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揣摩圣意丢官职(求月票)(2/2)
刚才赫寿所言,并非全无道理,圣意明显,不得不要保下个人名节。
张鹏翮缓缓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声音沙哑,且带着疲惫之感:
“皇上上谕,未必全实,亦未必全虚,赫大人,你刚才所言,也是这几日我心中一直所想,你我在官场沉浮数十载,当知有些事,非是黑白那般分明。保全大局,或许亦是不得已。”
张鹏翮这话像是在说服自己,也是在内心挣扎权衡之下的无奈之举。
那本刚直不阿的脊梁,在连续数日的强压之下,和对圣意的揣度下,终究出现了一道裂痕。
赫寿闻言,心下稍安:
“兄台深明大义!如此处置,既回应了皇上关切之意,也未曾彻底冤枉了张伯行,更全了朝廷体面,皇上圣明,必能体谅你我的苦衷。”
两人最终议定奏疏,经过详细“斟酌”,以六百里加急疾驰送往京师。
送出奏疏之后,赫寿颇有些志得意满,私下对亲随随口说道:
“此番揣摩上意,料理得宜,皇上必定龙心大悦!”
而此时张鹏翮却独自在书房内坐了一夜,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一言不发。
此时的京城十三贝子府内。
胤禄踏着夜色而来,府内虽比圈禁时好了许多,仍显得几分萧索。
胤祥在书房外相迎,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眉宇之间少了多日的忧虑之色。
“十六弟,你来得正好!”
胤祥拉着胤禄坐下,屏退左右,压低着嗓子,低声说道:
“江南那边,有新动静了。”
“十三哥请讲。”
“我再江南的旧部传来密信,”胤祥眼含精光,“张鹏翮与赫寿的联名奏疏,已经发出,不日即将到京。”
胤禄心中一动:“果真如预想的一般无二,那张鹏翮平日里是个硬气的主,可那赫寿惯常迎风使舵,不知此次是否有负圣恩。”
“硬气是硬气,只怕······”
胤祥冷笑一声:
“这奏疏到了京里,能不能原原本本送到皇阿玛御前,还未可知,老八那边,绝不会做视噶礼倒台,那可是他在江南的钱袋子,消息源。”
胤祥忽然话锋一转,看向胤禄:
“对了,你让我帮忙查得,关于苏卿怜身世之事,有些眉目了。”
胤禄精神一振:“十三哥怎说?”
“我府里那位老苍头,你还记得吧?当年曾在江宁织造曹寅府上当过差。”
胤祥说道:
“他前几日偶然与我提起,说约莫十七八年前,曹寅府上确实曾寄养过一个女婴,据说是京城以为故交之后,托付曹寅照料,后来不知何故,那女婴又被转送到了苏州李煦处。时间、地点,都与苏卿怜对得上!”
“京城故交?林成渊吗?!”胤禄追问。
胤祥摇头道:
“老苍头年事已高,记不清名讳了,只说似乎与早年一桩宫闱秘案有关,牵连甚广,当时讳莫如深。”
宫闱秘案!
“还有,”胤祥压低了声音,贴耳可闻,“老苍头隐约记得,当年曹寅提及此事时,曾叹息说本是金枝玉叶,奈何飘零至此······”
金枝玉叶?!
胤禄心神剧震,一个惊人的猜想浮上心头!
难道苏卿怜、芸香、吴颜汐的身世,竟与天家有关?!
“此事关系重大,绝不可外传!”胤禄低声说道。
胤祥重重点头应道:
“我晓得轻重,十六弟,这条线你定要抓住!或许,这才是撬动整个局面的关键!”
兄弟二人有密谈片刻,胤禄方告辞离去。
待回到贝勒府书房,胤禄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江南科场案已是波涛汹涌,而苏卿怜身世之迷,或许连皇阿玛都······
胤禄铺开纸笔,沉吟良久,终是写下几个字,封入密信。
“王喜,明日一早,设法将此信交予苏姑娘,务必亲手送达,不得经由他人。”
“嗻!”
王喜应声退出。
两日之后,乾清宫内,康熙看着张鹏翮、赫寿的联名呈递奏疏,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越看康熙的眉头皱的越紧,看到最后,猛将奏疏摔在御案之上,一声脆响,吓得侍立一旁的李德全浑身一哆嗦。
“掩饰和解!瞻循定议!”
康熙的声音冷若冰窟,夹带着压抑下的怒火:
“朕让两人从公审理,他们便是这般从公的?!将此番滔天大罪化为乌有,反将清流直臣置于险地!他们眼里,还有没有国法纲纪!”
马齐、张廷玉等大臣垂手肃立,都不敢言声。
两人眼中俱是疑惑,皇上此举何意?
当初那道语焉不详的上谕,分明有回护噶礼之意,如今张、赫二人按此心意办理,为何反而触怒龙颜?
“朕看他们是越老越糊涂!不堪重用!”
康熙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拟旨!张鹏翮、赫寿审理噶礼、张伯行互参一案,敷衍塞责,是非颠倒,着即撤去钦差职务,即刻回京听参!此案,另派户部尚书穆和伦、工部尚书张廷枢前往扬州,重审!”
旨意一出,举朝愕然。
扬州行辕接到这道措辞严厉的圣旨之时,张鹏翮与赫寿如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怎······怎么会······”
赫寿脸色煞白,捧着圣旨的手抖得厉害,几乎站立不住:
“皇上······皇上为何······”
张鹏翮则呆呆站着,精气神似被抽离一般,望着那明黄的绢帛,嘴唇哆嗦,一声长叹与自嘲:
“错了······终究是错了······老夫愧对皇上信任,愧对平生所学啊!”
两行老泪,竟顺着张鹏翮的脸颊滑落。
两人自以为精明地揣摩对了圣意,却不知帝王心术,深如瀚海。
康熙既要维持“满汉一体”的表面文章,不愿在明面之上过分偏袒噶礼,忌讳激起汉官众怒,又岂能容忍臣子如此公然颠倒是非,将他的“回护”之心完全暴露得如此赤裸?
张、赫二人的“体贴”,恰恰犯了康熙的大忌!
而此番旨意传出,在内务府值房内的胤禄,是从王喜口中得知此事。
胤禄走到案前,看着那幅江南沙洲舆图,手指在那个朱砂标记上轻轻一点。
“皇阿玛之心,岂是那般好猜的?”
胤禄低声自语:“张鹏翮此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只是不知,这新去的穆和伦与张廷枢,又能审出个什么结果?”
喃喃数语后,胤禄转向王喜:
“关琦那边,关于那五万两银子和李煦,可还有新的线索?”
王喜忙接话说道:
“回主子,关琦查到,那笔银子最终与采购一批特殊的苏绣有关,据说是仿制前明宫廷的样式,工艺极其复杂,价值不菲。”
“前明宫廷样式······”
胤禄一愣,忽觉那里有所不对,可又细想不起何处有异。
“让丁竹加紧盯着兵马司胡同和步军统领衙门后街,尤其是雍亲王府马车再次出现的话,立刻来报!”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