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初醒之血（2/2）
“回响交汇点”的黑暗并非虚无，而是由无数压缩到极致的信息、情感、以及某种超越理解的“存在本质”构成。每一寸推进，都伴随着海量垃圾信息的冲击和源自“收割者”本源的冰冷意志的排斥。林默的数据包在她周围剧烈震荡，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既是她的盾牌，也是引导她深入这恐怖源头的路标。
“……协议……第七循环……牧羊人议会……失控……”
“……囚笼……非为禁锢……而为封禁……‘初醒者’……”
“……碎片……乃‘初醒者’之血……钥匙……亦是诱饵……”
“……‘摇篮’……非避难所……乃观测站……最终协议……启动倒计时……”
那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被撕碎的古老卷轴，在她意识的边缘飞舞、闪烁。她无法系统解读，只能凭借直觉和逻辑，捕捉其中的关键线索。
第七循环……这意味着眼前的毁灭，至少是第七次上演。每一次循环，“收割者”都会收割成熟的文明，留下废墟和……像“摇篮”这样的观测站？那么，之前的文明呢？它们的“回响”又在哪里？是否也像现在这样，被压缩、囚禁在这个深渊之中？
牧羊人议会……听起来像是“收割者”之前的、某种监管或引导文明的角色？他们失控了？导致了现在的局面？还是说，“收割者”本身就是他们失控后的造物？
最让她心悸的是关于“囚笼”和“初醒者”的信息。囚笼不是为了禁锢文明（那只是顺带的结果），而是为了封禁某个更恐怖的存在——“初醒者”。高维碎片，那些引来“收割者”、导致林默团队变异、甚至可能与小林月产生共鸣的东西，竟然是“初醒者之血”？
钥匙……亦是诱饵。
这短短几个字，蕴含着令人绝望的阴谋气息。高维碎片是钥匙，能打开“囚笼”？还是能触及“收割者”的核心秘密？但同时，它也是诱饵，吸引着像林默这样的探索者，吸引着“收割者”的注意，最终导致文明的毁灭？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一个持续了七个循环乃至更久的、残酷的宇宙筛选机制？
而“摇篮”作为观测站，观测的是什么？是文明在末日中的表现？还是……“初醒者”封禁的状态？最终协议的启动倒计时，又意味着什么？是彻底净化？还是某种……终极的审判？
每一个猜想都导向更深的黑暗。何婉卿感觉到，人类乃至地球上所有生命，在这场宏大的宇宙戏剧中，可能连配角都算不上，只是舞台背景上微不足道的尘埃，其存亡完全取决于那些他们无法理解的、古老而恐怖的存在的一念之间。
但林默的数据包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指向明确的共鸣。它不再仅仅是抵抗“回响交汇点”的同化，而是像指南针一样，执拗地指向那片黑暗深处某个特定的“坐标”。
那里……有什么？
何婉卿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识力量，不再试图全面理解这浩瀚而恐怖的信息海洋，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林默数据包所指引的方向上。
探针艰难地调整角度，朝着那片似乎更加浓稠、更加古老的黑暗刺去。
阻力陡然增大。仿佛触碰到了某种核心禁区。冰冷的警告意念如同冰风暴般袭来，试图将她彻底冻结、粉碎。
但就在意识即将崩溃的边缘，她的“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不是信息流，也不是冰冷的意念。而是一种……质感。一种温暖的、跳动的、带着难以言喻的生命力和无尽悲伤的……“存在感”。
仿佛一滴凝固的、却依然蕴含着磅礴力量的……血。
初醒者之血？
不，不仅仅是血。更像是一颗微缩的、沉睡的……心脏。
在这一刹那，无数混乱的画面和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的意识防线：
……燃烧的星辰编织成巨大的锁链，缠绕着一个模糊的、堪比星系的庞大阴影……
……无数文明的兴衰如同昙花绽放，在锁链的节点上明灭，提供着维系封印的能量……
……“牧羊人”的身影穿梭其间，最初是悲悯的守护，渐渐变得冷漠，最终充满恐惧和猜忌……
……锁链出现裂痕，一滴暗金色的“血”从阴影中渗出，坠向虚无……
……第七个“摇篮”被建立，观测着裂痕的扩大，等待着“最终协议”的执行……
……一个微弱但坚定的信号，从遥远的、被标记为“试验田”的蓝色行星发出，指向那滴坠落的血……那是林默的探索信号！
何婉卿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尖叫。她明白了！
“收割者”不是终极的猎手，它本身也是一个囚笼的看守！它所执行的收割循环，是为了收集文明消亡时释放的某种能量，用以加固对“初醒者”的封印！高维碎片（初醒者之血）是封印的漏洞，也是“初醒者”试图挣脱束缚、向外传递的微弱信号。林默发现了它，触碰了它，也因此引来了“收割者”的“清理”！
而“最终协议”……当封印无法维持，当“初醒者”即将苏醒时，“收割者”会启动的，或许是……连同囚笼和内部所有文明痕迹一起，彻底湮灭的终极手段！观测站的倒计时，就是毁灭的读秒！
地球，人类，不过是这个古老封印系统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组成部分，如今却可能因为林默的发现和那滴“初醒者之血”的共鸣，而成为引爆最终毁灭的导火索！
她必须阻止！必须警告林默！必须找到中断这个毁灭循环的方法！
但她的意识已经到达极限。在接触到那核心真相的瞬间，巨大的信息过载和“回响交汇点”的反噬力量如同宇宙崩塌般压来。林默的数据包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般的共鸣，然后光芒急剧暗淡。
何婉卿的最后感知，是物质层面传来的、雷克斯亡命狂奔时剧烈的精神波动，以及锁定他们的那个“清理者”骤然提升的能量反应。
黑暗吞没了一切。
地底深渊的探索戛然而止，真相的碎片如同锋利的冰晶，刺穿了她虚幻的存在。而在冰冷的地表，雷克斯抱着女儿，在暗红色能量光束的追逐下，跌入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弹坑。失重感传来的瞬间，他看到的最后景象，是弹坑边缘，那个扭曲的金属“清理者”探出的、闪烁着冰冷红光的某种感应器。
捕获协议，仍在继续。而遥远的“摇篮”基地深处，某个屏幕上，代表“最终协议”的倒计时数字，在无人注视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跳动了最后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