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贼人(1/2)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仿佛一块巨大的天鹅绒幕布,将月亮河畔的“周小庄”温柔又严密地包裹起来。万籁俱寂,只有远处月亮河永不停歇的潺潺水声,如同大自然催眠的絮语。小院早已陷入沉睡,唯有檐下几盏为可能晚归的零星客人预留的灯笼,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晕,在初夏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摇曳,将那木质的窗棂、斑驳的墙影拉得忽长忽短,变幻不定。更远处,不知哪户人家守夜的狗发出一两声模糊的吠叫,随即又沉寂下去,反而更衬得这夜深沉得近乎凝滞。
周振华躺在里屋的床上,呼吸均匀绵长,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似与任何一个陷入沉睡的农人无异。然而,当院墙外西北角传来几声极其轻微、几乎与夜风拂过草丛声无异的异样响动——那是鞋底不慎踩断枯枝的细微“咔嚓”声,以及压抑到极致的、粗重的喘息声时——他那双在黑暗中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
没有一丝刚醒时的迷茫,眸中瞬间迸发出的是一片冰雪般的清明与冷静,锐利得仿佛能刺破这浓重的黑暗。多年的戎马生涯与归隐后依旧保持的、刻入骨髓的警惕,让他的感官远比常人敏锐。他就像一头假寐的猛虎,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几乎就在他睁眼的同时,原本蜷缩在院中狗窝里酣睡的大黄,那对毛茸茸的耳朵如同精准的雷达般猛地竖立起来,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被极力压制的、充满警告意味的低沉“呜”声。它硕大的头颅瞬间抬起,肌肉紧绷,警惕的目光如炬,精准地射向院墙异响传来的方向。它没有立刻狂吠,那是经过训练和无数次实战本能的克制,它在等待主人的指令。
睡在周振华身边的高红梅,似乎也在睡梦中感知到了枕边人气息的瞬间变化和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她不安地蹙起眉头,含糊地呢喃了一声,身体无意识地向他这边靠了靠。
周振华无声地坐起身,动作轻缓得没有带起一丝风声。他宽厚温暖的手掌落下,轻轻按在大黄蠢蠢欲动的脑袋上,指尖微微用力,传递出“稍安勿躁”的明确指令。大黄立刻安静下来,但身体依旧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姿态,喉咙里的低吼化为更沉闷的呼噜声。
周振华侧耳,屏息凝神。院外那刻意放轻、却依旧如同鼓点般敲击在他耳膜上的窸窣脚步声,以及几声被压得极低、却难掩猥琐与贪婪的交谈声,清晰地印证了他的判断。
“……就这家了……瞅准了……新盖的楼……肯定……油水足……”
“妈的……墙有点滑……”
“小声点……蠢货……先把那蠢狗药翻……”
“药……药呢?快……”
果然是几只不知死活、被钱财迷了心窍的宵小之辈。周振华的眼神在黑暗中彻底冷了下来,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没有丝毫慌乱,这种程度的威胁,于他而言,甚至激不起内心太多的波澜,唯有对家人安宁被惊扰的丝丝怒意,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开始涌动。
他没有选择立刻报警或大声呵斥打草惊蛇。那样太便宜这些胆敢将脏手伸向他这片净土的鼠辈了。他要用最直接、最让他们印象深刻的方式,给这些不速之客一个永生难忘的“欢迎仪式”,彻底绝了他们的念想,也敲山震虎,让其他潜在的觊觎者知道厉害。
他如同暗夜中融化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下床。没有开灯,赤脚踩在冰凉平整的水泥地上,每一步都轻盈如猫。他先走到里屋门口,低声对似乎被惊醒、正不安地睁大眼睛的高红梅快速而清晰地说道:“没事,几只不开眼的老鼠溜进来了,别出来,看着小灰灰。”
高红梅的心猛地一揪,瞬间睡意全无。黑暗中,她看不清丈夫的脸,但那沉稳如山的声音却像有魔力般,瞬间抚平了她大部分的恐慌。她用力点了点头,下意识地伸手将旁边小窝里还在咂嘴做梦的小灰灰紧紧搂进怀里,用被子捂住,只留一点缝隙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周振华转身,目光在黑暗的堂屋里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般快速扫过。他先是走到门后,拿起白天精心打磨好、准备用来做新锄头柄的那根老白蜡木棍。木棍长约四尺,粗细合手,光滑坚韧,在他掌心散发出干燥木质特有的微温。他掂量了一下,手感极佳。
