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 异常举动(2/2)
疯得无可救药。
疯得,只剩下爱她的执念。
客厅里的纸箱空空如也,满地都是摔碎的饭团,白花花的米饭沾在地板上,像是一片片惨白的雪花。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
苏晚靠在厉沉舟的怀里,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知道,她永远都逃不掉了。
这场名为厉沉舟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永远不会结束。
木屑还散落在客厅的地板上,弯掉的高尔夫球杆歪在角落,像是一道狰狞的伤疤。苏晚没有再哭,也没有再吼,她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她看着厉沉舟空洞的眼神,看着那片被砸得稀烂的地板,心里最后一丝温度,也像是被抽走了。
够了。
真的够了。
从直播闹剧到眼镜作弊,从一千种爱与恨的控诉,到粉色应援服的狂热,再到今天,仅仅因为一个坏掉的水龙头,就挥起高尔夫球杆砸烂了整个地板。她受够了他的疯狂,受够了他的偏执,受够了这种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的歇斯底里。
苏晚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再看厉沉舟一眼。她径直走到玄关,换了鞋,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一个句号,划在了这场无休止的纠缠里。
厉沉舟还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眼神依旧茫然。他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胸口的烦躁还没散去,只是,那股疯狂的劲头,像是随着苏晚的离开,瞬间泄了气。
他愣了很久,才缓缓地反应过来——苏晚走了。
她没有说去哪里,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甚至没有带手机。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惊雷,猛地炸在他的脑海里。
躲着我?
她又在躲着我?
厉沉舟的眼神瞬间变了,刚才的茫然被一种更汹涌的恐慌和愤怒取代。他猛地冲到门口,一把拉开门,朝着楼道里大喊:“苏晚!苏晚!你给我回来!”
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的回声在盘旋。
厉沉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他喘不过气。他跌跌撞撞地冲下楼,目光像疯了一样扫过小区的每一个角落。他看到了花坛里的月季,看到了停在楼下的汽车,看到了散步的老人,却唯独没有看到苏晚的身影。
她去哪里了?
她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这个念头让厉沉舟彻底失控了。他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在小区里狂奔着,嘴里不停地喊着苏晚的名字。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锣,带着哭腔,带着绝望,惊得路边的野猫都窜进了草丛里。
终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小区西侧的草坪上。
那片草坪不大,种着矮矮的冬青,还有几棵桂花树。此刻,夕阳正缓缓落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草坪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苏晚就坐在草坪的边缘,背对着他,双手抱膝,望着远处的夕阳。她的身影很单薄,在暮色里,像是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看到她的那一刻,厉沉舟心里的恐慌瞬间变成了暴怒。
他就知道!她就是故意躲着他!她就是不想见他!她就是嫌弃他了!
厉沉舟的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他猛地转身,朝着自己停在楼下的汽车跑去。那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身硬朗,马力十足。他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钥匙插进锁孔,猛地拧动。
发动机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像是野兽的低吼。
厉沉舟的双手死死地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草坪上的苏晚,眼神里充满了扭曲的愤怒和偏执。他踩着油门,汽车缓缓地驶了出去,朝着草坪的方向,一点点逼近。
苏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缓缓地转过身。
当她看到那辆朝着自己冲过来的黑色越野车时,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平静瞬间被惊恐取代。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厉沉舟!你干什么?!”
厉沉舟没有回答。他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样,只是死死地盯着她,脚下的油门越踩越深。汽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响,轮胎碾过草坪,发出“沙沙”的声响,草屑飞溅。
周围散步的老人和孩子都惊呆了,他们看着那辆疯狂的越野车,看着草坪上惊慌失措的苏晚,发出了惊恐的呼喊声。
“快躲开!快躲开啊!”
“疯了!这个人疯了!”
苏晚的腿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她看着越来越近的汽车,看着驾驶座上厉沉舟那张扭曲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恐惧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汽车离她越来越近,她甚至能看到厉沉舟眼里的疯狂,能闻到汽车尾气的味道。
就在这时,苏晚的身体里爆发出一股求生的本能。她猛地往旁边扑去,身体像是一片落叶,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
几乎是同时,汽车狠狠地撞在了她刚才坐着的地方,轮胎碾过草坪,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
但厉沉舟并没有停手。
他猛地打了方向盘,汽车在草坪上划出一个尖锐的弧线,再次朝着苏晚扑去。他的嘴里嘶吼着,像是失去了理智的野兽:“苏晚!你给我回来!你别想躲着我!”
苏晚连滚带爬地往后躲,膝盖和手掌都被草坪上的石子划破了,渗出了血丝。她看着那辆紧追不舍的汽车,看着厉沉舟那张狰狞的脸,眼泪终于再次涌了出来。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无奈,而是彻骨的恐惧。
“厉沉舟!你醒醒!我是苏晚啊!”她哭着大喊,声音嘶哑得厉害。
厉沉舟像是没有听到,他踩着油门,汽车在草坪上横冲直撞,一次次地朝着苏晚撞去。他的眼睛里只有苏晚的身影,只有那股“她要躲着我”的愤怒和偏执。
周围的人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冲过去想拦着汽车,有人拿出手机报警,还有人朝着厉沉舟大喊,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但一切都太晚了。
汽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厉沉舟的眼神越来越疯狂。在夕阳的余晖里,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像是一头失控的猛兽,而苏晚,就是它追捕的猎物。
终于,在又一次的猛冲中,汽车的侧面狠狠地撞上了苏晚的后背。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苏晚的身体像是一片被狂风卷起的叶子,猛地飞了起来。她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这个距离,竟远远超过了小区里所有人的认知,像是创下了一个荒诞又惨烈的历史最高记录。
夕阳的光,金色的,温暖的,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苏晚的身体重重地摔在草坪的另一头,发出一声闷响。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鲜血从她的嘴角和后背渗出来,染红了身下的青草。
汽车终于停了下来。
厉沉舟坐在驾驶座上,双手还死死地攥着方向盘。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躺在草坪上的苏晚,眼神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茫然。
周围的呼喊声,惊叫声,还有警笛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慢慢地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他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一步步地朝着苏晚走去,看着她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嘴角淌着血,眼神里的光,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晚晚……”
厉沉舟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在做梦。
他蹲下身,伸出手,想要触碰苏晚的脸颊,却又不敢。他的指尖颤抖着,悬在半空中,眼泪终于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草上,和苏晚的血混在了一起。
“晚晚……我不是故意的……”
他喃喃自语着,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夕阳彻底落下去了,暮色四合。
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交替的灯光,刺破了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厉沉舟跪在苏晚的身边,抱着她的身体,哭得像个疯子。
他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他终于明白,这场疯狂的执念,终究是亲手毁掉了他最爱的人。
而草坪上那道长长的、沾染着鲜血的痕迹,还有苏晚被撞飞的那个荒诞的高度,成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惨烈的印记。
这场无休止的闹剧,终于在一片警笛声中,走向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结局。
深秋的风卷着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撞在医院门诊楼的玻璃门上,发出“哐哐”的轻响。苏晚攥着厉沉舟的手腕,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脚步又快又急,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厉沉舟被她拽着走,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黑色衬衫皱巴巴的,头发乱得像鸡窝,眼底的红血丝比往日更重,只是此刻他没有发疯,只是蔫蔫地低着头,像个被人拎着的提线木偶,嘴里时不时嘟囔着几句没人能听懂的话。
医院里人来人往,消毒水的味道呛得苏晚鼻子发酸。她好不容易才挂到号,拉着厉沉舟坐在候诊区的塑料椅子上,眼睛死死盯着电子叫号屏,心脏“砰砰”跳得快要撞碎胸腔。这些日子以来,厉沉舟的行为越来越离谱——拿刀捅西瓜、把自己当成蟑螂的王、因为一条撤回的消息发了99条疯魔的追问、甚至拿刀捅自己的肚子验证血液颜色,桩桩件件,都让苏晚觉得脊背发凉。她终于彻底放弃了“驱邪”的荒唐念头,咬牙带着他来了医院,她知道,厉沉舟不是被鬼附身,他是病了,病得很重很重。
厉沉舟坐在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子的扶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上次捅西瓜时沾到的红色汁水。他突然抬起头,盯着苏晚的侧脸,眼神直勾勾的:“宝宝,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要给你买糖吃?”
