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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宋纪十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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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赜临行前,对柳世隆说:“沈攸之一旦叛乱,烧毁夏口的战船,沿长江东下,就无法控制了。如果能让沈攸之留下来攻打郢州城,他一定不能很快攻克。你在城内坚守,我在城外救援,一定能打败他。” 等到沈攸之起兵,萧赜行军到寻阳,还没接到朝廷的指令,部下想日夜兼程赶赴建康,萧赜说:“寻阳地处长江中游,靠近京城附近。如果我们留在湓口驻守,对内可以保卫朝廷,对外可以支援夏口,占据有利地形,控制西南地区,今天我们在这里停留,是上天安排的机会。” 有人认为湓口城小,难以坚守,左中郎将周山图说:“现在我们占据长江中游,作为四方的援军,不能因城小就觉得难守;如果众人齐心,江山都能成为城墙壕沟。” 庚午日,萧赜护送刘燮镇守湓口;把所有事务都交给周山图处理。周山图截取往来船只的木板建造城楼,设立水栅,十天内全部完成。萧道成听说后,高兴地说:“萧赜真是我的好儿子!” 任命萧赜为西讨都督。萧赜上奏推荐周山图担任军副。当时江州刺史邵陵王刘友镇守寻阳,萧赜认为寻阳城不足以坚守,上奏请求调刘友一同镇守湓口,留下江州别驾豫章人胡谐之驻守寻阳。

湘州刺史王蕴因母亲去世,辞官回家,途经巴陵时,与沈攸之结下深厚交情。当时沈攸之还没起兵,王蕴路过郢州,想趁萧赜出城吊唁他母亲时发动叛乱,占据郢州城。萧赜察觉了他的意图,没有出城吊唁。王蕴返回建康,又想趁萧道成出城吊唁时发难,萧道成也没有出城。王蕴于是与袁粲、刘秉秘密谋划诛杀萧道成,将领黄回、任候伯、孙昙瓘、王宜兴、卜伯兴等人都参与了密谋。卜伯兴是卜天与的儿子。

萧道成起初听说沈攸之起兵,亲自去拜访袁粲,袁粲推辞不见。通直郎袁达对袁粲说:“不该在此时表现出与萧道成的分歧。” 袁粲说:“他如果以君主年幼、时局艰难为由,像平定桂阳王叛乱时那样,劫持我进入皇宫,我用什么理由拒绝他!一旦和他一同留在宫中,再想反对他,还能行吗!” 萧道成于是召来褚渊,与他并排而坐,处理任何事务都一定拉上褚渊一起。当时刘韫担任领军将军,在门下省值班;卜伯兴担任直阁将军,黄回等将领都出兵驻守新亭。

起初,褚渊担任卫将军时,因母亲去世辞官,朝廷多次催促他复职,他都不肯。袁粲一向有很高的声望,亲自去劝说褚渊,褚渊才同意复职。等到袁粲担任尚书令时,因母亲去世辞官,褚渊也恳切地劝说他复职,袁粲却不肯,褚渊从此怨恨袁粲。等到沈攸之起兵,萧道成与褚渊商议对策,褚渊说:“西边的叛乱,一定不会成功,您应当先防备宫内的变故。”

袁粲的密谋确定后,准备把计划告诉褚渊;众人认为褚渊与萧道成一向友好,不能告诉他。袁粲说:“褚渊与他虽然友好,难道能容忍他大逆不道吗!现在如果不告诉他,将来事情平定后,也应该除掉他。” 于是把密谋告诉了褚渊,褚渊立即把消息告诉了萧道成。

萧道成此前也已听说了袁粲的密谋,派军主苏烈、薛渊、太原人王天生领兵协助袁粲镇守石头城。薛渊坚决推辞,萧道成强迫他去,薛渊不得已,哭着拜别,萧道成说:“你就近在石头城,早晚都能往返,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而且又有什么可推辞的?” 薛渊说:“我不知道您能否与袁公共存!现在我去石头城,和他同心就辜负您,不和他同心就会立刻遭殃,怎能不伤心!” 萧道成说:“派你去,正是因为你能随机应变,让我没有西顾之忧。你只要努力做事,不用多说。” 薛渊是薛安都的侄子。萧道成又任命骁骑将军王敬则为直阁将军,与卜伯兴共同统领皇宫禁军。

