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涅槃（1/2）
嫏嬛到仙府梵气宫拜见斗姆元君。
元君漫步玉华池，照料池中九朵金色莲苞，见嫏嬛满脸沉郁，有戾气缭绕不散，就连赐给她的四样法宝都透着肃杀之气，她从莲苞上撷取九缕金芒，编为一支青莲簪，慈和道：“池中九莲是北斗星府九位圣子的化身，为师各取他们一缕神力，可为你消灾解厄。”
青莲簪被她隔空一递，正好将嫏嬛垂发绾作髻。九道神光蔓延她身上，为她面容镀上一层祥和仙气，戾气无影无踪。
嫏嬛摸着头上发簪，感到心中不忿平和不少，拱手道谢：“弟子谢过师尊，但弟子有一事不明。”
斗姆元君道：“何事？”
嫏嬛平静道：“弟子原身是罪大恶极的蜃龙，师尊当年为何愿意收下弟子？”
斗姆元君闻言一笑：“这么说你都知道了。因为为师信任黎泱仙君，他从东王公斩妖台上救下的妖，一定负有某种使命。”
嫏嬛生来自在，不认同自己背负天命与使命这种糟心的安排：“是他押我上斩妖台，若没有他多管闲事，我哪里会受雷刑之苦？”
斗姆元君轻轻摇头，挽袖自玉华池底拔起一截腐烂的莲藕，本是同根生的另一截莲藕则蓬勃生发，眨眼间生出一支莲茎，顶端含苞，立时开出一朵硕大莲花。
嫏嬛观看这一幕，明白师尊是在以莲花譬喻，但她心高气傲不肯承认自己的过去是那一截腐烂的莲藕。
斗姆元君知她所想：“你执着于过去，黎泱仙君关照的却是未来。”
玉华池泛起大片涟漪，莲叶花苞摇曳，接着便是梵气宫摇晃起来。
玉京仙府向来稳如磐石，嫏嬛只觉诧异：“怎么回事？”
斗姆元君脸色一变，袖摆拂过池面，池面如镜，投映下界娑婆洲。广袤的大陆被阴影一点点蚕食，黑死之气冲向阎浮山，缭绕包围仙山，侵蚀仙山清气，阎浮山如陷落的孤岛，岌岌可危。
“混沌！”嫏嬛心中一颤，震撼至极，她被黎泱从下界送至玉京才瞬息间，混沌已开始侵占娑婆洲了？他有如此神通，在颠倒界又怎会那么忌惮黎泱？嫏嬛想想觉着不对，“师尊，上回弟子被黎泱带离玉京，今日返回，中间隔了多久？”
斗姆元君听她道出混沌之名，便觉骇然，又见她有此一问，更觉不妙，她掐指一算：“已有七八日。”
玉京一日，凡界一年。嫏嬛与黎泱游历娑婆洲只一月，在玉京便只一个时辰，而她离开玉京七八日，岂不是说，在她被黎泱瞬移送走后，娑婆洲已过去七八年？她在那片白光里度过的，并非须臾！
“师尊，弟子要回娑婆洲去！”
斗姆元君不知该不该放她走：“混沌出世，你可知意味着什么？娑婆洲若注定陷落，黎泱仙君也回天无力。”
嫏嬛沉默了一瞬：“弟子见过娑婆洲上生活的黎民百姓，他们向神明祈求，若神明不应，他们会绝望的。”
青莲簪发出柔和的光晕，这一刻的嫏嬛仿若神明，再不是那个戾气肆虐的妖蜃。
斗姆元君不能阻止她：“你去吧，自己当心。”
嫏嬛行礼后，匆匆离开了梵气宫。斗姆元君看着她的背影慨叹：“黎民可以向神明祈求，可神明又该向谁祈求？”娑婆洲陷落或兴盛，都非玉京仙府可以插手。天道盈亏，神明终究只能袖手。
唯有黎泱仙君，必当应娑婆之劫。
嫏嬛返回娑婆洲，在云上观下界，暗影从大陆边缘开始蚕食，一旦陷入昏蒙暗影，草木尽皆凋零，人们丧失生机，要么沦为行尸走肉，要么僵化成石像。