接着,他步履无声地走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粗陶腌菜罐旁,揭开盖子,从里面抓出一把白天刚从月亮河深水区石头上刮回的、滑腻冰凉、仿佛活物般的深绿色水苔。水苔湿滑粘腻,带着浓重的河腥气。
最后,他如同融入黑暗的顶级猎食者,悄无声息地潜行到虚掩的堂屋大门后,透过门缝,冷静地观察着院内的动静,静待那几只“老鼠”完全落入瓮中。
“噗通!”“哎哟!”“操……”
几声沉闷的落地响和压抑不住的痛呼低骂接连响起。那几个痞子总算笨拙又狼狈地翻过了并不算太高的院墙,重重摔在院内的泥地上。听声音,落地姿势显然不甚优美。
“妈的……脚好像崴了……”
“闭嘴!快起来!找值钱东西!听说他家光是客人吃饭的钱就收不少……”
“还有那狗……好像没动静……药起作用了?”
“屁!根本没看见狗!别自己吓自己!”
几人互相搀扶着爬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咒骂着,贪婪又紧张地四处张望,试图在昏黄的灯笼光下分辨方位。他们看见了那栋崭新的二层小楼,眼中立刻冒出绿光,蹑手蹑脚地就朝着亮着微弱廊灯的主屋摸来,完全没注意到脚下那片被周振华精准撒上了滑腻水苔的石板路。
就在他们一脚踏上那片“死亡区域”的瞬间——
“我操!这地上啥玩意儿?!滑不溜秋!”
“哎哟喂——!”
“噗通——!”
“啊!”
惨叫声和沉重的摔倒声顿时打破了夜的寂静!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痞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脚底如同踩上了泼了油的冰面,惊呼声中重心彻底失控,双臂滑稽地在空中乱舞了几下,然后便结结实实、四仰八叉地向后摔去!后脑勺、手肘、尾椎骨与坚硬冰凉的石板来了次毫无缓冲的亲密接触,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剧痛瞬间袭来,疼得他们眼前发黑,所有的惨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噎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痛苦的嘶气声。
后面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同伴,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就在他们愣神的这一刹那,一道黑影如同从地狱深渊中升腾而起的魔神,又如同与黑暗本身融为一体的鬼魅,骤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没有脚步声,没有预兆,仿佛他本就一直站在那里。
黑暗之中,他们甚至没能看清来人的具体模样,只隐约看到一个高大挺拔、如山岳般压迫感十足的轮廓,以及一双在极度黑暗中仿佛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眸子!一股子冰冷彻骨、仿佛凝练了尸山血海的恐怖杀气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让他们浑身血液几乎冻结,汗毛根根倒竖!那是人类面对无法抗衡的危险时最本能的恐惧!
周振华动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他手中的白蜡木棍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发出了致命一击!没有呼啸的风声,只有快到了极致的速度带来的细微破空声!
“啪!”一声极其清脆、甚至带着点金石之音的闷响!木棍精准无比地抽在其中一个下意识伸手往怀里掏东西(很可能是凶器)的痞子手腕上!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啊——!!我的手!!”那痞子顿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凄厉惨叫,只觉得手腕处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被铁锤砸碎,整条胳膊瞬间麻木失去知觉,刚刚掏出一半的弹簧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在石板上弹跳了几下。
另一个痞子被同伴的惨叫和眼前鬼魅般的身影吓得魂飞魄散,求生本能让他转身就想沿着原路逃跑。可他刚迈出一步,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动作的,只觉得脚踝处被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极其刁钻地一绊一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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