袁粲计划假传太后诏令,让刘韫、卜伯兴率领皇宫禁军在朝堂进攻萧道成,黄回等人率领部下响应。刘秉、任候伯等一同赶赴石头城,原本约定壬申日夜发动,刘秉却惊慌失措,不知该做什么,下午就开始收拾行装;临走前,喝汤时把汤洒在胸前,双手发抖,无法控制。天还没黑,他就带着妻妾儿女,全家逃奔石头城,部下几百人随行,队伍浩浩荡荡,路上的人都看得清楚。

刘秉抵达石头城后,见到袁粲,袁粲惊讶地说:“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现在大事要败了!” 刘秉说:“能见到您,就算死也没遗憾了!” 孙昙瓘听说后,也逃奔石头城。丹阳丞王逊等人跑去告诉萧道成,袁粲的密谋彻底暴露。王逊是王僧绰的儿子。

萧道成秘密派人通知王敬则。当时皇宫的门已经关闭,王敬则想开门出去,卜伯兴部署士兵防备,王敬则于是锯开自己住处的墙壁,逃出皇宫,到中书省逮捕刘韫。刘韫已经整理好军队,点着蜡烛照明。见到王敬则突然到来,他惊讶地起身迎接,说:“哥哥怎么能在夜里来看我?” 王敬则呵斥他:“小子你竟敢谋反!” 刘韫抱住王敬则,王敬则挥拳打在他脸上,把他打倒在地杀死,又杀死了卜伯兴。苏烈等人占据粮仓城抵抗袁粲。

王蕴听说刘秉已经逃走,叹息说:“事情成不了了!” 狼狈地率领几百名部下赶往石头城。原本约定从南门进城,当时天色昏暗,薛渊占据城门射箭,王蕴以为袁粲已经失败,立即溃散逃走。

萧道成派军主会稽人戴僧静率领几百人赶赴石头城,协助苏烈等人,从粮仓城门进入,与苏烈合力进攻袁粲。孙昙瓘骁勇善战,朝廷军队战死一百多人。王天生拼死作战,才得以相持,从亥时打到丑时。戴僧静分兵进攻袁粲府第的西门,放火烧门,袁粲与刘秉在城东门,看到火光四起,想返回府第。刘秉和两个儿子刘俣、刘陔翻墙逃走。

袁粲走下城墙,点着蜡烛照明,对儿子袁最说:“我本来就知道,一根木头支撑不住即将崩塌的大厦,只是为了道义,才走到这一步。” 戴僧静趁黑暗独自翻墙进入府第,袁最察觉有陌生人,用身体护住袁粲,戴僧静径直上前砍杀。袁粲对袁最说:“我没有辜负忠臣之名,你也没有辜负孝子之名!” 于是父子一同被杀。百姓为他们感到悲哀,编了歌谣说:“可怜石头城,宁为袁粲死,不作褚渊生!” 刘秉父子逃到额檐湖,被追兵抓获,斩首。任候伯等人都乘船赶赴石头城,抵达时,朝廷军队已经聚集,无法入城,只好骑马返回。

黄回部署好军队,约定第二天清晨率领部下从御道直奔皇宫大门,进攻萧道成。听说密谋败露,不敢发动。萧道成仍像过去一样安抚他。王蕴、孙昙瓘都逃跑了,朝廷先抓获王蕴,将他斩首,其余袁粲的党羽都没有追究。

袁粲的典签莫嗣祖为袁粲、刘秉传递密谋消息,萧道成召他来责问:“袁粲谋反,你为什么不禀报?” 莫嗣祖说:“我是个见识浅薄的人,只知道报答袁公的恩情,怎敢泄露他的大事!现在袁公已经死了,我也不愿活下去。” 王蕴的亲信张承伯藏匿了王蕴,萧道成也赦免了他,并且加以任用。

