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屋头村的惨象（2/2）

他撒了谎，目光却扫过这一家老小——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两个半大的孩子，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这家人像秋后被割倒的秸秆，在旱风中一触即碎。

“村长家在何处？”周二问道，声音放得很轻。

村东头那间稍齐整些的土坯房里，老村长听明了来意，浑浊的眼睛在油灯下闪烁。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周一周二觉得他是不是个哑巴。

“后生，”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砂，“你们...真是商人？”

周二指尖微动，被周一用眼神制止。

老村长没再追问，只是颤巍巍地起身，从床底拖出个落满灰尘的木匣。打开来，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叠发黄的纸页。

他枯瘦的手指在纸上慢慢移动，每一个名字都念得很轻，像怕惊扰了谁的安眠。

“太和七年，春丫，十四岁。大丫二丫十三岁……”

“太和九年，小莲，十三岁。小花十二岁……”

“太和十二年，双胞胎姐妹，招娣，盼娣，都才十二……”

每念一个名字，他的手指就在纸上停顿片刻。那不只是墨迹，是一个个曾在村里跑跳笑闹的姑娘。

“去年，是村西刘木匠家的闺女，叫穗穗...”老村长抬起头，眼里没有泪，只有一片干涸的荒芜。

“今年，李猎户家的丫头，做豆腐那家的丫头，还有我的大孙女都被抓走了，没想到阿秀也被抓走了！”

纸张是被村长锁在自己卧室的一个暗匣子里的，卧室里没有一丝亮光。油灯的光在他脸上跳动，映出深深的沟壑。

“十三年，70个姑娘。”老村长合上木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县令大人说，这是为了祈雨，是她们的福分。”

周一站在阴影里，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直到此刻，他终于松开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些名字，”他开口，声音异常平静，“您都还记得清？”

老村长缓缓抬头，仿佛望向窗外那片干涸的田地。

“后生，当村长的，可以记不住谁家欠了多少租子，可以算不清村里有多少口人。”他轻轻地说，“但每一个被送出去的姑娘，都得记着。”

“不然等她们的爹娘夜里哭醒的时候，连个能陪着掉眼泪的人都没有。”

周二突然转身走了出去，站在破败的院子里，头扬的高高的，争取不让眼泪掉下来。

阳光很好，好得不像话。

可这片土地，已经半年，没有见过一滴雨了。

这个村庄，已经丢了70个如花年纪的姑娘。

周一和周二的返程路上，一向活泼的周二，罕见的没有了声音，两人沉默着回到了临川县的住处。

当周二义愤填膺的把屋头村的情况禀报给周叙白的时候，周叙白的手紧紧的攥着，一声不吭。

他从未想到，在云梦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样让百姓看不到希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