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冰箱门上的口红叉会褪色(1/2)
林野发现母亲开始每日打卡似的巡视冰箱门。
那支干涸的口红被周慧敏视若珍宝,每天清晨六点半准时出现,像一场不容错过的仪式。
她踮起脚尖,在最新一张樱花糕照片上划下猩红斜叉,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只要标记存在,时间就无法夺走什么。
起初林野只是静静看着,任由那些红叉在冰箱门内侧层层叠叠地生长,如同她童年日记本里被反复涂抹又覆盖的字迹——那时候写错一个音符,就要重抄五十遍《致爱丽丝》,直到“眼睛记住”。
周慧敏总说:“记不住是因为你不够认真。”
可如今,她竟用同样的逻辑对抗遗忘。
某天,林野故意没有更换新照片。
前一天的影像仍贴在原位:一块边缘已裂开细纹的樱花糕,在恒冷光线下泛着灰白霜花。
她躲在厨房外的阴影里观察,只见周慧敏站在冰箱前,眉头微蹙,手指迟疑地滑过那张旧照,随即转身翻出抽屉里的相册,一页页翻找,终于抽出几张更早的照片——第四天、第七天、第十天——逐一补上红叉,笔力越来越重,几乎划破纸面。
那一刻,林野的心猛地一沉。
她忽然明白,这不是简单的执念,而是一种深陷认知崩塌中的自救。
母亲正试图通过重复标记来确认自己活过的痕迹,就像当年逼她一遍遍抄写错字,以为只要足够用力,记忆就能刻进骨头里。
江予安知道后,轻声建议:“清空冰箱门吧,视觉信息太多会加剧她的焦虑。大脑在混乱中会更加拼命抓取控制点,反而加速崩溃。”
林野摇头,“这不是负担,是她的语言。我们不能替她删掉她说的话。”
但她没再放任红叉蔓延。
当晚,她从书房取出一盒水溶性彩笔,替换掉那支猩红口红。
颜色柔和,浅蓝、淡黄、薄绿,像是春天刚醒来的气息。
她把它们整整齐齐摆在冰箱旁的小托盘上,像布置一场温柔的伏击。
第二天清晨,周慧敏如期而来。
她拿起一支蓝色彩笔,在照片上画下斜叉。
三小时后,林野再去查看——痕迹已淡去大半,只剩淡淡轮廓,像一场梦醒来后的余温。
母亲再度走近时愣住了。
她盯着那模糊的标记,眼神浮动,随即抓起另一支黄色笔,狠狠补上一道,再一道。
越画越重,纸面渐渐起毛、破损,最后一笔几乎戳穿相纸。
林野没有阻止。
她在破损处贴上一张新照片:打字机旁那盆嫩芽的第三片叶子,在窗外微风中轻轻舒展。
叶片略歪,脉络清晰,带着初生的倔强。
周慧敏的手停在半空,红叉悬在未落。
她盯着那片歪叶看了很久,久到林野以为她又要撕毁一切。
可最终,那只枯瘦的手缓缓收回,只是怔怔地站了片刻,才默默离开。
从那天起,林野开始每日替换一张照片。
不再拍樱花糕,而是捕捉那些正在悄然消逝的日常:半杯凉透的茉莉花茶,杯沿留下一圈淡淡的渍痕;客厅窗帘褪成米白,阳光穿过时显出经纬断裂的斑驳;江予安修了三次仍未走动的老挂钟,指针永远停在凌晨两点十七分。
她把这些照片贴在冰箱门最显眼的位置,一张接一张,不加说明,也不解释。
最初几天,周慧敏反应激烈。
她趁林野不在时撕下两张,揉成团塞进垃圾桶,甚至想用指甲刮掉残留胶印。
但到了第三天,她突然安静下来。
那天早上,她站在“凉茶照”前许久,然后从彩笔盒里挑出一支橙笔,在照片右下角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光芒四射,像个孩子笨拙的祝福。
此后每日如此。
每张新照片边缘都会多出一个小太阳,有时两个,有时三个。
颜色不同,大小不一,却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直到某个深夜,林野起夜经过厨房,听见轻微窸窣声。
她推开门缝,看见母亲跪坐在冰箱前的地板上,手里握着蜡笔,正低头在“凉茶照”背面写字。
她凑近了些。
纸上只有两个字: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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