袁粲性情淡泊,平日生活简朴,却没有治理国家的才能;他喜欢饮酒,爱好吟诗,身居要职却不愿处理政务;负责具体事务的官员每次去请示决断,他有时还高声吟诗来回应。他闲居时就高卧家中,门口没有杂乱的宾客,不接触外界事务,所以最终遭遇失败。

裴子野评论说:“袁粲(字景倩)是民众敬仰的贤才、国家的精英,肩负先帝托付的重任;却智慧不足以铲除奸邪,权势不足以应对变故,在国家衰败之际,不能扶持危局。等到国家政权摇摇欲坠、天命将要转移时,他在小小的石头城里,不惜冒死反抗,这只是坚守普通人的气节,却没有担当国家栋梁的才能啊!”

甲戌日,朝廷实行大赦。

乙亥日,朝廷任命尚书仆射王僧虔为左仆射,新任命的中书令王延之为右仆射,度支尚书张岱为吏部尚书,吏部尚书王奂为丹阳尹。王延之是王裕的孙子。

刘秉的弟弟刘遐担任吴郡太守。司徒右长史张瑰是张永的儿子,因父亲去世在吴郡守丧,张家一向豪强兴盛,萧道成让张瑰趁机除掉刘遐。恰逢刘遐召张瑰到太守府,张瑰率领十几名部曲直接进入书房,抓住刘遐并斩杀他,吴郡境内没人敢反抗。萧道成听说后,把这件事告诉张瑰的堂叔、领军将军张冲,张冲说:“张瑰拿全家百口人的性命冒险,这次是赌赢了啊。” 萧道成立即任命张瑰为吴郡太守。

萧道成移驻阅武堂,仍把重兵交给黄回,让他西进讨伐沈攸之,同时安排自己的亲信跟随黄回。黄回一向与王宜兴不和,担心王宜兴告发自己的密谋,闰十二月辛巳日,黄回借故逮捕王宜兴,将他斩杀。将领们都说黄回手握重兵,一定会谋反,宁朔将军桓康请求独自去刺杀黄回,萧道成说:“你们何必怀疑!他没能力做什么大事。”

沈攸之派中兵参军孙同等五位将领率领三万人作为先锋,司马刘攘兵等五位将领率领两万人随后跟进;又派中兵参军王灵秀等四位将领分兵出击夏口,占据鲁山。癸巳日,沈攸之抵达夏口,自恃兵力强盛,面露骄傲之色。他认为郢城弱小,不值得攻打,声称 “想问候安西将军(武陵王刘赞)”,暂时在黄金浦停泊,派人告诉柳世隆说:“我奉太后诏令,要暂时返回都城。你既然和我一同为国家效力,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意。” 柳世隆说:“您率军东下的消息,我们早就听说了。郢城只是个小城,我不过是坚守而已。”

宗俨之劝沈攸之攻打郢城;臧寅认为:“郢城兵力虽少,但地势险要,进攻和防守的形势不同,不是十天半个月能攻克的。如果不及时东进,会挫伤锐气、损失威望,现在顺长江长驱直入,几天内就能获胜。一旦摧毁朝廷的根本,郢城又怎能独自坚守!” 沈攸之采纳了他的建议,想留下部分军队包围郢城,自己率领主力东下。乙未日,沈攸之即将出发时,柳世隆派人在西渚挑战,前军中兵参军焦度在城楼上肆意辱骂沈攸之,言语还十分污秽。沈攸之大怒,改变计划,下令攻城,让各军上岸烧毁外城房屋,修筑长围,日夜攻打。柳世隆随机应变,顽强抵抗,沈攸之无法攻克郢城。

