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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宝钗借扇机带双敲 龄官划蔷痴及局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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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现在是盛夏酷暑之时,又已经过了早饭时间,各处的主子和仆人大都因为白天时间长而感到精神疲倦。宝玉背着双手,走到哪里,哪里都是寂静无声。

他从贾母那里出来后,往西穿过穿堂,就到了凤姐儿的院子。走到她院门前,只见院门虚掩着。宝玉知道凤姐儿平时的规矩,每到天气炎热的时候,中午都要小憩一个时辰,现在进去会打扰到她,于是便走进旁边的小门,来到了王夫人的上房。

只见几个丫头手里拿着针线活,都在打盹。王夫人则在里间的凉榻上睡着了,金钏儿坐在旁边帮她捶腿,也半眯着眼睛,神情恍惚。

宝玉蹑手蹑脚地走近,轻轻摘下她耳垂上的坠子,这时金钏儿睁开眼,发现是宝玉。

宝玉压低声音,带着笑意说:“就这么困啊?”

金钏儿嘴角上扬,微微一笑,摆手示意他离开,随后又闭上了眼睛。宝玉望着她,心中涌起一丝不舍,他悄悄探头确认王夫人正闭目养神,便从身边的荷包里掏出香雪润津丹,递给金钏儿,直接放进了她的嘴里。

金钏儿没有睁眼,只是含着那颗丹。宝玉顺势拉起她的手,低声笑道:“我明天跟太太说,把你讨了要我们在一起。”

金钏儿没有回应。宝玉又说:“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立刻去说。”金钏儿睁开眼,轻轻推开宝玉,笑道:“你急什么!‘金簪子掉进井里,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这话你都不懂吗?我倒有个好主意,你去东小院找环哥儿和彩云去。”

宝玉笑道:“不管他们怎样,我只守着你。”就在这时,王夫人突然翻身坐起,照着金钏儿的脸就是一巴掌,指着她骂道:“你这个下贱的东西!好好的爷们儿都被你们带坏了。”

宝玉见王夫人醒了,吓得一溜烟跑了。

此刻,金钏儿半边脸颊烧得通红,却连大气也不敢出。

恰在此时,其他丫鬟们听见王夫人醒了,连忙都跑了进来。

王夫人随即吩咐玉钏儿:“去把你母亲叫来,把你姐姐带出去!”

金钏儿一听这话,慌忙跪下,哭着哀求道:“我再也不敢了。太太要打要骂,随便怎样处置都行,只求别让我出去,那就是对我最大的恩典了。我跟了太太十多年,现在要是被赶出去,我还有何脸面见人呐!”

王夫人向来是个宽厚仁慈的人,从未动手打过任何一个丫鬟。但今天亲眼见到金钏儿做出这等无耻之事,这恰是她平生最痛恨的行为,因此气愤至极,忍不住打了她一下,又骂了几句。尽管金钏儿苦苦哀求,王夫人却心意已决,不再收留她,最终还是叫来了金钏儿的母亲,也就是白老儿的媳妇,让她把金钏儿领了出去。

金钏儿含着羞辱与委屈,默默地离开了,这件事也就不再多提。

话说宝玉见王夫人苏醒过来,自觉无趣,连忙躲进大观园里。此时正值烈日高悬,树荫浓密,四周唯有蝉鸣声声,一片寂静,无人言语。刚走到蔷薇花架旁,他就隐约听见一阵抽噎声。

宝玉心中生疑,停下脚步仔细聆听,确认声音确实来自花架的另一侧。

时值五月,蔷薇花开得正盛,枝叶繁茂。宝玉便悄悄靠近篱笆缝隙窥探,只见一个女孩蹲在花丛下,手里拿着一根用来挽发的簪子,在地上胡乱划拨着泥土,同时默默流泪。宝玉心想:“难道这又是一个痴情的女孩,莫非也要学林黛玉葬花不成?”随即又暗自笑道:“如果真的也是葬花,那可真是‘东施效颦’了,不但毫无新意,反而更惹人厌。”

想到这里,他正要开口叫住那女孩,想说:“你不必跟着林姑娘学那一套。”

话到嘴边,幸亏他又多看了一眼,发现这女孩面生,不是屋里的丫鬟,倒像是戏班子里的十二个女孩之一,只是分辨不出她是扮演生、旦、净、丑中的哪一个角色。

宝玉连忙伸出舌头,捂住了嘴,心想:“幸亏没有鲁莽行事。前两次因为冲动,林黛玉生了气,薛宝钗也多心了,如今要是再得罪了这个女孩,就更加没意思了。”一边思考着,一边又懊恼自己认不出这个人是谁。

再仔细打量,只见这女孩眉头紧蹙如同春天的山峦,眼波流转仿佛秋天的湖水,面容清秀,腰身纤细,姿态柔美,极像林黛玉的神韵。宝玉顿时不忍心离开她,只是痴痴地看着。

只见她虽然拿着金簪在地上划动,但并不是在挖土埋花,而是在土地上写字。宝玉的目光随着簪子的起落移动,一笔一划地注视着,数一数,总共有十八笔。他自己也在手心里按照她刚才写字的规律用手指比划着,猜测这是个什么字。写完后一想,原来是个“蔷”字。

宝玉心想:“她一定是也想作诗填词。此刻看到这些花,或许有所感触,或许偶然想出了两句诗,一时兴起怕忘记,所以在地上写着推敲,也不一定。且看她接下来还会写什么。”

