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深化均田(2/2)
高儼雷厉风行,敕令如离弦之箭,直发四方。
一纸詔书,点燃了整个北齐的炉膛。
手持皇命文书与清田细则的寒门进士们,满怀意气或谨慎忐忑,如同破开旧土的新犁,奔赴各方州郡的广阔舞台。
一道道公讼箱的木牌竖立起来,冷硬的黑体字样敲打在无数豪绅心底,也在渴望公道的农人眼中点起微弱的星火。
更令州郡震怖的是那些手持御赐佩剑、面色冷峻的巡行御史与特派军士。
马蹄踏破官道的尘土,甲叶摩擦的鏗鏘,无声地诉说著一个事实。
皇帝的权威,这一次,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敕令,而是悬在头顶、隨时可能斩落的利刃。
京畿的清田之火,终於以燎原之势,席捲北齐全境。
清查、丈量、告发、爭执—每一州每一郡,都在这前所未有的国政风暴中,变得热火朝天。
这股刚猛酷烈、不顾一切的革新罡风,其猛烈之势,甚至越过了山川,直达河西之地,长安宫闕的朱墙之上。
长安皇宫深处,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的北周皇帝宇文邕正埋首批阅奏疏。
他浓须威严,眉宇间凝著统御八方的气度。
当心腹近臣將北齐境內如火如茶的清田巨变细细稟告完毕,宇文邕缓缓搁下了手中的硃笔。
沉默良久,他浓眉微蹙,转向侍立在御案右侧、身形挺拔面容沉静的亲弟齐王宇文宪。
“高儼此番举措——动静不小。”宇文邕的声音低沉,目光深邃地望向胞弟,“毗贺突,你——怎么看“
那探究的目光背后,是对东邻剧变深切的不安与考量。
宇文宪心中一凛。他深知皇兄心思縝密,更知这问题背后是关乎北周国策的战略考量。
他性情本就谨慎持重,面对日益深沉的帝威,更是不敢轻下断语。
略一躬身,宇文宪话语恭敬:“陛下深谋远虑,洞察秋毫。臣弟见识浅陋,岂敢妄言还请陛下——示之。“
宇文邕看著弟弟这份几乎刻入骨子里的恭谨与谦让,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无奈。
他轻轻嘆息一声,试图拉回往昔的亲近:“你我兄弟二人,血脉相连,何须如此生疏,处处谨小慎微“
宇文宪只是將头垂得更低,姿態放得愈发谦恭,声音无波无澜:“臣弟——不敢。“
宇文邕不再强求。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於案头那份描绘著北齐变法风暴的密报上。
半响,他那低沉而雄浑的话语打破了沉寂,饱含著深沉的忌惮:
“齐主高儼——乃我心腹之患矣。”他缓缓吐出这决定性的判断,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与长安宫中的凝重警惕截然相反,千里之外的南陈国都建康,却是另一番景象。
昭阳殿上,陈帝陈頊手持最新的北线谍报,扫过其上描绘的“齐境內热火朝天”、“吏治血雨腥风”等字眼,非但没有忧虑,脸上反而浮现出浓浓的不屑与一丝嘲弄的笑意。
他转向侍立一旁的心腹重臣、尚书僕射徐陵,將谍报轻轻放下,语气轻鬆中带著篤定与优越:
“徐僕射,前番周齐鏖战,我大陈未能趁机北上,占得几分便宜,实为憾事—.”陈頊话锋一转,嘴角扬起弧度,语气带著一种洞悉天机的轻蔑,“而今观之,高儼小儿急不可耐,倒逆施!这般罔顾勛贵门阀、如般的所谓新政』,看似如如荼,实则饮鴆止渴—齐必不攻自乱!”
他似乎已透过这喧囂的表象,看到了北齐帝国內部士族愤怒积薪、地方怨声鼎沸的崩解图景。
徐陵垂首,一言不发,似是承认了对方的说法。
“闻乱政之事,”陈頊抚掌大笑,声音迴荡在殿中,“使人有北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