萧道成命令吴兴太守沈文秀统领吴郡、钱唐的军事。沈文秀逮捕沈攸之的弟弟、新安太守沈登之,诛杀他的宗族。

乙未日,朝廷任命后军将军杨运长为宣城太守;从此,太宗(刘彧)的宠臣再也没有留在宫廷中的了。

沈约评论说:“君主身居帝位,皇宫深邃隔绝,身边侍奉的近臣,与朝中大臣在礼仪上有所区别,宫廷近臣的职位,本应有专门的官员担任。但后来君主因亲近而产生恩宠,因恩宠而巩固信任,近臣没有让人畏惧的姿态,却有容易亲近的神色。孝建、泰始年间,君主独掌大权,但刑法政务混乱繁杂,难以全面处理,君主把观察民情、传达旨意的事,都交给近臣。这些近臣能察觉君主的喜怒,迎合君主的心情,行事从不出错;君主认为他们地位低微,觉得他们不会掌握重权。却不知这些人如同‘老鼠凭借神社而显贵’‘狐狸依靠老虎而威风’,对外没有威胁君主的嫌疑,对内却能专权行事,权势倾动天下,君主却始终没有察觉。等到太宗晚年,考虑到政权的兴衰,这些掌权的宠臣忌惮宗室亲王,想让幼主孤立无援,自己长久窃取国权,于是制造矛盾,挑起祸端,太宗的弟弟和宗室亲王相继被屠杀,宋朝的国运早早衰落,实在是因为这个啊!”

辛丑日,尚书左丞济阳人江谧建议授予萧道成黄钺(象征最高军事权力),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

朝廷加授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杨文度为都督北秦、雍二州诸军事,任命龙骧将军杨文弘为略阳太守。壬寅日,北魏皮欢喜攻克葭芦,斩杀杨文度。北魏任命杨难当的族弟杨广香为阴平公、葭芦戍主,下诏命令皮欢喜修筑骆谷城。杨文弘向北魏上奏表请罪,派儿子杨苟奴入朝做人质。北魏任命杨文弘为南秦州刺史、武都王。

乙巳日,萧道成出京驻守新亭,对骠骑参军江淹说:“天下纷乱,你认为局势会怎样?” 江淹说:“成败取决于德行,不在于兵力多少。您雄武有奇谋,这是第一胜因;宽容仁厚,这是第二胜因;贤能之士全力辅佐,这是第三胜因;民心所向,这是第四胜因;奉天子之命讨伐叛逆,这是第五胜因。沈攸之志向远大却器量狭小,这是第一败因;有威严却无恩德,这是第二败因;士兵人心涣散,这是第三败因;士大夫不归附,这是第四败因;孤军深入数千里,却没有同伙相助,这是第五败因。他即使有十万大军,最终也会被您俘获。” 萧道成笑着说:“你说得太夸张了!”

南徐州行事刘善明对萧道成说:“沈攸之聚集兵众、训练骑兵,造船修械,心怀不轨,至今已有十年。他性情阴险急躁,没有稳重的才能;却起兵反叛几十天,迟迟不进军。一是不懂军事谋略,二是人心离散怨恨,三是有后顾之忧,四是上天要剥夺他的魂魄。我们原本担心他勇猛轻捷,趁我们不备发动突袭,想在一战中决胜;现在朝廷大军奋起,各地诸侯共同举兵,他不过是笼中之鸟罢了!”

萧赜向周山图询问沈攸之的情况,周山图说:“我和沈攸之是同乡,多次一同征战,很了解他的为人,他性情阴险刻薄,士兵不依附他,现在他把军队驻扎在坚固的城池下,这正是士兵离散的开始啊。”

苍梧王下升明二年(戊午年,公元 478 年)

春季正月己酉日初一,文武百官穿着铠甲入朝。

沈攸之出动全部精锐攻打郢城,柳世隆趁机多次击败他。萧赜派军主桓敬等人率军占据西塞,为柳世隆声援。

沈攸之抓获郢州府法曹南乡人范云,让他送信入城,给武陵王刘赞送去一头阉牛,给柳世隆送去三十条鱼,都砍去了头(暗示要杀他们)。城中人想杀死范云,范云说:“我的老母亲和幼弟弟,性命都掌握在沈攸之手中,如果违背他的命令,灾祸一定会降临到亲人身上;今天即使被处死,我也心甘情愿。” 城中人于是赦免了他。

