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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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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城中梅花齐放。武藏门人为数越来越多,仅此已够武藏忙碌。不过,晚上,武藏仍常闭居一室画画,当然是画花。

大渊和尚把武藏面对的女性譬喻为花,真是深得个中三昧。武藏将所画的花比作阿通,比作悠姬,比作由利公主,而拿起画笔。

和尚认为武藏似乎为女性,尤其为由利公主而烦恼,这也一言中的。不过,这并不是说武藏恋慕公主。

武藏已排斥恋慕之情,甚至说已完全加以克服,也不为过。他虽然没有恋慕之情,却尽力想拥有宽宏之心,以便坦然体悟女人寄情于他的心思。

不论对阿通或悠姬,武藏似乎都没有感受到她们的爱情,因而,他虽已达万里一空之境,但那是冰寒无人无爱亦无情的世界。

他还没有穷究这世界,就想下凡,与人共同思考、共同行走。如果无心接受他斥之为修行之敌、愚昧之思的人情与爱欲,武藏第二人生的建设,即大渊所说的“回向”,终究难有所成。

可是,这对武藏却是一大难事。武藏还未完全从无人之境下到凡间。甚至只能说下凡,但身上仍佩带以前斩断情丝的刀剑,小心翼翼注视天空的彼方。就是这刀剑、这眼睛阻碍了喻之为花的情。

武藏摊开纸,握着画笔,却闭上了眼睛,眼帘上浮现出由利公主的姿容,真像高贵的白百合。武藏想一口气把浮现眼帘的白百合画在纸上。

突然,“轰!”传来了天地鸣动的声音,武藏吃了一惊,望着窗外。一道闪光从黑漆的天空像枪尖般朝武藏脸上刺来。

“哦!”武藏躲过,不禁握住身边的大刀,拔刀出鞘刺之。武藏额上已沁出汗珠。

“啊!天上之敌!”武藏怒吼。当然,这是武藏的幻觉,而其根源则存在武藏心底。他提着大刀跃下庭院。

“来吧!”武藏睨视天空。

不久,武藏也发觉这是幻觉,但心已为天空的世界所吸引,不禁认为眼不能见的敌人已盘踞天空彼岸,正欲捕捉自己。

“是这家伙,这家伙才是我的敌人!”武藏狂喊。

心已凝结为争斗之气势,像冰一样冷明,既无爱花之情,亦无悯人的慈悲。所有的人都已从武藏心眼中消失。

“这家伙,是谁?”武藏又高叫一声。是神,是佛,还是魔?无论如何,总之,不是人间世界的人,是统治人,给人生老病死之苦,剥夺人类自由的东西。

“喂。”武藏把大刀刺向天空,前后上下挥动,眼不能见的火箭接连射来。

“老,老爷!”仆人和助从石灯笼的背后,以战栗的声音唤道。

“谁?”武藏注视天空,反问。

“是和助。”

“下去!没事!”

“不,老爷!”

“你这家伙。”武藏扑过来,往石灯笼砍去,但刹那间突然清醒过来,收住了刀。

“哦,是和助吗?有什么事?”

和助顿然跌坐在地,说道:“老,老爷,城,城里有使者来。”

“什么,使者?是谁?”

“阿部先生。”

“哦。”武藏收刀走入客厅,老内侍阿部弥一右卫门正在等候,年轻武士冈部在招呼。

“阿部先生,辛苦了。有什么事?”武藏心情烦躁,就座后即问。

“主上从傍晚时分起,觉得身体不舒服,提早就寝,但突然觉得很痛苦……”

“什么?”

“立刻延请典医(8),痛苦稍减。主上下令召见武藏,所以深夜打扰,敬请上朝。”

“好,马上就去。”武藏即时更换衣服,与阿部一起徒步离开城中府邸,这时,又传来如雷鸣般的“轰隆”声……

“先生!是阿苏山喷火,已经是第二次了。”

“原来如此。”武藏仰视黑暗的天空,不祥的预感逐渐压上心头。

武藏蹑足走进忠利寝室,枕边坐着长冈佐渡。两人互望一眼,表情忧郁。

“主上,武藏来了。”佐渡轻声传达。

忠利静静张开眼睛说:“到这边来。”

武藏膝行靠近。

凝注着武藏诊断般的目光,忠利脸色苍白,表情并不痛苦。

“我是武藏。”

忠利把脸转向武藏,说:“哦,夜半让你受累了。我想见见你。”说完后,莞尔一笑。

“真叫我大吃一惊,但看到尊颜就安心了。”

“以前也曾有过,突然呼吸困难,胸部像被勒住般疼痛。现在好多了,这样躺着休息,实在很轻松。”

“不过,别太勉强。”

“是啊,这是我的毛病,已经很熟悉,不会勉强,幸好不在江户。”

“主上,请休息。武藏在此守候。”

“没事的。”

“是……”

“武藏,你不后悔出仕为官吗?”

“哪里的话!”

“最近,大渊来,谈到你的事。大渊说武藏想画花哪!”

忠利停了一下,又说:“武藏,我也想要你的画,能画吗?”

