群。他回过头,对身后的队员们说了句什么,整支队伍的精神似乎都为之一振,脚步加快了几分。
当赵虎一马当先,踏进寨门的那一刻,迎接他的是死寂般的安静,以及数百道几乎要将他身上每一个细节、驮马背上每一个包裹都拆解、吞噬的目光。这寂静中蕴含着巨大的、濒临爆发的期待。
赵虎的脸上写满了长途跋涉的疲惫,风尘将他的须发染成灰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出血口,身上的皮甲多了几道新的破损和干涸的血迹。但他那双眼睛,尽管布满血丝,却闪烁着完成任务后的兴奋、如释重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坚毅。
他先是停下脚步,朝着寨墙上负手而立的秦龙,郑重地抱拳,深深一礼。然后,他才转向激动得说不出话的石岩,以及围拢过来的张豹、众骨干和越来越多的民众,用嘶哑却足够清晰的声音高声道:
“幸不辱命!我等已抵达‘废铁镇’,与当地商铺完成交易,换回第一批物资!”
“哗——!!”
压抑了十三天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人群爆发出巨大的骚动、欢呼、难以置信的惊叹和哽咽!回来了!真的回来了!还带回了物资!龙庭有救了!
秦龙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赵虎和他身后那十名队员。虽然人人带伤,神情憔悴,但眼神依旧有神,无人缺失。他心中微微颔首,身形一动,已从数丈高的寨墙上飘然而下,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赵虎面前。
“辛苦了。”秦龙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现场的喧哗,清晰地传入赵虎耳中。
赵虎连忙再次行礼:“帝尊,属下……”
秦龙抬手止住了他:“进石屋详细禀报。石岩,张豹,一同进来。其他人,”他目光环视四周,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却让沸腾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先将物资卸下,运至仓库前,由石岩带人清点入库。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触碰。违者,严惩不贷。”
“是!”众人齐声应诺。虽然目光依旧如同钩子般粘在驮马背上的包裹,但在秦龙那不容置疑的威严和长久以来积累的敬畏之下,无人敢有异动。石岩强压着激动,亲自带着几名信得过的老部下,小心翼翼地开始从疲惫的驮马和那头新添的瘦骡背上卸货。那些鼓胀的麻布包、兽皮捆被轻手轻脚地放在地上,即使隔着粗糙的外皮,似乎也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谷物气息和药味,这让周围无数喉咙不自觉地滚动。
石屋内,石岩早已吩咐人重新点燃了油灯。昏黄跳动的火光驱散了屋内的昏暗,也映照着几人神色不一的脸。
秦龙在唯一的木椅上坐下,赵虎、石岩、张豹肃立在下首。
“帝尊,”赵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依旧有些激动的情绪,开始详细汇报这十三日的经历,“此行往返共计十三日。路线基本按照老瘸他们提供的草图行进,大致方向无误,但沿途有几处险地的实际情况,比预想的要糟糕得多。”
他首先描述了途中的几次遭遇:
“离开黑风山脉范围,进入‘鬼哭峡’地段时,遭遇了一伙约二十人的流匪袭击。他们藏身于两侧崖壁,以滚石和冷箭偷袭。属下指挥队伍结阵防御,击退了他们,杀敌五人,缴获几把破烂刀剑和少量干粮。我们有一名兄弟手臂中箭,伤势不重,已用自带的金疮药处理。”
“穿过‘鬼哭峡’后,是一片名为‘腐狼原’的荒凉地带。我们选择在边缘扎营过夜,半夜遭到小股腐狼群的骚扰。这些畜生数量不多,但极为狡猾,专门偷袭落单的驮马和行李。我们损失了一些绑在外面的干粮袋,赶走了狼群,无人重伤,但大家一夜未敢合眼,精神损耗很大。”
“最麻烦的,是在接近‘废铁镇’约三十里的一处隘口。”赵虎的脸色沉了下来,“遇到了一队约十五人的巡逻队,自称是‘铁拳会’的外围成员。他们态度极其傲慢,强行拦截盘查,索要‘过路费’和‘货物检查费’。我们亮出黑曜石,他们更是嗤之以鼻,说这种垃圾石头也值得跑一趟,但依旧不依不饶。属下权衡利弊,考虑到初到废铁镇,不宜与地头蛇发生直接冲突,以免影响交易甚至招来更大麻烦,只得……忍痛交出了大约十分之一的黑曜石,作为‘买路钱’,他们才骂骂咧咧地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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