沈攸之派部将皇甫仲贤进攻武昌,中兵参军公孙方平进攻西阳。武昌太守臧涣向沈攸之投降,西阳太守王毓逃奔湓城。公孙方平占据西阳,豫州刺史刘怀珍派建宁太守张谟等人率领一万人进攻他。辛酉日,公孙方平战败逃走。平西将军黄回等人的军队抵达西阳,沿长江逆流而上。

沈攸之一向失去人心,只能靠威势胁迫士兵。起初从江陵出发时,每天都有士兵逃跑;等到攻打郢城,三十多天没能攻克,逃跑的士兵更多了;沈攸之早晚骑马巡视各营安抚士兵,但逃跑的人仍不断。沈攸之大怒,召集各军主将说:“我奉太后诏令,举义兵东下都城。大事如果成功,大家一起戴白纱帽(指做官);如果失败,朝廷自然会诛杀我全家百口,与其他人无关。近来士兵叛逃离散,都是你们不放在心上造成的。我也不能追究每个叛逃者的责任,从今以后,军中再有叛逃的,由军主承担罪责。” 从此,一个人叛逃,派人去追,追兵也一去不返,没人敢报告,士兵们都有了二心。

刘攘兵射箭把投降信射入城中,请求归降,柳世隆打开城门接纳他;丁卯日夜里,刘攘兵烧毁营寨逃走。军中看到火光,士兵们争相丢弃铠甲逃跑,将领们无法阻止。沈攸之听说后,愤怒得咬自己的胡须,逮捕刘攘兵的侄子刘天赐、女婿张平虏,将他们斩杀。天亮时,沈攸之率领部众渡过长江,抵达鲁山,军队彻底溃散,将领们都逃走了。臧寅说:“别人趁他成功时依附,失败时抛弃,我不忍心这样做!” 于是投水而死。

沈攸之身边还剩下几十名骑兵跟随,他向军中下令说:“荆州城中有大量钱财,我们可以一起返回,取来作为军粮。” 郢城没有派兵追击,但溃散的士兵害怕被蛮族抢劫,又重新聚集起来,约有两万人,跟随沈攸之返回江陵。

张敬儿斩杀沈攸之的使者后,立即整顿军队;侦察到沈攸之东下,就趁机袭击江陵。沈攸之派儿子沈元琰与兼长史江乂、别驾傅宣共同镇守江陵城。张敬儿抵达沙桥,观望不前。江陵城中人夜里听到鹤叫,以为是军队来了,江乂、傅宣打开城门逃走,官吏百姓也纷纷溃散。沈元琰逃到宠洲,被人杀死。张敬儿进入江陵,诛杀沈攸之的两个儿子、四个孙子。

沈攸之走到距离江陵一百多里的地方,听说江陵已被张敬儿占据,跟随他的士兵全部溃散。

沈攸之无处可去,与儿子沈文和逃到华容境内,两人都在栎树林中上吊自杀;己巳日,村民砍下他们的首级,送到江陵。张敬儿把首级放在盾牌上,用青丝覆盖,在各集市示众后,送往建康。张敬儿诛杀沈攸之的亲信党羽,没收财物几十万,都据为己有。

起初,仓曹参军金城人边荣,曾被府中录事侮辱,沈攸之为边荣鞭打杀死录事。等到张敬儿即将抵达江陵时,边荣担任留府司马,有人劝他向张敬儿投降,边荣说:“我受沈公厚恩,一同参与这样的大事,一旦遇到危急,就改变本心,我做不到!” 江陵城溃破后,士兵抓住边荣去见张敬儿,张敬儿说:“边公为什么不早点来投降!” 边荣说:“沈公让我留守城池,我不忍心抛弃他;本来就没打算活下去,何必问我!” 张敬儿说:“想死有什么难的!” 下令斩杀他。边荣大笑着离去。边荣的门客太山人程邕之抱住边荣说:“我和边公交往多年,不忍心看到边公死,请求先杀我。” 士兵们无法下手,把情况报告给张敬儿,张敬儿说:“求死这么容易,为什么不答应!” 于是先杀死程邕之,再杀边荣,士兵们没有不落泪的。孙同、宗俨之等人都被处死。

