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醺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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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本武藏

细川家接获此函,即与忠利侯前举行会议。武藏信中洋溢着诚意、清澄的心境,而且不亢不卑。会议席上,内膳披露此函后,忠利击膝开口说:“哦!简直挨武藏痛斥啦!目前的情况,如果武藏没有体面,我方也就不会有体面。给予武藏超过现实生活所需的俸禄,反会增加其负荷。可酌情衡度,决定他的俸禄额。不过,身份可不能如此,他有为将之能,须考虑万一有事之情况以待之。”

“不错,理应如此。”

众人在此函中看出武藏的风采,齐声感佩,但现在若再讨论下去,实在不好意思。不过要如何来决定其禄额呢?没人有主张,只好沉默不语,忠利亦然。

“唉,武藏那厮,居然提出了这么困难的问题。”忠利侯莞尔微笑轻声说。

“诚然。”在座的长冈佐渡、泽村大学都兴趣盎然地点头。

武藏在信函中清楚表明不需超乎需要的东西,既不假作,也不谦虚。

但要按其心境,无过与不及,依其所求决定禄额,着实相当困难。在座的大多数人虽佩服武藏的清廉,却也要顾虑到武藏的名声与大藩的体面。

“武藏的希望虽须充分尊重,但总不能只拨给一百石、两百石救济米呀!”

但这些话,谁也没有说出来,席上一片静默。不久,佐渡打破沉寂说道:“主上,姑且搁置,待明日再议吧。”

“也好,我也想仔细考虑一下。”忠利回答。

会议结束后,佐渡领着在座的养子寄之,坐轿赴龙田山下的泰胜寺访问大渊和尚。

泰胜寺是细川的菩提寺(2),住持大渊和尚已过六十岁,是妙心寺派的高僧。

“和尚,今日来参禅了。”佐渡虽然突来此语,大渊却连眉毛也未动。

“这也奇特。”

大渊引父子到本堂,三人对坐参禅。静寂中,莺声轻轻流入。半个多时辰后,参禅结束,移坐茶室。年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和尚恭恭敬敬迎接三人,奉上茶水。大渊引介年轻和尚道:“爵爷,这是最近云游到本山的行脚僧,名叫春山,请多多亲近。”

“哦,我是佐渡,这是寄之,请多指教。”

“在下春山。”年轻和尚简言回答。

佐渡凝视着这年轻和尚。脸靥略黑,体格刚健,目光炯炯,一副勤修励行的禅僧风貌。

“爵爷,有何指教?”这次是大渊问佐渡。

“说实在的,和尚,碰到难题啦。”

“哦!”

“小仓的小笠原家有个名叫宫本武藏的兵法家。”

“武藏?贫僧知道此人。春山,你也认得吧。”

“是的,在小仓曾见过一两次。”

“要聘武藏到本藩,但待遇却有点难以决定……”佐渡望着大渊和春山说。

佐渡告诉大渊和尚聘用武藏的经纬,并把誊抄的回函读给他听。

大渊一直倾耳细听,佐渡读完后,浮现出愉悦的微笑。“哦,是比传闻更了不起的人物、杰出的作家。不用说,这是武藏给肥后藩的禅宗问答,难怪主上要那么说。是离俗又从俗的大丈夫心境,没有一丝欲心,没有虚伪,而且清楚说出所希望的待遇。春山,你以为如何?”说着他回首望春山。

“是的,想来是必杀之剑,毫无空隙。”春山也张目回答。大渊回眸注视。

“须去凡俗,空心以处之。爵爷,《碧严录》有云,僧问洞山,此佛如何?洞山云,麻三斤。”

大渊训诫般地说,接着赫然瞪目大喝:“喂,此武藏如何?”

佐渡如受当头棒喝,顿然灵台清明。

“欤,禄米十七人份,实米三百!”

“善哉!善哉!哇,哈,哈。”

大渊哈哈大笑。佐渡表情也松缓,望着寄之。

“寄之,你以为如何?”

“以双方的体面而言,禄米十七人份,以武藏身份来说是最低的俸禄,意外的微薄。不过,也有藩士以如此微薄的俸禄顺利地达成以武士仕宦的任务。以宫本先生的心境来说,可说是无过与不足的俸禄。然而所谓实米三百,意何所指?”寄之促膝反问。佐渡莞尔回道:“身份是客卿,职位是大组头,这已跟主上商量好,内定的了。而且想请他担任兵法指导。实米三百是职务上最低的津贴呀。”

“噢!懂了。”寄之低头称是。

第二天,复就此事召开会议,但谁也没开口。

佐渡微笑着仰视忠利的脸。

“武藏的待遇,身份为客卿,职位为大组头,尊意以为如何?”