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看,只见那女孩还在那里写着,写来写去,还是个“蔷”字。再看,还是“蔷”字。

里面的宝玉早已沉醉其中,她写完一个又写一个,已经写了几十个“蔷”字。

外面的宝玉也不知不觉看呆了,两个眼珠紧紧跟着簪子的移动,心里琢磨:“这女孩一定有难以言说的心事,才会有这样的神情。外表已经如此,内心不知该是如何煎熬。看她这般单薄的模样,哪里还能承受得住内心的煎熬呢。可恨我不能替你分担一些。”

三伏天里天气阴晴变化无常,一小块云彩飘过就能带来一场雨。忽然间,一阵凉风吹过,紧接着噼里啪啦地下起了雨。

宝玉注意到那女孩头上开始滴水,纱制的衣裳立刻就被打湿了。宝玉心想:“这时候下雨,她这样娇弱的身子,怎么经受得住骤雨的一激!”于是,他忍不住开口说:“别写了,你看下大雨了,身上都湿透了。”

女孩听到这话,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只见花丛外有个人叫她别写了,说下大雨了。一来因为宝玉面容俊秀,二来因为花叶茂盛,上下都被枝叶遮挡,只露出半边脸,女孩误以为是个丫头,根本没往宝玉身上想,于是笑着说:“多谢姐姐提醒我!难道姐姐在外面有什么挡雨的地方吗?”

这句话提醒了宝玉,他“哎哟”了一声,才意识到自己全身也已冰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也湿透了。说了声“不好”,便一口气跑回了怡红院,但心里还是牵挂着那个没有避雨之处的女孩。

原来明天就是端午节,那些文官和十二个女孩子都放了学,进入园中四处游玩。恰巧这时,小生宝官和正旦玉官这两个女孩正在怡红院和袭人开玩笑嬉戏,不料被一场大雨困住了。大家于是动手把排水沟堵上,让雨水积在院子里,然后捉来绿头鸭、花鸂鶒、彩鸳鸯这些水鸟,有的捉,有的赶,还给它们的翅膀缝上,放在院子里玩耍,并把院子门关上。

袭人和其他人都在游廊上嬉笑打闹。宝玉看到门关着,就用手敲门,里面的人只顾着笑,哪里听得见。

他喊了半天,把门拍得砰砰响,里面的人才听见。他们猜想宝玉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回来。袭人笑着说:“这个时候谁会来敲门?不用去开。”

宝玉回答:“是我。”

麝月说:“听起来像是宝姑娘的声音。”

晴雯反驳道:“乱说!宝姑娘这个时候怎么会来。”

袭人说:“让我隔着门缝看看,能开就开,不能开就让他淋着雨等着吧。”

说着,便沿着游廊走到门前,往外一看,只见宝玉被雨淋得像落汤鸡一样。袭人见了又着急又觉得好笑,连忙打开门,笑得弯下腰拍手说:“这么大的雨你跑回来干什么?我们哪里知道你会这个时候回来。”

宝玉心中憋了一肚子火,满心打算开门时狠狠踢上几脚泄愤。门一开,他连看都不看是谁,还当是那些小丫头们,抬腿便往肋部踢去。

袭人疼得“哎哟”了一声。

宝玉嘴里还在骂:“你们这些下作的东西!我平时纵容你们,你们就无法无天了,竟敢拿我开涮!”边说边低头一看,竟是袭人哭了,这才知道自己踢错了人,连忙笑道:“哎哟,原来是你啊!踢到哪里了?”

袭人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今天宝玉突然生气踢了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既羞又气又疼,一时之间不知往哪儿躲。想要发作,但想到宝玉可能并非故意,只好忍着疼痛说:“没踢着。你还不快去换衣服!”

宝玉一边进屋解衣,一边笑道:“我长这么大,今天是头一回生气打人,没想到偏偏撞上了你!”

袭人一边强忍疼痛换衣服,一边笑道:“我是这里管事的,不论事情大小好坏,自然该从我做起。只是别说我被你打了,以后你顺手了,也打起别人来。”

宝玉说:“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

袭人道:“谁说你是故意的了!平时开门关门都是那些小丫头们的事,她们顽皮惯了,早就让人恨得牙痒痒,她们也不怕。你以为是她们,踢一脚吓唬吓唬也好。刚才是我顽皮,没让开门。”

话说至此,雨已经停了,宝官和玉官也早已离开。袭人感到肋下疼痛难忍,心里烦躁不安,晚饭也没能吃好。到了晚上洗澡的时候,脱下衣服,发现肋部有一块碗口大的淤青,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但又不敢声张。躺下睡觉后,疼痛在梦中持续,忍不住从睡梦中发出“哎哟”的声音。

宝玉虽然并非故意,但看到袭人精神不振,自己也睡得不安稳。突然间,在夜里听到“哎哟”的叫声,便知道是踢重了,于是下床,悄悄地拿着灯来照看。刚到床边,只见袭人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痰,又“哎哟”了一声,睁开眼睛看到宝玉,反而被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宝玉说:“你梦里喊疼,肯定是我踢重了。让我看看。”

袭人说:“我头晕得厉害,嗓子里又腥又甜,你倒不如照照地上。”

宝玉听后,果然拿着灯往地上一照,只见地上有一口鲜血。宝玉顿时慌了神,直说“不得了了!”

袭人看到这一幕,心里也凉了半截。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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