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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你走的那天路还没画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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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整夜未眠。

她蜷在客厅的旧沙发里,膝盖抵着胸口,目光死死钉在玄关地面——那条蜿蜒了整整七天的蜡笔脚印,在门槛处戛然而止。

像一句写到一半的遗书,墨迹未干,却再无人执笔。

窗外天色灰白,城市尚未完全醒来,只有远处工地传来断续的敲击声,像是某种沉闷的心跳。

可她听得见自己胸腔里的动静。

荆棘纹身从心口一路蔓延至锁骨下方,昨夜暴雨中那一幕反复撕扯她的神经:母亲跪在泥里,用身体护住那些歪斜的标记;雨水顺着她脱线的棉袄滴落,而她只用力指向林野,手势坚决得近乎残忍——你走。

不是挽留,是驱逐。

林野咬住下唇,指尖无意识抚上左胸。

那里刺痛如常,但这一次,疼痛不再只是他人的焦虑、愤怒或冷漠的回响,而是她自己的情绪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扎进血肉——那是震惊,是惶恐,是被允许离去的巨大空虚。

原来最深的控制,并非锁门、辱骂、监视,而是让你相信:你的离开本身就是一种背叛。

童年记忆翻涌上来。

十岁那年,她偷偷收拾书包想逃去同学家过夜,刚拉开门,周慧敏就冷着脸堵在门口:“你走了,我就没人了。”声音不高,却像铁链缠住脚踝。

后来每一次她试图表达独立——考外省大学、搬出去住、甚至只是晚归一小时——母亲总以沉默、眼泪、或是突然病倒来回应。

爱成了绳索,孝顺成了牢笼。

可昨夜……她竟推开了自己。

林野缓缓起身,赤脚踩过微凉的地板,走到厨房。

她取出咖啡豆,一颗颗碾碎,倒入壶中。

黑咖啡的苦香很快弥漫开来,浓烈、粗粝,带着侵略性的气味——这是周慧敏最厌恶的味道。

小时候只要她泡咖啡,母亲就会皱眉呵斥:“女孩子喝这个像什么样子!”

门帘轻轻晃动。

周慧敏站在厨房门口,头发凌乱,眼神还有些涣散。

她望着炉子上咕嘟冒泡的咖啡壶,眉头本能地蹙起,嘴唇微动,似乎要说什么。

但最终,她什么都没说。

只是默默转身,拉开窗户,让晨风卷走烟气。

动作迟缓,却坚定。

然后她低头摆弄起围裙带,手指打结又解开,像在拖延时间。

林野屏住呼吸,试探着开口:“我想……去江予安老家住几天。他外婆留下的老屋还在,我想去看看。”

空气凝滞了一瞬。

母亲没有抬头,也没有反对。

良久,她从衣袋里掏出一把糖——那种廉价的水果硬糖,纸皮泛黄,边角磨损。

她走近一步,将糖塞进林野外套口袋,动作轻得几乎像在安抚一个即将远行的孩子。

不是奖励,不是施舍。

是启程的干粮。

林野怔在原地,喉咙发紧。

这把糖,和童年时猫爸偷偷塞给她的那一模一样。

那时她练琴失败被罚跪,父亲不敢说话,只能趁母亲不注意,悄悄往她手心放一颗柠檬味的糖。

甜味短暂,却曾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温暖。

而现在,是母亲在给她糖。

江予安察觉了她的犹豫。

临行前夜,他没提行程,也没问她是否真的准备好离开。

他只是搬出那辆尘封多年的折叠自行车——林野十三岁时的梦想,却被周慧敏斥为“不务正业”。

车胎瘪了,链条锈蚀,坐垫裂开一道口子。

他蹲在地上,一寸寸擦拭,换胎、上油、调轴。

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当最后一道链条擦亮反光时,他抬眼看向林野,笑了:“你妈当年说,骑车不务正业。可她说的很多话,都不是她真正想说的。”

林野怔住。

她走上前,指尖轻轻抚过冰凉的车把。

那上面还残留着童年掌心的温度,还有无数次被夺走钥匙后的绝望。

她曾以为母亲恨她爱美、恨她贪玩、恨她不像“别人家的孩子”。

可现在她忽然明白——母亲烧日记,是因为害怕看到她真实的痛苦;剪掉她染红的头发,是恐惧她脱离掌控;撕毁奖状,不是否定成就,而是惊惧于那个越来越陌生、越来越自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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