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序.官道相遇(1/2)
江南的春天比诰京来得早,三月中旬,官道两旁的桃花已经开得烂漫,粉红的花瓣在风中纷纷扬扬,像一场温柔的雨。
南承瑾坐在马车里,手里拿着一卷奏折,眼睛却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他已经离宫七日,一路南下,轻车简从,只带了二十个贴身侍卫,扮作商队,走得不算快。
咳嗽还时不时袭来,但比在宫里时好些。
也许是离开了那座压抑的宫殿,也许是路上的新鲜空气,也许...是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他不敢深想那期待是什么,怕想多了,失望会来得更重。
陈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主子,前面有座茶棚,要不要歇歇脚?”
南承瑾掀开车帘。
前方不远处,官道旁果然有个简陋的茶棚,茅草顶,竹篱笆,棚下摆着几张粗糙的木桌木凳。
三四辆马车停在棚外,马匹正在低头吃草料。看车马的样式,像是普通商旅,但又有些说不出的不同——那些马太壮,那些车夫坐得太直,那些看似随意的站位,隐隐透着训练过的警惕。
南承瑾的眉头微微皱起。
“过去看看。”
马车在茶棚外停下。
南承瑾没有立刻下车,还是坐在车里,透过车帘的缝隙观察。
茶棚里坐了七八个人,多是行商打扮,有个看似中年的老人坐在最里面的桌子旁,背对着门口,头发花白得厉害,但背挺得很直。
男人对面也是坐着个中年人,穿靛蓝色长衫,手里拿着茶杯,眼睛锐利地扫视四周。
南承瑾的手指在膝上收紧。
那个背影...太熟悉了。
他推开车门,走下车。
常德连忙跟上,侍卫们立刻散开,看似随意,实则将茶棚周围都控制住了。
茶棚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那些“商旅”模样的人手都按在了腰间,眼神警惕。穿靛蓝色长衫的中年人站起身,手按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是防御的姿态。
只有那个背对着门口的中年男人没有动。他依然坐在那里,端着茶杯,慢慢喝着茶,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南承瑾一步步走进茶棚。
脚步很稳,走到中年人身后3。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父亲。”
男煜他缓缓放下茶杯,茶杯底与木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站起身,转过身。
是南烁。
父子二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三步距离。阳光从茅草棚的缝隙漏下来,在两人之间投下晃动的光斑。
空气里有茶香,有马粪味,有远处田野里油菜花的甜香,还有一种更沉重的东西,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来了。”
“你们在这里,臣怎能不来。”南承瑾说,眼睛盯着南烁的脸。
四年不见,父亲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像刀刻,眼神疲惫,但深处仍有那种他熟悉的、不肯屈服的光芒。
南烁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他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吧。”
南承瑾坐下。
常德连忙上前,用自带的茶具沏了茶,放在南承瑾面前。茶是上好的龙井,香气扑鼻,但在简陋的茶棚里,在这对天下最尊贵又最疏离的父子之间,显得格外突兀。
“你离宫,朝政怎么办?”南烁问,端起自己的粗陶茶杯,喝了一口。茶是普通的茶梗,泡得发苦,但他喝得很自然。
“交给五哥了,几位皇弟共同辅政。”
南烁的手顿了顿。“承瑜?”
“是。”
南烁沉默了片刻,然后摇头。“你不该离宫。新帝登基不足半年,此时离宫,朝中必有议论。”
“议论就议论吧。”南承瑾放下茶杯,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挲,“有些事,臣必须亲自来。”
“什么事?“盐税?河工?还是...”
“父秦知道。”南承瑾打断他,眼睛直直看着南烁,“黄桃为什么来江南,臣就为什么来江南。”
茶棚里再次陷入寂静。
那些侍卫、随从都低下头,假装喝茶,假装看风景,但耳朵都竖着,捕捉着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
南烁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一下,两下,节奏很慢,很沉。他看着南承瑾,看着这个已经长大、已经登上皇位、但脸色依然苍白、眼下依然有青黑的儿子。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承瑾,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执着不放,伤人伤己。”
“那陛下二叔?”南承瑾反问,声音里有压抑的情绪,“父皇执着了吗?放下了吗?”
南烁的嘴唇抿紧了。他别过脸,看向棚外那片金灿灿的油菜花田。风吹过,花浪起伏,像一片金色的海。很美,很安宁,但看在眼里,只觉得刺眼。
“我老了。老了的人,总爱回想过去。你还年轻,路还长,不该...”
“不该什么?”南承瑾一听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带倒了身后的凳子。凳子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茶棚里所有人都抬起头,手按向腰间。
南承瑾没有理会。他站在南烁面前,背脊挺得笔直,但肩膀在微微颤抖。
“不该想允堂?不该找他?不该问问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父亲,那是我的弟弟!我亲眼看着他...看着他...”他的话断在这里,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
南烁缓缓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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