苏晚的喉咙一阵发紧,她转过头,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是,我们来做个检查,很快就好。”
厉沉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低下头去抠扶手,嘴里反复念叨着:“检查……检查……宝宝要检查……”
周围的人时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带着好奇、嫌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苏晚只能假装看不见,她死死地攥着厉沉舟的手,掌心的冷汗濡湿了两人的皮肤。
终于,电子屏上跳出了厉沉舟的名字。苏晚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猛地站起身,拽着厉沉舟往诊室里走。
诊室里的老医生戴着厚厚的老花镜,头发花白,神情温和。他抬眼打量了一下厉沉舟,又看向苏晚,声音沉稳:“说说吧,病人最近有什么异常表现?”
苏晚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却又不敢哭出声,只能断断续续地把厉沉舟这些日子的疯魔行径一一说出来——捅西瓜、召唤蟑螂、自残、疯狂追问消息,每说一件,她的声音就颤抖一分,心口就像是被刀子割了一下。
厉沉舟在旁边听着,一开始还愣愣的,后来突然烦躁起来,他猛地甩开苏晚的手,冲着老医生吼道:“你别听她胡说!我没病!我是蟑螂的王!我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晚死死地按住了肩膀。苏晚红着眼睛,几乎是哀求地看着他:“厉沉舟,你安静点!好好看病!”
老医生没有被厉沉舟的吼声吓到,他只是推了推老花镜,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量表,又问了苏晚几个更细致的问题——厉沉舟的家族里有没有精神病史?他最早出现异常是什么时候?有没有过情绪突然高涨又突然低落的情况?
苏晚努力回忆着,摇着头说:“我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他从来没说过……最早……最早是从他开直播把我当成活体沙袋开始的,后来就越来越严重……他有时候特别兴奋,有时候又蔫蔫的,一句话都不说……”
老医生点点头,又让厉沉舟伸出手,看了看他的瞳孔,问了他几个简单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今天是几号?”
厉沉舟的回答颠三倒四,一会儿说自己叫厉沉舟,一会儿说自己是蟑螂的王,问到年龄和日期,更是答非所问。
老医生沉默了片刻,拿起笔,在病历本上刷刷地写着什么。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地盯着老医生的笔尖,手指攥得发白,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诊室里静得可怕,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厉沉舟时不时发出的几声嘟囔。
终于,老医生放下了笔,他抬起头,看向苏晚,眼神里带着一丝凝重,还有一丝同情。
苏晚的嘴唇哆嗦着,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一句话:“医生……他……他到底怎么了?”
老医生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晚的心上:“根据病人的临床表现和你的描述,结合量表评估,初步诊断,病人患的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伴随严重的妄想症状和行为紊乱。”
“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这八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苏晚的脑海里炸开。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她扶住旁边的桌子,手指死死地抠着桌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
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她怎么会想到,竟然是这个病?
这个在电视上、新闻里听过无数次的病,竟然会落在厉沉舟的身上?
苏晚只觉得浑身冰冷,像是被人扔进了冰窖,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她转过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厉沉舟,他还在傻乎乎地抠着衣角,对刚才医生的话一无所知,只是感觉到了苏晚的不对劲,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天真又诡异的笑容:“宝宝,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厉沉舟也愣住了。
他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浑浑噩噩,但“精神分裂症”这几个字,他还是听得懂的。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摇着头,声音尖锐起来:“我没病!我不是疯子!你胡说!你胡说!”
他猛地扑过去,想要去抢医生手里的病历本,却被苏晚死死地抱住了腰。苏晚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她哭着喊道:“厉沉舟!你冷静点!医生没胡说!你是病了!我们治病!我们好好治病!”
“我没病!”厉沉舟疯狂地挣扎着,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苏晚几乎要抱不住他,“我是蟑螂的王!我没疯!放开我!放开我!”
诊室里顿时乱作一团。老医生连忙站起身,按响了墙上的呼叫铃,很快,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护士匆匆跑了进来,一起帮忙按住了厉沉舟。
厉沉舟还在嘶吼着,挣扎着,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苏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像是被生生撕裂了一样,眼泪淌得更凶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她以为厉沉舟只是偏执,只是疯狂,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患上了这样的病。
这个病,像一座沉重的大山,狠狠压在了苏晚的心上。
老医生看着痛哭流涕的苏晚,又看了看被按住后渐渐安静下来,只是眼神依旧浑浊的厉沉舟,轻轻叹了口气:“这种病需要长期规范治疗,而且要尽快住院,进行系统的干预。病人现在的妄想症状很严重,还有明显的行为紊乱,在家里很容易出现自残或者伤害他人的情况。”
苏晚瘫坐在地上,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看着厉沉舟,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如今像个孩子一样被人按住,嘴里还在喃喃地喊着“宝宝”,她的心里一片荒芜。
她和厉沉舟,谁都没有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以为这场噩梦是一场疯狂的纠缠,却没想到,是一场病,一场足以摧毁一切的病。
医院走廊里的脚步声、说话声、仪器的滴答声,全都涌进了苏晚的耳朵里,可她却什么都听不清了。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厉沉舟的人生,彻底拐进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隧道里。
厉沉舟被男护士架着往外走,他还在挣扎,还在喊着苏晚的名字:“宝宝!宝宝救我!我没病!我没疯!”
