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本之卷 清扫(1/2)
一
武藏终于决心出仕。新太郎从伊织那里接到这消息后,立刻报告佐渡,同时把五人团的同志邀到己宅,备酒宴以表欢愉之情。
酒过三巡,山东弥七突然皱紧眉根,说:“我总觉得碍眼。主水那厮飞扬跋扈,似在欢迎师傅的府邸角落留下了不洁之物,令人不舒服。”
“是啊!”
众人猛点头,这五人对武藏都绝对敬爱,大有“洒扫”以待之意,对他们来说,主水确是一小堆不洁之物。
野田助右卫门耸肩说道:“那厮却也能周旋,已奠下相当的基础。这一定是心中意欲与师傅颉颃所致。要是堂堂的兵法之争,那还好。但他却以洒脏水来代替刀剑,真是卑鄙,那厮一定想用这种手法伤害师傅。”
“对,我们现在就把他干掉!”
宫胁四郎太与和田平作扬眉说道。
新太郎也有意如此,但他劝解说:“且慢!主水是殿下直接延聘的,不能无缘无故加以杀害。总有一天,他会露出狐狸尾巴。诚如野田所说,那家伙用心培植势力,是为了跟师傅抗争,夺取由利公主,绝非衷心为殿下做事。这样看来,他一定会露出本性,所以……今后,我们要监视不懈,伺机干掉他。”
听了最了解主水真相的新太郎这番话,大家都压制住内心的怒气,说:“唉,只好如此啦!”
接着谈到由利公主,野田先开口说:“公主实在贤惠。疼爱孩子,却不溺爱。把孩子一个个送出去做养子养女,也送到官衙去做事,着实佩服之至。”
新太郎附和道:“不错,确是如此。公主跟我商量,采取了那种方法。这样做,绝不是认为孩子是负荷,若为孩子的将来着想,欲知谋生之道,就不能一直让他们待在白梅庵,因为白梅庵是温室啊。”
公主的确以新太郎现在所说的方针,把孩子一个个放出去。
“寺尾!”性情急躁的山东促膝开口说道,“师傅来了,谁照料他的日常起居呢?”
二
新太郎回道:“噢,这倒是问题……伊织先生在信上也提到此事,师傅自己也许还觉得年轻,不过,现今已是病后,而且五十七岁啦!”
“能不能请公主照料?”和田说。
这也是他们很久以前就在内心想过的问题,甚至还谈过。但谁也没有自信,能使之付诸实施。
“能如此,再好不过。”
新太郎表情上显得热切希望如此。
山东说:“怎样,寺尾,请佐渡先生周旋,行吗?”
于是,和田说:“这样的话,可以再向主上请求。五月或六月主上就回藩了。”
“这个嘛,最好先跟佐渡先生磋商,请他居间向殿下公开请求。这是万全之策。”新太郎下结论道。
“嗯,这样很好。”
大家都赞成这个方案。
第二天,五人一齐到佐渡私邸拜望。
“爵爷!有事相商。我想,武藏先生来后,必须有人照料他的日常起居。”
新太郎引出话题。
“不错。”佐渡立刻搭腔,“想到了人选?”
新太郎接口说:“请由利公主如何?因为孩子们已渐渐打发出去啦。”
“嗯。”佐渡闭上眼睑。“虽近在咫尺,我仍然没见过她。不过从一般风评看来,可知是不凡的人物。”
“确是卓杰的女性,而且传说是伊织先生的亲姊姊哪!”
“不过,新太郎,这还要看双方的心意呀。”
“是的。”新太郎环视同僚的脸。“师傅和公主彼此都有不平常的好感与敬意,这是一点也不错的。只是师傅早就毫无娶妻之意,公主似乎也有同样的心思。”
“嗯,且慢!”佐渡倾首沉思,旋即充满自信地说,“有好感与敬意,就有基础。若能顺利发展下去,似乎并非不可能。”
说着,佐渡又开始沉思。过一会儿他开口说:“可以请主上周旋周旋。”
三
另外,松山主水对武藏的病势居然能够恢复深感遗憾,想道:“哼,真是个走运的人。”
但他在藩内的声望逐日高涨,这更加强了他的自信:“哼,武藏算什么!”
主水虽隐忍自重,未再亲访由利公主。但有时他却赠送礼物给孩子,附带着爽朗的口信。他也曾写便条随礼物送去。
反观过去种种作为,今日思之,对一己之丑行实有无地自容之感。幸得公主高迈精神感化,心神已日趋清纯,决倾心奉公,为主公效命。
此时,公主亦致书云:
据闻近日风评甚佳,深感欣慰,祈奋发有为。
读这样的来信,主水自然欢天喜地。于今唯一的问题是什么时候,如何向公主求婚。
然而,到了正月,主水听说武藏终于决定出仕,待忠利侯归藩,即将正式公布。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不能掉以轻心哪!”
果如预期,主水顿时着慌。
“哼,武藏纵使到了肥后,我的地位还是稳如泰山。”
他对自己的地位虽然充满自负,但对由利公主却毫无自信。
“怎么办?”
