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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序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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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之前租的是个老大夫,姓陈,人挺好的,就是命不好。”老汉摇头,“独子得病死了,老伴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陈大夫一个人守着药铺,前年冬天夜里,突发心疾,没救过来。等邻居发现,人都硬了。”

允堂沉默片刻:“怎么死的?”

“说是心疾。”老汉压低声音,“但也有人说,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唉,都是闲话,小伙子你别当真。你要租就去看看,房东就住在隔壁,姓王。”

允堂道了谢,按照老汉指的方向往柳树巷走。巷子确实偏,离主街有一段距离,两边都是些老旧院落,墙头长着枯草。巷口有棵老柳树,冬天叶子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条垂下来,在暮色中像鬼魅的手臂。

院子在巷子深处,门是木门,漆已经剥落,露出底下发黑的木头。门上贴着那张褪色的红纸,在晚风中簌簌作响。允堂敲了敲门,没人应。他转身去敲隔壁的门。

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圆脸,细眼,穿着一身半旧的蓝布袄,手里还拿着锅铲,看样子正在做饭。看见允堂,她愣了一下:“找谁?”

“请问是王婶吗?我来看看隔壁院子。”

妇人打量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你要租?”

“想先看看。”

妇人点头,回屋放下锅铲,拿了串钥匙出来。钥匙很旧,串在铁环上,叮当作响。她走到隔壁门前,打开锁,推开院门。

院子不大,但很方正。正面是三间屋子,中间是堂屋,左右两边是厢房。院子左侧有口井,井台是青石砌的,很干净;右侧有棵枣树,冬天叶子落尽了,但枝干遒劲。院子打扫得还算干净,只是角落里堆着些枯叶,在晚风里打着旋。

“前头那间本来是药铺。”王婶推开中间屋子的门,“陈大夫走后,东西都搬走了,就剩些空架子。你要租的话,架子可以留给你用。”

允堂走进屋子。屋子宽敞,靠墙是一排药柜,柜子上的小抽屉都空着,但擦得很干净。靠窗有张桌子,桌子腿缺了一角,用砖垫着。地上铺着青砖,砖缝里长着些青苔。

“后面是住的地方。”王婶带他穿过堂屋,后面是个小天井,天井两边各有一间厢房,一间做卧室,一间做厨房。卧室里有张木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厨房里有灶台,有碗柜,虽然简陋,但能住人。

“月租八百文,半年一付。”王婶说,“水井是公用的,柴火要自己买。做饭的灶能用,但锅碗瓢盆得自己置办。”

允堂在院子里走了走,看了看那口井,又看了看那棵枣树。院子虽然旧,但干净,安静,位置也偏,正合他意。至于死过人...他想起宫里那些地方,哪间屋子没死过人?御花园的荷花池淹死过宫女,冷宫的枯井里填过妃嫔,东宫的偏殿里...他摇摇头,甩开那些念头。

“我租了。”他说。

王婶有些意外:“不再看看?不嫌...不嫌晦气?”

“不嫌。”允堂从怀里掏出钱袋,数出四钱八分银子——这是半年的租金。递给王婶时,他顿了顿,“能问问...陈大夫的事吗?”

王婶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神色缓和了些:“陈大夫啊...是个好人。就是命苦。儿子得的是痨病,那时候还没现在这些好药,硬生生咳血咳死了。老伴跟着病倒,没撑过三个月。陈大夫一个人守着这药铺,给人看病,收钱很少,穷人都赊账。后来...后来就那样了。”

她叹了口气,把钥匙递给允堂:“你要是开药铺,也算延续陈大夫的衣钵了。这镇上缺大夫,陈大夫走后,有个头疼脑热都得去县里,不方便。”

允堂接过钥匙,钥匙冰凉,沉甸甸的。他看着王婶,忽然问:“陈大夫...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王婶想了想:“有些医书,都在屋里那个箱子里。还有些药草,都霉了,我扔了。哦,对了,”她像是想起什么,“有本手札,陈大夫生前常看的,我收起来了。你要是要,我拿给你。”

“麻烦您了。”

王婶回屋,不多时拿来一本蓝布封面的册子。册子不厚,边角磨损,纸张泛黄。允堂接过来,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工整的小楷,写着:“青石镇行医录,陈守仁记。”

他合上册子,对着王婶微微躬身:“多谢。”

王婶摆摆手,转身要走,又停下,回头说:“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怎么称呼?”

允堂沉默了一下。他本想说“阿棠”,但话到嘴边又改了:“我叫...陈棠。耳东陈,海棠的棠。”

“陈棠...好名字。”王婶点头,“以后就是邻居了,有事尽管说话。”

她走了,院门重新关上。允堂站在院子里,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从西边天际漏下来,给青瓦屋顶镀上一层金边。远处传来狗吠声,近处有邻家妇人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空气里有柴火烟味和饭菜香。

他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水很清,映出他戴着斗笠的倒影,影子在水面晃动,破碎,又重组。他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水很凉,刺得皮肤发疼,但那种疼让他清醒。

这里就是他的新起点了。青石镇,柳树巷,这个死过人的小院子。他要在这里开药铺,采草药,给人看病,养活自己。然后...然后等身体好些,等攒够钱,等时机合适,就去查那些事,去解那些谜,去面对那些他逃了这么多年的人。

夜幕完全降临时,允堂走进堂屋,点亮了桌上那盏油灯。灯光昏暗,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但足够了。他在桌边坐下,翻开陈大夫那本手札,一页页看下去。

手札里记着青石镇常见的病症,常用的药方,还有陈大夫行医多年的心得。字迹工整,记录详细,看得出是个认真的人。翻到最后几页时,允堂的手停住了。

那一页没有药方,只有一行字,墨迹很深,像是用力写下的:

“医者不自医,治人难治己。平生憾事三:一未能救子,二未能护妻,三...三未能揭青石镇疫病之真相。”

允堂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油灯的火苗跳动,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窗外,夜色深沉,这个陌生的小镇渐渐沉寂下来,只有风穿过巷子的声音,呜呜的,像有人在哭。

他将手札合上,放在桌上。然后从包袱里取出纸笔,研墨,铺纸。笔尖蘸饱了墨,悬在纸上,停顿片刻,落笔:

“青石镇药铺开业启事:诊治寻常病症,价格公道,贫者赊账。”

写完后,他吹干墨迹,小心折好,放进抽屉。明天一早,他要去找人写几张告示,贴在镇口和主街。还要去市集买些常用的药材,置办些锅碗瓢盆,再买床厚点的被子——冬夜很冷,他的身子受不住寒。

事情很多,但一件件做,总能做完。

允堂站起身,走到院子里。夜空很晴,星星很亮,一颗一颗,密密麻麻,像撒在天鹅绒上的碎钻。他仰头看了很久,直到脖子酸了,才低下头,轻声说:

“东远,我安顿下来了。你...你可以放心了。”

风吹过,枣树的枯枝摇晃,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在回应。

允堂转身回屋,关上门,将漫漫长夜和满天星辰,都关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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