苏晚瘫在地上,看着他被越带越远,看着他那件黑色的衬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深秋的风还在刮着,撞在玻璃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诊室里的消毒水味道越来越浓,浓得呛人,浓得像是要把苏晚的呼吸都掐断。
她知道,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
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更不知道,这场病,能不能治好。
能不能把那个……哪怕是偏执疯狂,却还能抱着她喊她宝宝的厉沉舟,再换回来。
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整栋公寓。厉沉舟蜷缩在沙发上,呼吸沉得像碾过的铅块,嘴角还挂着一丝无意识的涎水。他身上的衣服还没换,沾着草坪上的草屑和点点暗红的血渍——那是苏晚的血。
客厅里的灯没开,只有窗外的月光漏进来一点,堪堪照亮他那张睡得毫无防备的脸。苏晚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寒凉。
她是算准了剂量的。
晚饭时,她亲手端上桌的红烧肉,汤汁浓稠,香气四溢。厉沉舟饿了一下午,又因为撞了她之后的恐慌和混乱,根本没心思细想,狼吞虎咽地吃了满满两碗饭。那些被碾成粉末的安眠药,混在红烧肉的酱汁里,无色无味,像一颗颗淬了冰的毒针,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胃里。
药效发作得比她预想的还要快。没到半个小时,厉沉舟就开始犯困,眼皮耷拉着,说话都颠三倒四。他还嘟囔着让苏晚给他倒杯水,说自己“累得慌,要睡个好觉”。苏晚看着他踉跄着倒在沙发上,很快就鼾声大作,心里那块悬了一天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后背的疼,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骨头缝里的神经。被撞飞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身体在空中失重的眩晕,和落地时那种五脏六腑都要震碎的剧痛,至今还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厉沉舟抱着她哭的时候,她是醒着的,只是浑身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听着他语无伦次的道歉。
她知道,厉沉舟不会让她去医院的。
他会把她锁在家里,用那种近乎病态的温柔看着她,给她涂药,喂她吃饭,嘴里念叨着“晚晚别怕,有我在”,却绝口不提去医院检查。他怕,怕检查出什么严重的伤,怕承担责任,更怕她借着去医院的机会,彻底逃离他的掌控。
苏晚太了解他了。了解他的偏执,了解他的疯狂,了解他骨子里那种“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的占有欲。
她缓缓地蹲下身,从厉沉舟的口袋里摸出钱包和钥匙。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钱包里有厚厚的一沓现金,她没数,全部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这是她应得的,是这些年她陪着他,忍受他的疯狂,换来的补偿。
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慢慢地换衣服。穿的是一件宽松的长袖外套,能遮住后背的淤青和擦伤。裤子选了一条运动裤,方便走路。她的动作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生怕惊醒了沙发上那个睡着的恶魔。
走到玄关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月光落在厉沉舟的脸上,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他的手还无意识地攥着,像是在抓什么东西——或许,是在抓她的衣角。
苏晚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连恨都淡了。
哀莫大于心死。
她轻轻地拉开门,又轻轻地带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楼道里很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走一步,后背的疼痛就加剧一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咬着牙,一步步地往下走,像是在逃离一个巨大的、吃人的漩涡。
小区里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草坪上那道被汽车碾过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像是一道狰狞的伤疤。她不敢看,低着头,快步地往前走。
路边有出租车经过,她招了招手。车门打开的那一刻,她几乎是跌坐进去的。
“去最近的医院。”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也没多问,一脚油门踩下去,汽车缓缓地驶离了小区。
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苏晚才终于敢松一口气。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不是因为疼,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解脱的,近乎虚脱的疲惫。
她终于逃离了那个地方。
终于逃离了厉沉舟。
医院的急诊室灯火通明,像是一个永不熄灭的灯塔。苏晚被护士扶着,躺在病床上,医生过来给她做检查。
“后背大面积软组织挫伤,还有轻微的脑震荡,万幸的是,骨头没伤到。”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语气很平静,“需要留院观察两天,输点液,缓解一下疼痛。”
苏晚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谢谢医生。”
护士给她挂上吊瓶,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流进身体里,带来一丝凉意。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心里一片空明。
手机早就被她关机了,她不想接任何电话,不想听任何解释。厉沉舟醒来之后,发现她不在了,一定会疯了一样找她。他会翻遍整个小区,会打电话给所有认识的人,会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咆哮着她的名字。
但那都和她没关系了。
她再也不会回去了。
再也不会陪着他,演那场又疯又痛的闹剧了。
夜色越来越深,医院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仪器的滴答声。苏晚看着窗外的月亮,很圆,很亮。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和厉沉舟刚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他会牵着她的手,在月光下散步,会给她买她爱吃的冰淇淋,会笑着说“晚晚,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那时候的月亮,也是这样圆,这样亮。
只是,后来的一切,都变了。
他的爱,变成了偏执的占有。他的温柔,变成了疯狂的控制。他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肆意地伤害,肆意地践踏。
而她,也终于在一次次的原谅和妥协之后,彻底地,心死了。
吊瓶里的液体,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苏晚闭上眼睛,嘴角缓缓地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她终于自由了。
从此以后,没有厉沉舟,没有疯狂的执念,没有无休止的纠缠。
只有她自己。
只有苏晚。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像是一层温柔的纱。
医院的夜,很静。
静得能听到她心脏,重新跳动的声音。
那是新生的声音。
是属于苏晚一个人的,新生。
深秋的凉意浸透了病房的玻璃窗,窗外的梧桐叶簌簌飘落,在窗台上积起薄薄一层枯黄。厉沉舟住进来已经半个月了,医院的白床单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只是眼底那股偏执的疯劲,却丝毫没减。每天护士送来的药,他都死活不肯吃,要么一把挥开摔在地上,要么死死抿着嘴,任苏晚怎么哄怎么劝,都纹丝不动。
“吃药,吃了病才能好。”苏晚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那几片白色的药片,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哀求。这些日子,她熬得眼底布满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大半力气。
厉沉舟躺在床上,侧着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孩童般的执拗,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药是苦的,我不吃。”他顿了顿,又凑近苏晚,声音压低,带着诡异的认真,“吃了会变成虫子吗?”
苏晚的心猛地一揪。她知道,厉沉舟还陷在自己的妄想里,那些关于蟑螂的疯话,时不时就会从他嘴里冒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把药片攥得更紧,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接吻的时候喂他。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可看着厉沉舟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她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当天晚上,病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光线柔和得像是蒙上了一层纱。苏晚把药片攥在手心,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厉沉舟的肩膀。厉沉舟转过头,看到她,眼底瞬间亮了亮,像是看到了最珍贵的宝贝:“宝宝。”
苏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俯下身,轻轻捧住他的脸。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丝熟悉的气息,让她鼻子发酸。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把药片含进了嘴里,然后低下头,吻住了厉沉舟的唇。
厉沉舟显然是愣住了,身体僵了一瞬,随即就反客为主,紧紧抱住了苏晚的腰,吻得急切又用力。他的唇瓣微凉,带着一丝笨拙的狂热,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的思念和不安,全都融进这个吻里。
苏晚的心跳得飞快,她趁着厉沉舟沉浸其中,舌尖抵着那几片药片,想要悄悄送进他的嘴里。可那些药片像是故意和她作对,在她的舌尖上轻轻一蹭,竟然就开始化开了。
一股浓烈的苦味,瞬间从舌尖蔓延开来,直冲鼻腔。那苦味像是带着刺,扎得她舌根发麻,喉咙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原本想忍着,可那股苦涩实在是太过霸道,根本不是她能承受的。
厉沉舟还在吻着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苏晚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睛里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胃里一阵翻腾。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喉咙里一阵发紧,猛地偏过头,将嘴里化开的药汁,还有那股难以忍受的苦味,全都吐在了厉沉舟的嘴里。
“唔!”厉沉舟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猛地松开苏晚,瞪大了眼睛,眼底的痴迷瞬间被错愕取代。那股浓烈的苦味在他的口腔里炸开,像是无数根针在扎着他的味蕾。
苏晚也慌了神,她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看着厉沉舟那张错愕的脸,心里又慌又悔,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药在我嘴里化开了……太苦了……”
厉沉舟僵在原地,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话,可那股苦味实在是太过呛人。他猛地坐起身,趴在床边,剧烈地干呕起来。他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发出一阵难受的“嗬嗬”声,脸色憋得通红。
“沉舟……”苏晚连忙伸手想去拍他的背,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她看着厉沉舟难受的样子,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疼。她怎么会想出这么蠢的办法?她怎么会把药喂到自己嘴里?
厉沉舟干呕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直起身。他转过头,看向苏晚,眼底的错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委屈,还有一丝孩子气的控诉。他伸出手,指着自己的嘴,声音沙哑得厉害:“苦……好苦……宝宝坏……”
苏晚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哽咽着说:“我错了……我不该骗你……可是你不吃药,病怎么好啊……”
厉沉舟看着她哭红的眼睛,看着她眼底的愧疚和心疼,原本的委屈,竟然渐渐消散了。他伸出手,笨拙地擦了擦苏晚脸上的眼泪,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抚摸什么易碎的珍宝。
“不苦了。”厉沉舟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认真,“宝宝不哭。”
他顿了顿,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然后抬起头,看着苏晚,眼神里带着一丝诡异的坚定:“吃药……吃药病好……陪宝宝。”
苏晚愣住了。她看着厉沉舟眼底的认真,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哽咽着,把桌上的水杯和药片递到他手里:“真的要吃吗?”