她召出归墟笔，降落大陆边境，百姓携老扶幼，从她身边惊惶奔逃，有推搡中遗失幼子的，来不及回头寻找，便被人群潮涌着向越来越远的方向。
嘈杂哭喊声连作一片，其中夹杂一道清脆啼哭，嫏嬛极目扫视，一个小身影仓惶寻觅双亲，逃难的人们自顾不暇，没有人在意孤苦无依的稚子。暗影从天际蔓延过来，几息之间便将村庄吞噬，潮水线一般无情推移，眼看便要漫过稚童，嫏嬛执笔挥出一道金线，阻住暗影界限。
暗影出自颠倒界，蕴含无穷的吞噬力量，嫏嬛欲阻拦其步伐，不得不催出全力。即便如此，她也深知，双方界限僵持的局面持续不了多久，她感到自己便是以臂当车的螳，荒唐可笑，却不得不勉力维持，拖延溃败局面的到来。
被父母遗弃的稚童扬起脸蛋，新鲜的泪珠犹挂在脸庞，恐惧的情绪似乎得到了安抚，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他不知道嫏嬛在做什么，但莫名感到安心。
嫏嬛瞥他一眼，想说些什么安慰小孩子的话，这时，暗界里融出一道人形影子，在降落明界的过程中锐化清晰，直至形成混沌的模样，也是黎泱的模样。
嫏嬛心口陡沉，不敢分出余力应对混沌，却又不能无视，只求尽量拖延：“你怎么在这里？”
混沌每走一步便瞬移一个方位，黑雾在空中形成一个个漩涡：“颠倒界里，我无处不在。妖蜃，你在阻拦我。”
混沌的虚影分身将嫏嬛包围，黑雾死气弥漫，丝缕一般裹住她，仿佛一只巨大的黑色蚕茧。她呼吸渐渐困难，眼睛里也漫上了灰蒙色调，似传说中濒死时的视野。
意识失去之前，她撤回灵力，反击裹住她的黑缕。撤移归墟笔的瞬间，围绕她的黑雾烟消云散，而不远处的黑影界限没了阻挡，继续推移蚕食。
她对懵懂的孩子大喊：“快跑！”
察觉到危险临近，小孩向着她奔跑。暗界似汹涌之潮，从后面追上他，越过他。孩子以奔跑的姿态凝固，风化，溃散。一切都在弹指间发生，仿佛一场幻觉。
归墟笔蕴着的法力光芒黯淡下去，意味着法宝主人对眼前世界的沦落失去了抵挡之心。
混沌忽远忽近出现在嫏嬛身边，在暗界涌来时，带着嫏嬛飞上中天，指给她看更高的地方：“瞧，我的伴生兄弟黎泱仙君带着他的三千门徒，正在散尽修为，保住这片大陆。你忍心看着他修为耗尽，沦为凡人，然后在颠倒界的吞噬下化作尘土吗？”
云巅上，以黎泱为中心，阎浮山众弟子结繁复法阵，灵力修为自阵中溢出，成千上万道流光，落入娑婆洲大陆。仙君及其弟子们的修为所降之处，暗影消退，光明复现。
嫏嬛亲眼见到一个孩子被抹杀，不愿再见黎泱步其后尘，闻听混沌之言，她凤目怒睁：“你要我怎么做？”
混沌不紧不慢道：“想拯救黎泱和苍生么？阎浮山那面十方三世镜，不仅能观过去未来，还能将你带去某个特定时空。你有一次机会前往未来，看看黎泱的下场，若你有本事，就去改变未来他的命运。”
嫏嬛警惕起来：“上回在颠倒界，你便诱我去看阎浮山那面镜子，我若当真依你所言，定会中了你的圈套。”
混沌大笑：“七日后，娑婆洲便会沉入颠倒界，我已是胜券在握，不管怎样，娑婆洲都会是我的。你去不去镜中时空，与我并没有什么影响。但你的机会只有一次，可要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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