丙子日,朝廷解除戒严,任命侍中柳世隆为尚书右仆射,萧道成返回东府镇守。丁丑日,任命左卫将军萧赜为江州刺史,侍中萧嶷为中领军。二月庚辰日,任命尚书左仆射王僧虔为尚书令,右仆射王延之为左仆射。癸未日,加授萧道成为太尉、都督南徐等十六州诸军事,任命卫将军褚渊为中书监、司空。萧道成上奏表,请求归还黄钺。

吏部郎王俭是王僧绰的儿子,他神采洒脱、胸怀宽广,爱好学习、知识渊博,年轻时就有做宰相的志向,当时的舆论也推崇他。萧道成任命王俭为太尉右长史,待遇优厚、关系亲密,无论大事小事都委托给他。

丁亥日,北魏主前往代郡的汤泉;癸卯日,返回平城。

宕昌王梁弥机刚即位。三月丙子日,北魏派使者任命梁弥机为征南大将军、梁益二州牧、河南公、宕昌王。

黄回不愿意在郢州任职,坚决请求调任南兖州,于是率领部曲擅自返回;辛卯日,朝廷改任黄回为都督南兖等五州诸军事、南兖州刺史。

起初,王蕴离开湘州后,湘州刺史南阳王刘翙还没到任,长沙内史庾佩玉代理湘州事务。刘翙先派中兵参军韩幼宗率军戍守湘州,韩幼宗与庾佩玉不和。等到沈攸之反叛,两人互相猜疑,庾佩玉袭击杀死韩幼宗。黄回到达郢州后,派辅国将军任候伯代理湘州事务;任候伯擅自杀死庾佩玉,希望借此免除自己的罪责。湘州刺史吕安国到任后,萧道成让吕安国诛杀任候伯。

夏季四月甲申日,北魏主前往崞山;丁亥日,返回平城。

萧道成认为黄回终究会酿成祸乱;黄回有几千名部曲,萧道成想派人逮捕他,又担心他叛乱。辛卯日,萧道成召黄回进入东府。黄回到达后,被安排在外面的书房等候,萧道成派桓康率领几十人,列举黄回的罪状后将他斩杀,连同他的儿子、竟陵相黄僧念也一同处死。甲午日,朝廷任命淮南、宣城二郡太守萧映代理南兖州事务,随后又让他的弟弟萧晃代替他。

五月,北魏禁止皇族、贵戚及士民家族不顾门第,与身份低微的人通婚;违反者按违背制度论处。

北魏主与冯太后亲临虎圈,有一只老虎逃出,爬上阁道,几乎冲到北魏主的座位前,侍卫们都吓得瘫倒在地;吏部尚书王叡手持长戟抵挡老虎,冯太后称赞他忠诚,对他更加信任重用。

六月丁酉日,朝廷任命辅国将军杨文弘为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庚子日,北魏皇叔拓跋若去世。

萧道成认为自大明年间以来,朝廷和民间都崇尚奢侈,秋季八月,上奏请求撤销御府(掌管帝王服饰的机构),裁减左、右尚方(掌管制造宫廷器物的机构)雕刻装饰的器物玩好;辛卯日,又上奏禁止民间浮华虚伪的各种行为,共十七条。

乙未日,朝廷任命萧赜为领军将军,萧嶷为江州刺史。

九月乙巳日初一,发生日食。

萧道成想招揽当时的贤才辅佐自己成就大业,夜里召见骠骑长史谢朏,屏退左右侍从后与他交谈,谈了很久,谢朏却不说话;当时只有两个小孩拿着蜡烛,萧道成担心谢朏为难,就接过蜡烛打发小孩离开,谢朏还是不说话;萧道成只好叫左右侍从进来。谢朏是谢庄的儿子。