厉沉舟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他拿起药片,放进嘴里,然后端起水杯,仰头喝了一大口。那股苦味再次蔓延开来,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却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苏晚看着他的动作,眼泪流得更凶了,却又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往后的路还很长很长。厉沉舟的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
可至少,这一刻,他愿意吃药了。
病房里的灯光依旧昏黄,窗外的风还在刮着,梧桐叶簌簌作响。厉沉舟放下水杯,伸手抱住了苏晚。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只是比往日少了几分疯狂,多了几分笨拙的温柔。
苏晚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白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她不知道厉沉舟的病能不能彻底治好。
可她知道,只要他还在,只要他愿意好好吃药,好好治病,她就会一直陪着他。
陪着他,走过这段黑暗的路。
陪着他,等一个春暖花开的明天。
消毒水的味道还没从鼻尖散去,苏晚的后背还隐隐作痛,却还是被厉沉舟半抱半搀着回了那个满是狼藉的公寓。
汽车撞过来的力道仿佛还在骨髓里震荡,医院的留院观察只待了两天,厉沉舟就疯了似的找到她,跪在病床前哭得撕心裂肺,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着“我错了”“我再也不疯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周围的护士和医生都在劝,说他看着实在可怜,苏晚看着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他手里攥着的、洗得干干净净的家居服,心又一次软了。
她还是跟他回来了。
公寓里的地板已经找人修好了,弯掉的高尔夫球杆被扔了,只剩下客厅角落里堆着的木屑,还在无声地诉说着那天的疯狂。厉沉舟变得格外小心翼翼,每天给她擦药、做饭、洗衣服,连她喝水都要先试好温度,像是在伺候一个易碎的珍宝。他不再喊“苏晚万岁”,不再穿那件粉色的应援服,甚至连说话都放轻了音量,生怕惊扰了她。
这天傍晚,苏晚靠在厉沉舟的怀里,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她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心里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和疲惫,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她揪着他的衣角,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还有一丝压抑了太久的愤怒,骂骂咧咧地说:“厉沉舟,你他妈知道吗?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大房子,不是什么名牌包包,我就想要一个简单又安心的小窝!一个不用担惊受怕,不用看着你发疯,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地方!你懂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颗石子,狠狠砸在了厉沉舟的心上。
他抱着她的手臂猛地一僵,身体瞬间绷紧。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苏晚,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眼底的疲惫和绝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从来没有认真听过她说话。
他只知道偏执地占有她,疯狂地追捧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简单又安心的小窝……”厉沉舟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被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取代。他轻轻拍着苏晚的后背,声音沙哑却无比认真:“我知道了,晚晚。我知道了。”
苏晚以为他只是随口听听,以为他过不了两天就会忘得一干二净。毕竟,他以前也说过很多次“我知道了”,可转头就会犯病。她没再说话,只是疲惫地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心里一片麻木。
她不知道,这一次,厉沉舟是真的听进去了。
他不仅听进去了,还把这句话当成了圣旨,当成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厉沉舟变得格外忙碌。他每天早出晚归,身上总是沾着泥土和木屑,手里还提着各种各样的工具。苏晚问他去干什么,他只是神秘兮兮地笑,说:“晚晚,你等着,我给你一个惊喜。”
苏晚没放在心上,只当他又在琢磨什么疯疯癫癫的事情。
直到一周后的那天下午,苏晚在外面逛了一圈,买了些水果,准备回家。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她却发现厉沉舟正站在单元门口,背对着她,手里还攥着一把钥匙。
“厉沉舟,我回来了。”苏晚走过去,扬了扬手里的水果袋。
厉沉舟猛地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兴奋又讨好的笑容。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反而伸开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晚晚,你不能进去。”厉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神秘。
苏晚愣了一下,皱起眉头:“为什么?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不是不能进去,”厉沉舟连忙摆手,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指了指公寓楼旁边的小院——那是小区里一片荒废的空地,平时堆满了杂物,“你看,我给你准备了‘小窝’!”
苏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瞬间懵了。
只见那片荒废的空地上,杂物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狗窝。
一个用木板钉起来的,刷着粉色油漆的狗窝。
狗窝不大,刚好能容下一个人蜷缩着躺进去。门口还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苏晚的安心小窝。
狗窝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垫子,一个粉色的兔子玩偶,甚至还有一个迷你版的床头柜,上面摆着一瓶花——塑料的。
苏晚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手里的水果袋“啪”地掉在了地上,苹果和橘子滚了一地。她看着那个粉色的狗窝,又看着厉沉舟脸上兴奋的笑容,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厉沉舟,”苏晚的声音颤抖着,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是什么?”
“这是你要的小窝啊!”厉沉舟得意洋洋地说,像是献宝一样,“你说要简单又安心的小窝,我想了很久,狗窝最简单了!而且很安心,没有人能打扰你!你看,我还刷了你最喜欢的粉色,还给你准备了玩偶和花!”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苏晚的手,想要把她往狗窝那边拽:“晚晚,你快进去试试!可舒服了!我昨天试了一下,躺着刚刚好!”
苏晚猛地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荒谬。她看着那个粉色的狗窝,看着厉沉舟那张充满期待的脸,突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她要的是一个简单又安心的家。
一个有温暖的灯光,有柔软的沙发,有不用担惊受怕的空气的家。
不是一个狗窝!
不是一个用木板钉起来的,刷着粉色油漆的,放在荒院里的狗窝!
苏晚看着厉沉舟,看着他眼里的兴奋和认真,突然笑了出来。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厉沉舟,”苏晚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指着那个狗窝,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这就是你给我的小窝?一个狗窝?!”
厉沉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着苏晚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和委屈:“晚晚,你不喜欢吗?我明明按照你说的,做了一个简单又安心的小窝……”
“喜欢?”苏晚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的眼神冰冷得像刀子,“我他妈当然不喜欢!厉沉舟,你是不是有病?!我要的是家!不是狗窝!你根本就不懂!你从来都不懂!”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积压了太久的愤怒和绝望。她看着厉沉舟那张委屈的脸,看着那个荒诞的粉色狗窝,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
她终于明白,有些东西,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
厉沉舟的偏执,厉沉舟的疯狂,厉沉舟骨子里的那种扭曲,是刻在骨头里的。他就算听进去了她的话,也只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去执行。
而他的方式,永远都是这么荒诞,这么令人绝望。
苏晚看着地上滚落的苹果和橘子,看着那个粉色的狗窝,看着厉沉舟茫然的脸,突然觉得累了。
很累很累。
她再也不想和他纠缠下去了。
再也不想了。
苏晚没有再看厉沉舟一眼,她转身,朝着小区门口的方向走去。脚步很稳,没有一丝犹豫。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身上,落在那个粉色的狗窝上,落在厉沉舟茫然的脸上。
像是一幅荒诞又悲凉的画。
厉沉舟站在原地,看着苏晚的背影越走越远,他伸出手,想要喊住她,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低头看着那个粉色的狗窝,看着上面的小牌子,嘴里喃喃地重复着:“简单又安心的小窝……我做错了吗?”