武藏起初表情有点惶恐,旋即泪水潸潸而下。

“主上!我画画看。”

“真的,我等你的画呵。”忠利望着武藏微笑,旋即闭上眼睛。武藏也噤口不言。

宫邸内悄然无声。不久,忠利发出沉稳的呼吸睡意了。

之后,过了四个半时辰,佐渡向武藏示意,要他退下。武藏摇摇头,用眼睛说:“爵爷先退!”

佐渡以目为礼,再注视一下忠利的睡脸,走出去。

武藏纹丝不动地端坐着。

过一会儿,第三次阿苏火山的鸣动声又传来了。忠利动动身体,并没醒过来。武藏手按匕首柄端,赫然而怒,似欲维护忠利,以防死神潜进……

烛台灯光下的武藏,有如生根地底的磐石一般,凝重不动。

阿苏火山已经很久没有冒烟,爆发后开了新的火山口,开始积极活动。火山的鸣动,连熊本也听得见,天晴的日子可以看到火山口的冒烟。

忠利的病势从第二天起日有起色,看来可保无虑。但藩里的人都惴惴不安,仿佛阿苏山的爆发是不祥的预兆。忠利是很有人情味的名君,所以家臣为忠利的病体都深感痛心。父亲三斋还健在,世子光尚已成年,继承人大可无虑,但暗中为藩之前途而忧的气氛却弥漫着:“如果主上发生万一之事……”

武藏见忠利逐渐好转,第三天就回府邸,但他依然不放心。他未对门人说一句话,只对慢一步回来的求马助说:“病势不轻,若坚持不住,变故难防。”

“师傅,今天不是说想起床看看吗?”

求马助吓得变了脸色。

武藏摇摇头,说:“大意不得!”

“这么说,很危险啦?师傅!”

求马助端坐,说道:“刚才还召见我说,你还未行冠礼(9)吧,我替你取名字(10),你外祖叫藤兵卫,是位相当豪勇的武士,你可取名藤兵卫信行,以武藏为干爹(11)加冠。主上比平时更亲切慈祥……”说着泪水滂沱。

“真的?”武藏也连眨眼睛,交代道,“求马助,明天就举行加冠礼吧。当然,我做你的干爹,快回去告诉父母详情。”

“是,向师傅叩别。”求马助急忙起身离去。

之后,武藏闲居室中端坐,微闭双眼冥思,旋即起身走向大门。

“先生,要出去?”年轻武士冈部急忙赶过来。

“嗯,到岛崎去。”

“腰间的东西呢?”

“不用。”武藏只带短刀,不带大刀,悠然走出大门。

天快黑的时候,武藏到了白梅庵。

由利公主觉得很意外,把武藏引到客厅,即问道:“听说忠利先生身体违和,病况如何?”

“一度相当痛苦,现在看来相当舒畅了。”

武藏一如往常,以谨严的姿态回答,接着,现出和蔼的笑容,说:“由利小姐,今天我是来问问你的心意。”

公主惊讶地反问:“我的心意?”

“最近,由于你的诘询,我也接连试着去探查我的心。不错,不只对女人,就是对男人,我也实在太过任性。而且以兵法修行为借口……”

公主还不懂武藏的意思,也不随声附和。武藏毫不计较,继续说下去。

“但是,今沐忠利侯温情,知人情之美,愈发反省自己的任性。”

公主终于懂得武藏的内里含义,却冷冷地微笑说:“武藏先生,只此而已?”

“不,不是。”武藏激烈地回答。

“那请问,你觉得悠小姐的事如何?”

“以今思之,当以悠公主为妻。为此,必须斩杀对公主抱有邪念的主水。”武藏坦诚回答。

“通小姐呢?”

“跟阿通别离,以当时的心境而言,乃事非得已,但应更亲切地体谅她的心。我同情心不足。”

“我懂了。”公主深受感动,俯下了头。现在该轮到自己的事了。

武藏击膝说:“由利小姐。总之,对阿通和悠姬,我都没有由衷尝试去了解她们的爱情。真抱歉,你的情形也一样。虽然为时已迟,但我愿仔细体贴你的心意,然后才知道该怎么做。由利小姐,请莫矜持,坦诚说出你的心中话,好吗?”说着,他凝眸注视公主。

由利公主的脸赫然燃烧起来。但立刻变得僵冷到苍白。接着开口说:“武藏先生,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到如今,还说什么假话?”

“好,那我说。”公主直视武藏的脸。“一眼看见你以后,再没有第二个人是我的梦,我内心的火,我片刻难忘。领养孤儿,与天主教徒战斗,向权势挑战,这些都是为了要把内心高燃的火焰转移罢了!武藏先生,懂了没有?”

武藏点点头。“我非不知。我对你怀着敬意,也怀着骨肉般的情爱。”

“武藏先生,你的冰冷就是这样!对悠小姐的态度亦然……”

“说的不错,不过,现在不同了。”

“请你坦诚地由衷接受好吗?”

“可以。以前,你没有告诉我。”

“我的勇气不足。好,现在我告诉你,请你迎我为妻。”

武藏蜡样白皙的脸上立时泛起血色。

“主上痊愈后,即来接你。”

“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请放下刀剑。这不是要你停下探求的战斗。而是希望你放下杀人的刀。”

武藏猛吸一口气,眼中漾着决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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