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签到那天,其实早就开始了(2/2)
柳如烟心头剧震。
这不正是陈默当初教给这片土地最核心的几个字吗?
如今,竟已变成了妇孺皆知的启蒙歌谣。
她忽有所感,转身回屋,从一个尘封的木盒中,取出一页泛黄的残纸。
上面,是她当年一笔一划,誊写的陈默所有授法,而在背面,是她用娟秀小楷写下的一行心语:“他不要名,我要记。”
她将残纸平铺在桌上,点燃了油灯。
火光跳跃,映照着那些熟悉的字迹。
她却没有焚烧,只是静静地看着,任由那温暖的光芒,将自己的执念一点点融化。
许久,她提起笔,在那行“我要记”的旁边,轻轻添上了一句。
“如今我不记了,因为所有人都记得。”
窗外,春风拂过,那张纸页在灯火下轻轻颤动,仿佛在回应着某种无声的召唤。
极西,归乡途中。
程雪的马车被前方的景象惊得停了下来。
暴雨引发山洪,一个小小的村庄被围困在洪流之中。
然而,村中毫无慌乱。
一道道“三层防灾网”井然有序:最外围,青壮们挥舞着铁锹,深挖沟渠,将洪流引向低洼处;中圈,妇人们正合力将一个个装满了粮食的陶罐,架到屋顶的高处;内层,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用粗大的绳索串联起来,几个少年正在绳索上攀爬,为被困的老人递送食物。
程雪本欲下令亲兵上前指挥,却被一名拄着拐杖的老妪拦下。
“姑娘莫慌,”老妪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镇定,“这套法子,俺们村,三十年前就有了。”
程雪愕然:“三十年前?是何人所教?”
老妪指向浑浊的河滩,悠然道:“听说,最早是个路过这儿的、穿草鞋的年轻人教的。后来啊,大伙儿一代代改,一代代添,就成了现在这样。比官府的法子,好使!”
程雪立于风雨之中,望着那协作如臂使指的村民,望着那在洪水中坚不可摧的秩序,她终于彻悟。
“所谓文明,”她喃喃自语,“不过是把别人的命,当成自己的心跳。”
北境,帅府。
油尽灯枯的李昭阳,躺在榻上,子孙环绕。
“父亲,您还有何遗言?”
老将军目光涣散,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忽然,他浑浊的双眼猛地一睁,仿佛看到窗外闪过一道熟悉的背影——布衣草履,萧然而去。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抬起手,指向院中角落里那把早已锈迹斑斑的旧犁。
“把……那东西……洗干净!”
众人虽不解其意,却不敢违背,立刻取来清水和布,将那铁犁擦拭得锃亮如新。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破晓,穿过窗棂,精准地洒在犁铧之上。
光芒折射,一道璀璨的金光,竟直直地指向了东方!
李昭阳看着那道光,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他缓缓闭上双眼,最后一句呢喃,如羽毛般飘散在空气中。
“你走的时候没留下名字……可我们,都活成了你的签名。”
中原,忘川圩。
韩九在春耕时,又一次从地里挖出了那个陶罐。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它。
这一次,里面没有种子,而是一卷墨迹已然转淡的竹简。
“余曾以为天授奇术,今知不过承前人志,启后人路。所谓签到,非神迹降临,乃人心不息。愿后来者,日日躬身,如对天地。”
韩九读罢,久久不语。
他将竹简重新封存,郑重地埋回了原处。
起身时,他忽然看见田垄的尽头,几个玩耍的孩童,正用树枝在湿润的泥地上划写着什么。
他好奇地走近一看,心头猛地一颤。
那地上,是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继续签到。
韩九蹲下身,默默地捡起一根树枝,在那四个字的旁边,一笔一划,用力地添上了一行小字:
“今天,我也来了。”
春风浩荡,吹过千顷绿野,仿佛整片大地,都在这一刻,无声地按下了自己的指尖。
那一刻,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需要看见。
陈默离开了那片埋葬他过去、也孕育出新生的江南旧地,沿大江缓行,一路向东。
他不再刻意去寻找什么,也不再执着于改变什么,只是走着,看着,听着。
一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