风卷着落叶,吹过荒院,吹过那个粉色的狗窝,吹过厉沉舟茫然的脸。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哭泣。
厉沉舟出院回家的第三个月,天气渐渐回暖,窗外的樱花树抽出了新的嫩芽,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窗台上,给这座沉寂了许久的别墅添了几分生气。厉沉舟的病情稳定了不少,按时吃药,情绪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疯魔偏执,偶尔还能去公司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苏晚看着他一点点好转,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只是别墅里那些被厉沉舟折腾出来的痕迹,还没来得及彻底清理。
这天午后,厉沉舟去公司开例会,苏晚一个人在家闲着没事,便打算把二楼的储藏室收拾出来。储藏室原本是厉沉舟放一些旧文件和杂物的地方,之前他发病的时候,把里面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满地都是撕碎的纸张和摔坏的摆件。苏晚戴上手套,蹲在地上一点点整理,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灰尘飞扬的空气里投下细碎的光斑。
收拾到墙角的时候,她的膝盖不小心撞到了一块松动的木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苏晚皱了皱眉,伸手去推那块木板,没想到木板竟然轻轻一滑,露出了一个手臂大小的黑洞。洞口黑漆漆的,像是蛰伏在墙壁里的野兽的嘴巴,隐约还透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苏晚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这座别墅是厉沉舟一手置办的,她住了这么久,从来不知道墙壁里还有这样一个隐秘的洞。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伸出手,往洞口里摸去。指尖触到的墙壁粗糙又冰冷,带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她往里探了探,突然,指尖碰到了一团黏腻的东西。
那东西温热又滑腻,像是融化的蜡烛,又像是某种浓稠的液体。苏晚心里一惊,连忙把手抽出来,低头一看,指尖上沾着一大片乳白色的液体,还在缓缓往下淌,带着一股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腥甜味。
“这是什么?”苏晚喃喃自语,眼底满是疑惑。她凑到鼻尖闻了闻,那味道不像是油漆,也不像是胶水,更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种东西。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亮了起来,顾不上洗手,又伸手往洞口里摸去。
这一次,她摸得更仔细了。洞口不算太深,大概只有半臂长,里面的墙壁凹凸不平,黏着不少同样的白色液体,有的已经干涸,结成了一层薄薄的膜,有的还带着湿润的光泽。苏晚用指尖刮了一点干涸的膜,放在手心捻了捻,质地像是凝固的蜂蜜,却又比蜂蜜更粗糙一些。
她蹲在洞口前,研究了好半天,眉头紧紧皱着。别墅的墙壁是实心的,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洞?里面的白色液体又是什么东西?是厉沉舟弄的吗?可他为什么要在墙壁里藏这样的东西?
无数个疑问在苏晚的脑海里盘旋,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借着阳光仔细打量指尖的白色液体。液体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乳光,黏稠度很高,拉起来还能扯出细细的丝。苏晚越看越觉得奇怪,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深。
她想起厉沉舟发病时的种种怪异行为——捅西瓜、召唤蟑螂、说自己是蟑螂的王……难道这个洞和他的病有关?难道是他发病的时候,偷偷在墙壁里藏了什么东西?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她连忙跑到卫生间,用洗手液反复搓洗手指,直到指尖的黏腻感和那股腥甜味彻底消失,才松了一口气。可她的心里依旧乱糟糟的,那个手臂大小的洞,还有那些诡异的白色液体,像是一根刺,扎在了她的心头。
她回到储藏室,盯着那个黑洞看了很久,犹豫着要不要把木板重新封回去。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洞口旁边的地板上,那里散落着几片干枯的蟑螂翅膀,还有一些黑色的虫尸。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蟑螂。
又是蟑螂。
她终于反应过来,那白色的液体,像极了昆虫的分泌物。
厉沉舟说自己是蟑螂的王……难道这个洞,是他发病的时候,特意给蟑螂留的巢穴?那些白色液体,是蟑螂的卵鞘?
苏晚不敢再想下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后背狠狠撞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她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仿佛能看到无数只蟑螂在里面爬来爬去,啃噬着那些白色的卵鞘,然后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爬满整座别墅。
恐惧像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了她。
她蹲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抱住膝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以为厉沉舟的病情已经好转,以为那些疯狂的日子已经过去,可这个藏在墙壁里的洞,像是一个无声的宣告——那些噩梦,从来都没有消失。
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风声和樱花飘落的声音。苏晚蹲在储藏室的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不知道厉沉舟什么时候会回来,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只知道,这个墙壁里的洞,和那些白色的液体,将会成为她新的噩梦。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是厉沉舟回来了。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哭声瞬间哽在喉咙里。她抬起头,看向储藏室的门,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一步一步,沉稳而清晰,朝着二楼的方向走来。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快要窒息。她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又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该怎么办?
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现,还是质问厉沉舟?
脚步声停在了储藏室的门口。
苏晚的身体僵得像一块石头,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门被轻轻推开,厉沉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看到蹲在地上的苏晚,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快步走上前,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宝宝,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苏晚看着他温柔的眼神,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厉沉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墙角那个敞开的洞口,还有洞口旁边散落的蟑螂翅膀和虫尸。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
眼底的温和,渐渐被一层浓重的阴霾取代。
空气里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苏晚看着他一点点变化的眼神,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她知道,那个疯魔的厉沉舟,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他只是,藏在了平静的表象之下。
等待着,下一次爆发的时刻。
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着,沙沙地撞在玻璃上,像是谁在窗外低语。公寓里的光线很暗,客厅的吊灯没开,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晕堪堪笼罩住沙发一角。苏晚蜷在沙发上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看着短视频里的搞笑段子,嘴角偶尔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厨房里传来“霍霍”的磨刀声,规律而沉闷,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厉沉舟,你磨快点啊,这刀钝得切个菜都费劲。”苏晚头也没抬,随口喊了一声。
菜刀是上周切骨头时钝的,刃口卷了边,切肉都得费老大劲。早上苏晚让厉沉舟拿去楼下的磨刀摊,他偏说自己磨得好,还翻出了家里那块积了灰的磨刀石,说什么“自己磨的刀,用着顺手”。
厨房里的磨刀声顿了顿,随即又响了起来,厉沉舟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过来,带着一丝异样的沙哑:“快了快了,磨好了刀,就把家里那头猪宰了。”
苏晚刷手机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动作,心里没太在意。她以为厉沉舟是偷偷买了一头猪,或者是哪个亲戚送的——毕竟他有时候就是这样,做事神神秘秘的。她甚至还琢磨着,宰了猪之后,五花肉可以做红烧肉,排骨可以炖汤,瘦肉可以剁馅包饺子,想着想着,嘴角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行啊,宰了猪记得叫我帮忙,我还没见过杀猪呢。”苏晚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眼睛依旧盯着手机屏幕。
厨房里的磨刀声更响了,霍霍的声响里,似乎还夹杂着厉沉舟低低的念叨声,像是在说什么,又像是在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苏晚没听清,也没心思去听,她正刷到一个关于宠物的视频,毛茸茸的小猫看得她心里软乎乎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秋风越刮越急,梧桐叶的碰撞声也越来越响。厨房里的磨刀声终于停了。
苏晚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磨好了?快拿过来我看看。”
没有人回应。
她皱了皱眉,又喊了一声:“厉沉舟?人呢?”
还是没有人回应。
公寓里静得可怕,只剩下窗外的风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苏晚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她放下手机,站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苏晚伸手推开门,暖黄的灯光从客厅透进来,照亮了灶台边的一小块地方。磨刀石放在水槽边,上面还沾着细碎的铁屑,而那把菜刀,已经不见了踪影。
“厉沉舟?你把刀放哪了?”苏晚的声音有些发紧。
依旧没有人回应。
她转身走出厨房,目光在客厅里扫过——沙发上没有,阳台没有,书房也没有。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不安的感觉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扫过了卧室的角落。
卧室的灯没开,黑漆漆的,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勉强照亮了角落里的一片阴影。而那片阴影里,正蹲着一个人。
是厉沉舟。
他蹲在床脚的角落里,背靠着墙壁,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刚磨好的菜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锋利得像是能割破空气。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蹲在那里,一双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位置——也就是苏晚平时睡觉的地方。
苏晚的呼吸猛地一滞,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厉沉舟……你……你蹲在那里干什么?”苏晚的声音颤抖着,像是秋风里的落叶。
厉沉舟没有回答。他依旧蹲在角落里,手里攥着菜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黑暗里,他的嘴角似乎还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苏晚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她想起了下午厉沉舟说的那句话——“磨好了刀,就将家里那头猪宰了”。
她以为的猪,是真的猪。
可是现在,看着厉沉舟手里的菜刀,看着他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是毒蛇一样,猛地钻进了她的心里。
家里哪里有什么猪?