太尉右长史王俭明白萧道成的意图,有一天,请求单独与萧道成谈话,说:“功劳太高而得不到赏赐,古今都是如此。以您现在的地位,想终身做臣子,可能吗?” 萧道成表情严肃地打断他,但神色中透露出赞同。王俭于是说:“我承蒙您特别的关照,所以才说出别人不敢说的话;您为什么要坚决拒绝呢!宋朝失去德行,不是您,天下怎能安定!但人心浅薄,不能长久依靠;您如果再拖延犹豫,民心就会离散。到那时,不仅大业会永远丧失,您自身也难保啊。” 萧道成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王俭说:“您现在的名位,本来就是普通的宰相,应当在礼仪上超越其他诸侯,略微显示出变革的迹象。应当先让褚公(褚渊)知道,我请求奉命去告诉他。” 萧道成说:“我会亲自去。”

过了几天,萧道成亲自拜访褚渊,两人亲切交谈了很长时间,萧道成才说:“我梦见自己应该得到更高的官职。” 褚渊说:“您现在的官职刚任命不久,恐怕一两年内不会再变动;况且吉祥的梦不一定很快应验。” 萧道成返回后,把情况告诉王俭。王俭说:“褚渊还是不明白啊。”

王俭于是提议加授萧道成为太傅,授予黄钺,让中书舍人虞整起草诏书。萧道成的亲信任遐说:“这是大事,应该告诉褚渊。” 萧道成说:“如果褚渊不同意,怎么办?” 任遐说:“褚渊只顾保全自身和家人,没有非凡的才能和节操,我能说服他。” 褚渊果然没有反对。

丙午日,朝廷下诏晋升萧道成为假黄钺、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傅、领扬州牧,允许他佩剑穿鞋上殿,入朝时不用小步快走,朝拜时不用直呼其名,同时保留他原有的使持节、太尉、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南徐州刺史等官职。萧道成坚决推辞特殊的礼遇。

朝廷任命扬州刺史晋熙王刘燮为司徒。

戊申日,太傅萧道成任命萧映为南兖州刺史。冬季十月丁丑日,任命萧晃为豫州刺史。

己卯日,朝廷抓获孙昙瓘,将他处死。

北魏员外散骑常侍郑羲前来南朝宋访问。

壬寅日,南朝宋顺帝立谢氏为皇后。谢皇后是谢庄的孙女。十一月癸亥日,临澧侯刘晃因谋反获罪,与他的党羽一同被处死。刘晃是刘秉的侄子。

甲子日,改封南阳王刘翙为随郡王。

北魏冯太后猜忌青州刺史南郡王李惠,诬陷李惠要向南叛逃;十二月癸巳日,冯太后诛杀李惠及其妻子、子弟。冯太后因猜疑而灭门的有十几家,而李惠在任时都有良好政绩,北魏百姓尤其为他感到冤屈惋惜。

尚书令王僧虔上奏说:“朝廷的礼乐制度,大多违背正统典章。大明年间以来,就用宫廷悬挂的乐器配合‘鞞拂’(一种打击乐器)演奏,节奏虽然合拍,但恐怕违背了雅正的体制。此外,现在的清商乐,其实源自铜爵台(曹魏时曹操所建)的乐声,魏武帝、文帝、明帝三位君主的风雅遗韵,至今仍在耳边回响,在京城洛阳备受推崇,在江南地区更是珍贵,其音律中庸和谐、典雅纯正,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但随着时人情感变化、欣赏趣味转移,清商乐逐渐衰落,十几年间,失传的曲目将近一半,民间却竞相创作新的靡靡之音,繁杂淫靡没有尽头,应当命令有关部门全面整理补充失传的雅乐。” 朝廷采纳了他的建议。

这一年,北魏怀州刺史高允因年老多病请求辞官回乡,不久后北魏朝廷又派安车(古代一种舒适的乘车)将他征召到平城,任命他为镇军大将军、中书监;高允坚决推辞,朝廷没有同意。允许他乘车进入宫殿,朝贺时不用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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