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霸王别姬（1/1）

张闲的心境，也开始出现细微的波动。越是接近师父的衣冠冢，那些被刻意深藏的回忆越是翻涌不休。玄霄子严厉的呵斥、偶尔流露的关切、临终前复杂的眼神……以及，他自己身世之谜带来的茫然与那份深植于“太虚之体”的、与混沌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这夜，他们途经一个早已荒废数十年的山村。残垣断壁间，野草疯长，月光惨白，将一切都染上一层阴森的颜色。

忽然，一阵敲锣打鼓、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从村子中央传来。在这死寂的荒村里，显得格外刺耳与惊悚。

“又来了！”黄十七捂住耳朵，“这混沌是不是有毛病？整天搞这些吓唬人的把戏！”

张闲凝神望去，只见村中原本的打谷场上，竟凭空出现了一个戏台。戏台上灯火通明，穿着戏服的身影水袖翻飞，台下似乎还影影绰绰坐满了“观众”。然而，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演员和观众，都没有脚，身体也略显透明，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

“不是混沌直接造物，”张闲低语，“是残留于此地的集体记忆与怨念，被混沌之力放大并实体化了。”

他们走近了些，看清了戏台上演的是哪一出——《霸王别姬》。那演虞姬的花旦，唱腔悲切婉转，身段优美，但当她转过身，面向张闲他们这个方向时，脸上却是一片空白，没有五官！

“嗡——”一股强烈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之锤，砸向张闲的脑海。那无面虞姬的形象，仿佛直指他内心关于“身份”与“存在”的迷惘。

与此同时，台下那些青灰色的“观众”们也齐刷刷地转过头来，一张张麻木、空洞的脸（或有五官，却毫无生气）对着他们。

黄十七怪叫一声，感觉浑身毛都要竖起来了：“这他娘比直接蹦出个厉鬼还瘆人啊！”

张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因无面虞姬勾起的涟漪。他没有选择以法力强行驱散这诡异的鬼戏，而是学着师父曾经处理类似“执念聚合体”时那样，尝试去理解、去共鸣。

他闭目凝神，灵觉如同水银泻地般蔓延开来，感知着这片土地上残留的情感碎片——饥饿、病痛、离乱、不甘，以及……对往日文化生活，对那台上悲欢离合的短暂沉醉与寄托。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个无面的虞姬身上，轻声开口，不是念咒，而是跟着那悲凉的曲调，轻轻哼唱起来。他唱的是虞姬自刎前，与霸王诀别的那一段。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深切的悲悯与共情，仿佛他不是在旁观一场鬼戏，而是真正理解了这戏中魂灵的执念。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无面虞姬的动作微微一顿，她那空白的脸上，竟然缓缓凝聚出了模糊的五官，尤其是一双眼睛，充满了哀伤与决绝。她看向张闲，眼神不再是空洞的恐怖，而是有了灵动的情绪。

她继续舞动，水袖翻飞，唱腔愈发悲切。当她唱到“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时，一滴晶莹的、如同露珠般的泪水，竟从她眼角滑落，滴在戏台的木板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