主水终于想出一个妙法。“对啦,向殿下说出一切,要求跟公主结婚。”
主水下定一大决心。
只要殿下出来说话,公主大概不致拒绝。即使殿下垂问武藏,武藏也不敢唱反调。私心充满爱慕之意的并不是武藏,而是公主。武藏是个否定爱情的严格独身主义者,理当不会接受公主的爱。公主不论多么倾心,终究无法嫁给武藏。
“这是关键所在,应毅然为之。”
主水越想越有勇气,越有自信。
可是,对公主始终不敢表白,仍旧以谨慎的态度赠送礼物。
春天已过,到了六月,忠利平安归藩。
熊本城为迎接主公,顿时热闹起来。
四
忠利回藩后住在城里,后来在花畑建筑邸馆供起居之用。除公开的仪式以外,政务大多在这邸馆处理。
繁忙的政务大抵处理就绪,比较悠闲的时候,佐渡到花畑馆供职,谈起武藏之事。
“武藏去年得了重病,现在已完全恢复。年初,曾书面向身居江户的殿下报告过。如报告所言,武藏已经经由伊织答应应聘。”
忠利喜气洋洋地说:“哦,很好,很好,真是梦寐以求!”
接着他嘱咐道:“立刻协商俸禄额与格式等,公开聘请。”
“是,在这数日内即召集重臣,请主公临席决定。”
“嗯,这也是我最大的愿望,不仅对将军家,对其他各藩也觉得很有面子,希望俸禄额和格式都能尽量优厚。现在,不必再顾虑老君侯啦!”
“遵命!”
佐渡一一答应遵办后,说:“不过,主上,我想必须先确定武藏的府邸。如主上所知,武藏是独身,总要有女人打理身边琐事,经过种种考虑之后,突然想到了一个女人。”
“说的不错……那女人是谁?”
忠利的表情也由严肃变得和缓。
“由利公主如何?”
忠利拍了一下大腿:“嗯,这很好。何必仅仅照顾日常起居?不如就让他娶由利公主为妻,你意下如何?”
佐渡马上迎合道:“其实我也这么想。但武藏是坚决的独身主义者,公主也是一位相当了不起的女人,勉强得了吗?”
“呵,不,佐渡,武藏和由利自江户以来就很亲近,听说由利还是伊织的亲姊,他们的因缘关系极深,我亲自去说说看。”
忠利满怀自信地说。
“是。主上直接去说,武藏和公主一定会答应。今后,武藏已不是浪人。既是有相当身份、地位的武士,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坚持独身啰。”
“好,好,这由我来处理。我老早就看出武藏和由利公主彼此都有好感。何况武藏又不是木石。我一定要他答应。武藏那厮,听我这么说,脸上不知会有什么表情!哈,哈,哈。”
忠利着实乐极。
五
一天,主水请求进谒忠利侯,并要求道:“有秘事相求,祈望暂退左右……”
从身份上来说,主水是下级武士,不能请求遣开左右。因此,忠利脸上闪过一副不悦之色。
“进来!”
忠利吩咐传达的人,并支开近侍与侍童。
“身份不当,有此不情之请,未受斥责,犹蒙召见,主水深感无上光荣。”
主水平伏在地,言辞诚拙,不类平素。
“好,好,抬起头来。”
“是。”
“你说有秘事,是什么事?放胆说来。直截了当说说看。”
主水抬起脸。
“主水流浪三十年,终得定居,首次懂得奉公之乐,并得平顺度日,此皆主上恩情,铭感五内。”
以主水而言,这是最高的感谢辞。忠利也深感意外,很感兴趣地想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
“嗯,我也很高兴你能出仕。”
主水表情越来越严肃。
“主水迄今未娶,仍然独身度日,若为浪人之身,不得不如此。今日,身份已定,却颇有不便……”
忠利终于了解,莞尔微笑。
“哦,是这件事?这确是不便。我没有异议。”
“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想请求主上……”
“什么,求我?藩里有你喜欢的姑娘吗?好,好,我帮你。是谁家的女儿?”
“这,这是……”
“放胆说说看。”
“主上。有个我舍命也想得到的女人。”
“哦,舍命?”
“主上。这女人就是住在岛崎白梅庵的由利公主。”
“什么,是由利?”
忠利的脸立刻阴霾浮起。主水俯身叩头,哀求道:“主上,无论如何,请主上关照,让公主做我的妻子。若娶得公主,将不辞赴汤蹈火尽心公事,以报宏恩。”
忠利默默注视主水。
六
“主上,这是主水一生的愿望。”
忠利也依稀听说主水爱上由利公主,却没想到竟是这么认真。虽是名君,被乘虚而入,一时之间也不禁穷于回答。
“你的愿望,我很了解。但由利既不是我的臣属,也不是我的领民,无法强迫她。主水,只有此事碍难照准。”
“虽然如此,只要主上替主水向公主美言两句,我想公主就不会拒绝。主上!请帮忙!”
主水执拗地不肯罢休。
忠利又凝目注视主水,心想,作为一个君主不该含混其词,于是干脆说道:“主水,你已经迟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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