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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隰有荷华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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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成的呼吸都微微一滞,立时就反应过来了。

始皇御案前常年放置着两枚这般形制的金牌,一镌“扶苏”,一镌“荷华”。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尽人皆知陛下将前者赐予长公子扶苏,允其巡行时代天子行权;而“荷华”金牌始终静置案头,从未离开御前案几。

他竟不知,这枚象征如朕亲临的令牌,何时已悄然落入这女子的手中。

真是消息太不灵通了。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丙成无意识地低声念出《诗经·郑风》中的句子,瞳孔骤缩,脊背已先于意识弯折下去。

再抬头时,脸上每一道纹路都多了许多恭谨,话音却仍留着两分恰到好处的迟疑:“既是陛下亲授……奴岂敢推诿。只是此事终究牵涉内殿,奴斗胆,仍需先禀过王爷定夺。”

庭院里光影挪移,落在阿绾掌中金牌上,那“荷华”二字仿佛活了过来,在流转的光泽中无声地昭示着它所承载的无上权柄。

“主事自去请示。”阿绾并不逼迫,将金牌收入怀中。

指尖触及那微凉的金属时,心中却是一动——此物竟有如此之威?

先前亮出小金牌,总有蒙挚在侧,她还只当是借了将军的威势。

如今独自持此物行事,方知其重。这般的效力,倒是她未曾料到的。

念头一转,竟想到若是持此牌向蒙挚下令,怕是他也不得不从,如果……这念头只一闪,便被按下,眼下尚有正事。

丙成匆匆折返殿内。

阿绾趁隙抬眼,细细打量起这座甘泉宫。

庭院不过三进,规制远不能与帝宫相比。

廊柱朱漆斑驳,多处露出底下灰白的木质,檐角镇脊的鸱吻已有残损,裂痕处积着经年的尘垢。

石阶边缘被岁月磨得圆钝,缝隙里滋生出茸茸暗绿的苔藓。

虽处处洒扫洁净,却掩不住一股深入骨髓的寥落与陈旧——听闻子婴自降生便居于此,数十年来未曾迁宫,亦未得大修。

他虽是始皇仅存的异母弟,却始终未授半分实职,朝会祭祀往往位列宗室末席。

昔年长安君成蟜谋逆被诛后,陛下对这位幼弟更添讳莫如深的疏离。

然而随后,一纸诏书将王翦最疼爱的孙女王巧玉指婚予他,这桩突如其来的联姻,宛如一道金玉镶边的无形枷锁,既将子婴与帝国最锐利的兵锋系在一起,亦将他牢牢钉在了这不上不下的位置。

可王翦不久便自请北驻,远赴塞外。

老将军以毕生功勋换取了孙女的尊荣,亦以远离庙堂的姿态,向帝王献上最后的、也是最具分量的忠诚。

一番翻云覆雨,子婴便被悬在了这精妙的平衡之间——无势可倚,却无人敢轻;安享富贵,亦不敢妄动。他便索性纵情诗酒犬马,做个最识趣的闲散亲王。

谁曾想,今日竟会因一个婢女的死,跌得如此血肉模糊。

殿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丙成去而复返,脸上已换上无可挑剔的恭顺,朝阿绾深深一揖:“王爷有言:但凭陛下旨意。阿绾……女郎,请随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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