家里只有她和厉沉舟两个人。
他说的那头猪,是她?
这个念头一出,苏晚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想跑,想尖叫,想夺门而出,可她的腿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厉沉舟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从角落里站了起来,手里依旧攥着那把菜刀。刀刃反射着月光,冷光一闪一闪的,晃得苏晚眼睛生疼。他没有往前走,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苏晚,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晚晚,你知道吗?猪是最懒的,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还喜欢到处乱跑……”
苏晚的牙齿不停地打颤,她看着厉沉舟手里的菜刀,看着他那张在黑暗里显得扭曲的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厉沉舟,你醒醒!我不是猪!我是苏晚啊!”
厉沉舟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他自顾自地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疯狂:“磨好了刀,就可以宰了猪了……宰了猪,就不会乱跑了……就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像是在念着什么魔咒。他的手微微抬起,菜刀的刀刃对着苏晚,冷冽的光映在她的瞳孔里,像是一道死亡的符咒。
苏晚终于爆发了,她尖叫着,转身就往门口跑:“厉沉舟你疯了!救命啊!”
她的脚步踉跄,差点被地毯绊倒。她拼命地抓着门把手,手心里全是冷汗,抖得连门都打不开。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很慢,很沉,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她知道,厉沉舟跟过来了。
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正死死地黏在她的背上,像是一把刀,已经抵在了她的后颈。
“晚晚,别跑啊……”厉沉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宰了猪,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永远……”
苏晚终于打开了门,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嘴里嘶喊着救命。楼道里的声控灯被她的喊声惊醒,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照亮了她仓皇的背影。
她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她能听到,身后的门被推开了,厉沉舟的脚步声,还在跟着。
楼道里的声控灯,一盏接一盏地亮,又一盏接一盏地灭。
冷冽的月光,透过楼道的窗户,洒在地上,像是一层冰冷的霜。
而那把刚磨好的菜刀,在月光下,依旧泛着让人胆寒的光。
苏晚的尖叫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着,越来越远,却又像是永远都散不去。
公寓里,厉沉舟站在门口,手里攥着菜刀,看着苏晚消失的方向,嘴角的笑容,诡异而疯狂。
“跑什么呀……”他喃喃自语,“家里的那头猪……还没宰呢……”
空气里的温度像是瞬间降到了冰点,厉沉舟脸上的温和还没完全褪去,顺着苏晚的目光看向墙角的洞口,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又被一种诡异的平静覆盖。他顺着苏晚的话站起身,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累了,我去做饭。”
苏晚蹲在地上,看着他转身走出储藏室的背影,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她不敢动,不敢出声,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个黑洞洞的墙洞,还有地上那些干枯的蟑螂翅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传来的轻微响动,切菜声、打火声、油锅滋滋声,这些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声音,此刻听在苏晚耳朵里,却像是催命的符咒,每一声都敲在她的神经上。
她不知道厉沉舟在做什么,只知道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正顺着门缝一点点飘出来,和饭菜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又刺鼻的味道。苏晚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想逃,想冲出去,可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厨房的声音停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地朝着二楼走来。苏晚抬起头,看到厉沉舟端着一个白瓷盘子和一碗米饭,缓步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和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别无二致。可苏晚却觉得,那笑容像是一张薄薄的纸,底下藏着的是她不敢直视的疯狂。
“宝宝,吃饭了。”厉沉舟把盘子和米饭放在旁边的杂物柜上,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特意给你做的,你尝尝。”
苏晚的目光,死死地黏在了那个白瓷盘子上。
盘子里,盛着满满一盘炒得金黄的东西。那些东西蜷缩着身体,油光锃亮,六条细长的腿清晰可见,油亮的外壳被炒得微微发焦,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细小的触须,黏在油汪汪的盘子底。
是蟑螂。
满满一盘,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少说也有上万只。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心脏,连呼吸都停滞了。她死死地盯着那盘炒蟑螂,胃里的翻江倒海瞬间达到了顶峰,喉咙里一阵发紧,差点当场吐出来。她猛地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视线一片模糊。
“你……你做的什么?”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浓重的哭腔。
厉沉舟像是没听出她声音里的恐惧,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伸手拿起一只炒得金黄的蟑螂,递到她嘴边,语气带着一丝讨好:“蟑螂啊,高蛋白,有营养的。你看,我炒得很香的,你尝尝?”
那只蟑螂的腿还在微微卷曲着,油光锃亮的外壳反射着灯光,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油腥味。苏晚看着那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蟑螂,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她猛地推开厉沉舟的手,那只蟑螂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苏晚连滚带爬地后退,后背狠狠撞在墙上,疼得她眼前发黑。她看着厉沉舟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眼底的温柔被疯狂取代,心里涌起一股极致的绝望。
“宝宝,你怎么了?”厉沉舟皱起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我特意给你做的,你不喜欢吗?”
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那只蟑螂,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又递到苏晚面前,眼神执着又疯狂:“你尝尝嘛,真的很好吃。我挑的都是最大最肥的,足足五万只呢,我炒了好久的。”
五万只。
苏晚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只蟑螂在她的脑海里爬来爬去,啃噬着她的神经。她看着厉沉舟那双泛红的眼睛,看着他手里那只油汪汪的蟑螂,终于明白过来——那些藏在墙洞里的白色液体,根本不是什么卵鞘,而是厉沉舟用来喂养那些蟑螂的东西。他根本就没有好,他只是把自己的疯狂,藏得更深了。
“我不吃!我不吃!”苏晚拼命地摇着头,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你拿走!把它拿走!厉沉舟你这个疯子!”
厉沉舟的脸色沉了下来,眼底的疯狂像是潮水一样涌了上来。他缓缓地站起身,手里还攥着那只蟑螂,眼神阴鸷地盯着苏晚,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戾气:“你不吃?”
苏晚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吓得浑身发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缩在墙角,像一只被猎人逼到绝境的猎物,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厉沉舟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他手里的蟑螂,几乎要贴到她的嘴唇上,那股刺鼻的油腥味,呛得她几乎窒息。
“宝宝,听话。”厉沉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吃了它,吃了它你就不会离开我了。我们一起,做蟑螂的王和王后,好不好?”
苏晚看着他眼底的疯狂,看着那只近在咫尺的蟑螂,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听到厉沉舟在她耳边,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气,喃喃自语着:“没关系,你不吃,我喂你吃。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永远……”
白瓷盘子里的炒蟑螂,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碗里的米饭,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别墅里的腥甜气味,越来越浓。
窗外的樱花,一片片飘落,落在窗台上,像是铺了一层粉色的血。
苏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肖瑶家楼下的,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衣衫,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跑丢了一只鞋的帆布鞋。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她的脚步声慌乱又沉重,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她疯狂地拍着肖瑶家的门,声音里带着哭腔,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肖瑶!开门!快开门!”