“嗯。可以,各位,认为如何?”

“是,不反对。”重臣们都异口同声回答。大组头约相当于今日的军司令官。佐渡缓缓地接着说下去。

“俸禄额为禄米十七人份,尊意以为如何?”

“可以。”

忠利微笑点头。重臣脸上都明显地露出不解与惊讶的表情。

佐渡说出禄米十七人份时,列席的重臣都大惑不解,连泽村大学也怀疑地追问道:“由不多求,可知武藏清澄之心,但禄米十七人份毕竟是下级武士的俸禄,意下以为如何?”

佐渡沉稳地回答:“不错,禄米十七人份,似乎微薄。不过,在本藩,以藩士而言,有其标准的食禄,吾辈得享厚禄,系源于祖先的功劳及长年奉公做事的贡献,而武藏却是没有祖先功劳的孤独散士,禄米十七人份应该很恰当。武藏大概也不会要求超过此数。不过,这不是依武藏其人及其实力的评价而来,只是推断以前武藏与本藩之关系而决定。若果以前曾出仕他藩,那就嫌少。诚如武藏书函所述,他以前是个完全无禄的浪人,所以无须顾虑。”

诚然,理路井然,众人不得不颔首称是。但长冈监物又提出异议:“不错,这种处置极为妥当。但,客卿也好,大组头也好,都是藩的重要身份职位,而禄米十七人份却是徒步武士的食禄,实在不解此中深意!乞明示。”

“如前所述,禄米十七人份是对一个散士的待遇,既职为大组头,自当给予此一职位的加给。不过,因是初任此职,所以想给予实米三百石供其支用。此外,若有不足可随时增加,亦可由主上应时赐之。各位以为如何?”

佐渡说这完后环顾一下从臣。现在已没有人表示异议了。

起先,从武藏的声望而观,他们内心以为会给予千石以上。经佐渡仔细解释以后,觉得禄米十七人份,实米三百石,却也是迎接清廉之士最适当的处置。

忠利满面春风,开口说:“佐渡,这跟武藏的回书真可说针锋相对,相应无间。其实,我在江户已经请教过泽庵禅师有关武藏待遇之事?禅师即席垂示道:‘迎取一位散士,又有何难?我站在门口,仅以白米一勺即可供养一位行乞僧。’”

忠利经常师事泽庵。泽庵亦以忠利为俗家的传心弟子,极为信赖。

于是,武藏的待遇问题遂告决定。重臣们皆向忠利告退,只有佐渡一个人留下,两人相对而坐。

忠利脸现微笑,诚心问道:“佐渡,由利之事怎么处理?”

佐渡有点为难地说:“主上,自主水之事发生后,公主自称罪过,闭门谢客,连新太郎也不肯接见。”

忠利颔首道:“原来如此。她本有自省之心,又是一个倔强的女人,事情纵使起自主水的精神错乱,也自觉有罪、有污点。”

“诚如主上所言,据阿松对新太郎说,主水之事使公主深受打击。不过她对武藏的深情还是相当牢固,所以阿松对新太郎说,此事可暂且搁置,再设法为之。”

“嗯,此事不宜操之过急,那就等待机缘吧。不过,无论如何,要暖座以待武藏。武藏虽说不要居宅家财,但总要有个适当的居处吧?”忠利眼含温情。

“是,打算在城内安排居邸,开工兴建。”

佐渡感动地回答。

忠利抚摩近来突显消瘦的脸颊说:“佐渡,中年以后患病真可怕。武藏自称病弱,去年的病患一定给他相当大的打击。长久的独身生活,严格的修行……无论如何,要好好照顾他。”

佐渡吓了一跳,仔细观察君侯的脸庞,说:“看来,主上似乎也消瘦了,贵体如何?”

“不,没什么。不过,就像刚才所说那样,老年病已经慢慢出现了……我真羡慕你老而弥健。”

忠利羡慕佐渡而脸露笑容。佐渡虽是臣下,但佐渡的妻子是忠利的姐姐。佐渡的养子寄之是忠利的幺弟。在格式谨严的当时,纵有血缘关系亦需执君臣之礼。不过,仅两人在一起坦诚交谈时,忠利侯一直都与佐渡特别亲近。

佐渡想起岛原之役以前忠利患重病的事情,仿佛要拂去此一不安似的,鼓舞道:“总之,主上不仅是吾藩,也是国家的柱石,必须永保康壮。武藏来了以后,愿主上常去放鹰狩猎,已经很久没去狩猎了……”

忠利也重新想了一下,爽快地笑道:“嗯,岛原之役以后,是没有畅快狩猎过。呵,对了,听说武藏也很喜欢放鹰狩猎,这也是一件乐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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