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涅槃（2/2）
嫏嬛还要追问，混沌已融入下界暗影，继续蚕食大陆土地。
她遥望天空密布的蓝紫光交汇的阵法，灵力源源不断从阵中降下，可哪有不竭的法力。黎泱位于阵法中心，岿然结印，阵内符光自他周身穿梭，磅礴神力注入阵中，没有动摇，没有保留，仿佛数万年修为只为这一刻散尽。
明明是多管闲事将她押送斩妖台、害她前功尽毁的所谓正道仙君，又悉心收养她，纵容她在阎浮山惹是生非，管不了又送她去玉京仙府改过自新。这样一个仙君，叫人不好评价。
嫏嬛久久凝望阵法中心那人洁白的身影，看久了发现，他跟混沌那种满口大道理的反派完全不像，他甚至从不跟她解释他的所作所为。
孤岛一般的阎浮山，因为琅玕树的缘故，即便在暗影包围中，也熠熠生光。而颠倒界的暗影无法彻底侵蚀仙山，或许是此处仙气过于浓郁的缘故，混沌也不能涉足。
但一切都只是暂时，一旦黎泱与诸弟子修为散尽，阎浮山便形同虚设。
嫏嬛用归墟笔劈开外围雾海，进入清气凝结的阎浮山，站在镜台前，她仍在迟疑。混沌一定有什么图谋，不过他算定了她会不顾一切救黎泱，才堂而皇之地怂恿她、**她。
嫏嬛深吸口气，手放上了镜面，开始转动双环。
七日后，娑婆洲便会沉入颠倒界。这是混沌给她的暗示。
七日后，阎浮山。
时空双环交叠，嫏嬛手按镜面，光芒闪过，她便坠了进去。
火焰灼烧着天空，空气在热浪中扭曲，阎浮山陷入漫天火海，嫏嬛坠入未来的阎浮山时空，下意识使出水系术法护在周身。
熊熊炽火之内，是七日后的景象，嫏嬛骇然僵立。
黎泱祭出凤凰真火，与混沌共焚。黎泱真身本是神凤，不惧世间一切火，凤凰真火与他伴生，但若是他存心涅槃，便会从元神开始焚烧，而与他相生相灭的混沌亦难逃真火焚寂。
混沌元神在炽焰中扭曲，痛苦厉啸：“黎泱！你这个疯子！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真火自黎泱体内焚起，将他骨骼血肉一一吞噬融蚀，衣衫亦寸寸化为金色飞灰，可他万古不变的面容没有一丝犹疑动摇：“能令你灰飞烟灭，便足够。”
真火之外，一道惊惧女声响起：“黎泱！快住手！”
涅槃中的仙君移来一瞥，见嫏嬛试图用她的水系术法冲击凤凰真火，却是徒劳。他容色微动，似是察觉到什么：“你动了十方三世镜？”
嫏嬛焦急之下，化出蜃龙之身，撞击凤凰真火，想要破除真火结界。黎泱几不可察地叹息，抬起烈焰携裹的手，抛出一团仙气，将她打出老远。身躯庞大的蜃龙带倒琅玕树，尾巴在地上划出沟壑，不甘地回身，弓起身躯，蓄势再来一击。
黎泱陡然道：“妖蜃嫏嬛！”
从未被他这么称呼过的蜃龙怔楞，黑亮的蜃目望着炽焰中的仙君，被他少见的疾言厉色弄得不知所措。
黎泱视线对上她的眼睛：“你扰乱了时空，打乱了我的计划，凤凰真火开启涅槃之势，没有人可以阻拦。阎浮山，娑婆洲，皆毁于你手，你的余生，要为此付出代价。”
蜃龙无力理解这些话语，但听出了他的责备怨怼，身躯蓄起的力道被瞬间抽空，蜃龙之躯重新化作女身，险些站立不住：“黎泱，你说什么？”
被真火焚烧的混沌爆出一声大笑：“黎泱，你千算万算，可算到了今日？纵然你涅槃，与我共焚，亦不过是徒劳！”
语毕，灰飞烟灭。
嫏嬛感到眼中剧痛，似有什么喷薄欲出，她使劲按揉双眼，一缕黑烟却从她眼中与手指缝隙渗出，于空中凝聚成混沌的样子。
明明已焚尽混沌，竟又出现一个混沌，还是从自己眼睛里钻出来的。嫏嬛无法理解，不知眼前是幻觉，还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结合黎泱对她的指责，恐怕这次，她真的错了。
重新出现的混沌自是得意至极：“黎泱，如何，我赢了吧？从此，我混沌才是娑婆洲的主人！”
嫏嬛终于醒悟，原来，混沌**她转动十方三世镜，观看七日后的阎浮山，是为了借她之手，跨越时间与空间。
她怒极，化为蜃龙之身，以毁灭之势，一尾拍向混沌。阎浮山为之摇动，地面生生裂出缝隙。被拍扁的混沌化为烟缕从地缝飘出，凝结成人形，嘲弄道：“小妖蜃，黎泱唯有涅槃方可与我同归于尽，你这点本事可奈何不了我。不过，既然你带我来到了未来，让我赢到了最后，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不如，你我一同掌管混沌界？”
其狂傲，竟已是将涅槃中的黎泱视若无物。
真火将黎泱彻底吞噬之际，他振动火焰，火舌逼向混沌。混沌知对方已是强弩之末，纯粹虚张声势，但也不敢大意，急急避开凤凰真火，不愿再被他焚尽一回。便是这一避一让，给了黎泱时机。
隔着涅槃之火，他以神力将蜃龙推向十方三世镜。
嫏嬛身不由已，黝黑明亮的双瞳盯着黎泱，离他越来越远，直到……整个蜃龙之身跌入十方三世镜，跌出此间时空。
十方三世镜最后一次转动双轮，在某个时空定格。
凤凰涅槃，黎泱寂灭。
十方三世镜崩裂四散，流星般划落，散入娑婆洲。
随即，阎浮山坠落，娑婆洲颠倒，混沌界吞没一切。
蜃龙自虚空坠落碧海，整个海面为之动**。险些砸晕的蜃龙自海底上浮，于海中吐出一枚金蛋，黑亮的龙目注视着金光氤氲的蛋，随即闭上双眼，以额头碰触金蛋，蛋身的光芒一圈圈扩散，照耀海域。
蛋内一缕神魂，温润平和而熟悉，是黎泱最后留给她的。
龙目湿润，浸泡在海水里，无从分辨。
此方海域，充斥着陌生的味道。她游出海面，见到地平线上新的大陆。
中土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