门几乎是瞬间被拉开的,肖瑶穿着睡衣,脸上满是担忧。她一把将苏晚拽了进来,反手锁上门,又飞快地扣上了防盗链。“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白?”肖瑶扶着苏晚,看着她浑身发抖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苏晚瘫坐在玄关的地板上,眼泪终于决堤,她抓着肖瑶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哭喊:“太恐怖了……肖瑶,厉沉舟太恐怖了!他拿着刀……他说要宰了家里的猪……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猪是我!他蹲在角落里盯着我,眼睛亮得吓人……”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把傍晚磨刀的事,夜里厉沉舟躲在角落的样子,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肖瑶听得脸色发白,连忙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没事没事,别怕,有我呢。他不敢过来的,这里是我家。”
肖瑶给她倒了杯热水,又找了套干净的睡衣让她换上。苏晚喝着热水,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发抖,一闭上眼,就是厉沉舟蹲在角落,手里攥着菜刀,眼神阴鸷的样子。
“今晚就在我家住下,”肖瑶坐在她身边,语气坚定,“我陪你,别怕。等明天天亮了,我们再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报警。”
苏晚点了点头,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让她连呼吸都觉得疼。在肖瑶的安抚下,她渐渐放松了一些,眼皮越来越沉。肖瑶把她扶到客房的床上,给她掖好被子,又在床头放了杯水,这才轻轻带上门。
客房里很安静,暖黄的床头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苏晚蜷缩在被子里,闻着陌生的洗衣液香味,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倦意如同潮水般涌来,她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很沉,甚至还做了个梦。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住的老房子,院子里种着栀子花,妈妈在厨房做饭,阳光暖融融的,没有厉沉舟,没有菜刀,没有恐惧。
不知道睡了多久,苏晚猛地惊醒过来。
窗外一片漆黑,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床头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是厉沉舟身上的烟草味,混合着公寓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淡淡的灰尘味。
不对。
这不是肖瑶的家。
肖瑶的家是新装修的,满是清新的绿植味,而不是这种沉闷的、让她心悸的味道。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想翻身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她的手脚被粗麻绳紧紧地捆着,勒得皮肉生疼,连手指都弯不了。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不是柔软的床铺,身下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厉沉舟公寓里的实木地板。
她真的回到了这里。
那个让她恐惧到骨子里的地方。
“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黑暗里响起,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带着冰冷的笑意。
苏晚的头皮瞬间炸开,她拼命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咽的喊声,却因为喉咙干涩,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黑暗中,有一道身影缓缓站了起来。那道身影很高,很瘦,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月光不知什么时候,透过窗帘的缝隙漏了进来,一点点照亮了那张脸。
是厉沉舟。
他戴着一个白色的幽灵面具,空洞的眼洞里,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正死死地瞪着她。那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偏执和疯狂,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像是淬了毒的寒冰。
他一步步地朝着苏晚走过来,脚步很轻,却像是踩在她的心脏上。他手里拿着的,是那把磨得锃亮的菜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锋利得能映出她惊恐的脸。
“肖瑶呢?”苏晚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厉沉舟,你把肖瑶怎么样了?!”
厉沉舟没有回答。他蹲下身,手里的菜刀轻轻划过苏晚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发抖。刀刃很锋利,几乎要划破她的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凉意。
“你跑什么?”厉沉舟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出来,闷闷的,却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我只是想宰了那头猪,给你做红烧肉。你不是最喜欢吃红烧肉吗?”
“我不是猪!”苏晚尖叫着,眼泪汹涌而出,“厉沉舟,你疯了!你彻底疯了!”
“疯了?”厉沉舟轻笑一声,那笑声从面具后面传出来,格外诡异,“我没疯。是你不听话。你说要简单的小窝,我给你做了。你说要吃猪肉,我就磨刀准备宰猪。是你非要跑,非要躲着我。”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苏晚被捆住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绝望的占有欲。“你看,这样多好。”他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满足,“你再也跑不了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永远住在这个小窝里。”
苏晚看着他面具后面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那把泛着寒光的菜刀,心里的绝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她终于明白,肖瑶根本就没有能力保护她。厉沉舟疯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是怎么把她从肖瑶家带回来的?肖瑶现在怎么样了?
这些问题,她不敢问,也不敢想。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厉沉舟蹲在她面前,戴着幽灵面具,手里攥着菜刀,死死地瞪着她。
公寓里静得可怕,只有苏晚压抑的哭泣声,和厉沉舟平稳的呼吸声。
她被困在了这里,被困在了这个由厉沉舟亲手打造的,绝望的牢笼里。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沙沙作响。
像是在为她哀悼,又像是在为厉沉舟的疯狂,奏响一曲无声的挽歌。
苏晚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她知道,这一次,她再也逃不掉了。
苏晚是被一阵刺鼻的油腥味呛醒的,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储藏室的地板上,身上盖着厉沉舟的西装外套。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别墅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光线勉强勾勒出房间里的狼藉——墙角的黑洞还敞着,地上散落着干枯的蟑螂翅膀,而不远处的杂物柜上,那盘炒蟑螂依旧摆在那里,油光锃亮的外壳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她的脑袋昏沉沉的,喉咙里还残留着一股恶心的腥甜,刚想起身,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极其缓和的声音:“醒啦?”
苏晚僵硬地转过头,看到厉沉舟就坐在她身边的地板上,手里捏着一只金黄的蟑螂,正慢条斯理地打量着。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看起来平静得可怕,和刚才那个疯狂逼她吃蟑螂的男人判若两人。
“这个蟑螂啊,”厉沉舟捻了捻手里的蟑螂,语气像是在讨论一道寻常的家常菜,“闻着臭,吃着香。”
苏晚的身体瞬间绷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死死地盯着厉沉舟手里的那只蟑螂,嘴唇哆嗦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沙哑:“厉沉舟,你把它扔了!”
厉沉舟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抬起手,把那只蟑螂凑到嘴边,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外壳上的油光,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整只蟑螂塞进了嘴里。
“咔嚓——”
轻微的咀嚼声,在寂静的储藏室里响起,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苏晚眼睁睁地看着他咀嚼着,看着他喉结轻轻滚动,将那只蟑螂咽了下去。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感瞬间涌上心头,她猛地捂住嘴,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来不及跑到卫生间,就对着地板,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胃酸混着胆汁,灼烧着她的喉咙,她吐得天昏地暗,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地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地板上的呕吐物散发着酸腐的气味,和那盘炒蟑螂的腥甜混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厉沉舟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低头看着瘫在地上呕吐的苏晚,眼底的平静像是被一块石头砸碎,疯狂的戾气一点点涌了上来。他的脸色变得扭曲,原本温和的五官此刻狰狞得可怕,嘴角向下撇着,眼神里充满了阴鸷和怒火。
他从杂物柜上拿起那盘炒蟑螂,走到苏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冰冷得像是淬了毒:“晚晚,听话。”
他捏起一只蟑螂,递到苏晚的嘴边,那只蟑螂的触须还在微微颤动,油光锃亮的外壳蹭到了苏晚的嘴唇。
“乖乖吃了它。”厉沉舟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不然,你懂的。”
苏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看着厉沉舟扭曲的脸,看着那只近在咫尺的蟑螂,心里涌起一股极致的绝望和愤怒。她猛地偏过头,避开那只蟑螂,声音嘶哑地喊道:“我懂得什么?!”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知道他所谓的“懂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她再也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这个疯子的折磨了。
厉沉舟听到她的话,脸上的扭曲瞬间变得更加狰狞。他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尖锐又刺耳,像是指甲划过玻璃,听得苏晚头皮发麻。
他转身走到储藏室的角落,从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副黑色的拳击手套。
那副手套是厉沉舟没发病前买的,他那时候偶尔会去健身房打拳,后来发病了,就再也没碰过。手套上还沾着一些灰尘,却依旧透着一股冰冷的硬实感。
厉沉舟慢条斯理地戴上拳击手套,黑色的皮革包裹住他的双手,指关节处的海绵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充满了力量。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咔咔”的声响,眼神里的疯狂像是要溢出来。
他一步步朝着苏晚走来,每走一步,地板都像是在微微震动。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眼神死死地盯着苏晚,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懂的。”
苏晚看着他戴拳击手套的动作,看着他一步步逼近,终于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了她的全身,她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厉沉舟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越来越近。
她想逃,可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储藏室里的腥甜气味和酸腐气味越来越浓,那盘炒蟑螂依旧摆在那里,像是一场无声的审判。
窗外的风,刮得越来越大,樱花树的枝条疯狂地摇晃着,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折磨,奏响一曲绝望的序曲。
冰冷的麻绳还勒着腕骨,皮肉磨出的刺痛一阵一阵往骨头缝里钻。苏晚躺在地板上,浑身僵硬得像块冰,眼睛死死盯着厉沉舟手里那把泛着寒光的菜刀,还有他脸上那个惨白的幽灵面具——空洞的眼洞后面,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暗夜里觅食的野兽。
她等着,等着那把刀落下来,等着刺骨的疼痛席卷全身,等着这场无休止的噩梦,以最惨烈的方式落幕。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
厉沉舟举着刀的手,突然僵住了。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抽走了力气,手臂微微颤抖着,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那声音在死寂的公寓里炸开,惊得苏晚浑身一颤。
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厉沉舟伸出手,颤抖着摘下了脸上的幽灵面具。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漏进来,照亮了他的脸——不再是之前那种阴鸷扭曲的模样,眼神里的疯狂和偏执像是被潮水褪去的沙痕,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还有……浓浓的惶恐和茫然。
他看着被五花大绑躺在地上的苏晚,看着她手腕上被麻绳勒出的红痕,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满眼的恐惧,瞳孔猛地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难以置信的事情。
“晚晚……”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不再是之前那种沙哑诡异的调子,而是苏晚熟悉的、带着点慌乱的语气。
苏晚愣住了,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挣扎,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这是……厉沉舟?
是那个清醒的、会抱着她道歉、会小心翼翼给她揉腰的厉沉舟?
不是那个拿着菜刀喊着要宰猪的疯子?
厉沉舟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跪坐在地板上。他伸出手,想要触碰苏晚的脸,却又猛地缩了回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珍宝。他看着苏晚被绑住的手脚,看着掉在地上的菜刀,看着散落在角落里的幽灵面具,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我……我做了什么?”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绝望和痛苦,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一切,最后落回苏晚的脸上,眼眶瞬间红了。
“对不起……晚晚……对不起……”
他猛地扑过来,小心翼翼地抱住苏晚,生怕弄疼了她。他的身体还在颤抖,滚烫的眼泪滴落在苏晚的脖颈上,带着灼人的温度。“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绑着你……不该拿着刀吓你……我不是故意的……”
麻绳还捆着苏晚的手脚,厉沉舟的拥抱带着一种笨拙的小心翼翼,勒得她有些疼,可她却没有推开他。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这个男人,是清醒的。
他的眼神不再冰冷疯狂,而是充满了愧疚和恐慌,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苏晚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鼻子一酸,积攒了许久的恐惧和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化作了汹涌的泪水。她先是小声地啜泣,然后越哭越凶,像是要把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厉沉舟……你混蛋……”她一边哭,一边捶打着他的后背,力道不大,却带着浓浓的控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拿着刀盯着我的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厉沉舟紧紧地抱着她,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发疯……不该吓你……”
他手忙脚乱地去解苏晚身上的麻绳,手指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抓空了。好不容易解开了手腕上的绳子,看到那些深深的红痕,他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腕,轻轻吹着气,像是在哄一个受伤的小动物。
“还疼吗?晚晚……对不起……”
苏晚靠在他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不知道厉沉舟为什么会突然清醒,不知道他的疯病是不是真的好了,可此刻,被他这样抱着,听着他语无伦次的道歉,她心里的恐惧,竟然一点点消散了。
“你怎么清醒了?”苏晚哭着问,声音沙哑得厉害。
厉沉舟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还有一丝庆幸。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不知道……刚才……刚才我脑子里像是有一团乱麻,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不能让你跑’‘宰了猪就能留住你’的念头……可突然……”
他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突然像是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了下来。”他看着苏晚的眼睛,眼神清澈而真诚,“我看到你被绑着躺在地上,脸上全是眼泪,我就慌了。那些疯狂的念头,一下子就没了……只剩下害怕……害怕我真的伤害了你……”
“可能……可能是病好了吧。”他喃喃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还有一丝庆幸。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靠在他的怀里,默默地流泪。病好了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的厉沉舟,是清醒的。
是那个会抱着她道歉,会心疼她的伤,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的厉沉舟。
公寓里很静,只有两人的哭泣声和哽咽声。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落在掉在地上的菜刀和幽灵面具上。
那些疯狂和恐惧,像是被这月光抚平了。
厉沉舟轻轻抚摸着苏晚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像是要把这三个字,说到天荒地老。
苏晚渐渐停止了哭泣,她靠在厉沉舟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五味杂陈。
她恨过他,怕过他,想要逃离他。
可此刻,看着他满眼的愧疚和惶恐,她却又心软了。
或许,他的疯病,真的好了。
或许,他们之间,还能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窗外的风,渐渐停了。梧桐叶不再沙沙作响,月光变得柔和起来,像是一层温暖的纱,笼罩着相拥的两人。
厉沉舟抱着苏晚,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晚晚,”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再也不会发疯了。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地回抱住了他。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厉沉舟的疯病会不会再次发作。
可她知道,此刻,她想再相信他一次。
再给这份纠缠了太久的感情,一次机会。
公寓里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暖黄的光线洒满了房间,驱散了所有的黑暗和寒意。
掉在地上的菜刀,被月光照着,不再显得那么冰冷狰狞。
幽灵面具滚落在角落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笑话。
而相拥的两人,在暖黄的灯光下,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像是一场噩梦,终于醒了。
苏晚踩着高跟鞋走进苏氏集团顶层办公室时,落地窗透进来的晨光刚好落在她攥紧的手背上,那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是那盘炒蟑螂刻在她神经里的烙印。她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指尖划过纸面上“厉沉舟”三个字时,眼底终于褪去了连日来的恐惧,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这场持续了太久的噩梦,该结束了。
她以为厉沉舟会像从前那样,疯疯癫癫地冲到苏氏集团来闹,砸坏她的办公桌,嘶吼着说她是他的所有物。可一连三天,厉沉舟都没有出现。不仅如此,从旁人的议论里,苏晚听到了一个让她难以置信的消息——厉沉舟回厉氏集团了,而且变回了那个杀伐果断、冷静自持的商界霸总。
这个消息像一颗石子,在苏晚死水般的心里激起了涟漪。她不敢相信,那个生吃蟑螂、说自己是蟑螂之王的疯子,竟然能一夜之间恢复正常?这里面一定有猫腻。苏晚当机立断,拨通了心腹的电话,声音冷冽如冰:“派最靠谱的人去盯着厉沉舟,他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喝了几杯水,见了什么人,都要一字不差地报给我。”
探子的效率很高,当天下午,第一条消息就传了回来:厉沉舟主持了厉氏集团高层会议,逻辑清晰,决策精准,和发病前的状态别无二致;会议结束后,他独自留在办公室,关了三个小时的门,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出。
苏晚皱紧了眉头,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她总觉得,厉沉舟的“正常”,像是一层精心裱糊的纸,一捅就破。
接下来的几天,探子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每一条都在印证厉沉舟的“回归”:他出席了商业酒会,和合作方谈笑风生;他视察了厉氏旗下的子公司,提出的整改方案深得人心;他甚至还接受了财经媒体的采访,镜头里的他西装革履,眼神锐利,举手投足间尽是上位者的气场。
苏晚看着那些传回的照片,照片里的厉沉舟和记忆里那个偏执疯狂的男人判若两人,可她偏偏从他嘴角勾起的弧度里,看到了一丝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她不信,她绝对不信厉沉舟会这么轻易地好转。
直到第七天,探子传来了一条让苏晚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的消息,一个足以颠覆她所有认知的惊天秘密。
那天晚上,厉沉舟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厉氏集团名下一栋废弃的研发楼。那栋楼在市郊,荒草丛生,据说几年前因为一场实验事故被彻底废弃。探子跟着厉沉舟潜入了研发楼,在地下室的门口,看到他输入了一串复杂的密码,厚重的铁门“哐当”一声打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
探子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躲在通风管道的缝隙里,屏住呼吸往里看。这一看,差点让他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