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她从迷雾中来（1/1）

陈雨帆的眼眶有些酸，低着头过来扶住何淑芬，脚下深一脚浅一脚，显然还没好全。何淑芬抓着他的手，拍拍的他的手背，嘴里笑呵呵的，“没见瘦，你爹给你喂的挺好。”

何霞王文风到了门口帮着放下了东西就离开了，接下来就是人家一家子的事情了，他们没道理还留在这里惹人烦。陈荣顺招待了人进来就钻进了厨房，留着赵惠兰和陈雨帆陪着何淑芬说话，赵惠兰倒是不怎么开口，只默默听着何淑芬拉着陈雨帆问这问那，脸上带着合宜温柔的笑。

陈荣顺在米缸里要上一小碗糯米，倒入清水淘洗干净了泡在一旁备用，火腿、鸭肠、猪肚等辅料在他手下一一变为细小的丁状，每个食材都有自己独特鲜明的色彩，堆在一个盘子里调色盘似的色彩鲜明，在和莹白的糯米搅拌在一起，顿时就交织成了一小片彩虹。陈荣顺又放入葱白姜片在里面，最后将红鲟鱼最为肥美的鱼肚切成薄片，盖在那片彩虹上，上蒸笼旺火蒸上二十分钟。柴火在炉灶内被烧噼里啪啦作响，一种特殊的柴香弥漫在整个房间内。陈荣顺挑了挑火，掀开一个铁盆上的锅盖，从里面抓出一只竹蛙。

竹蛙是今早就买了特意养到现在的，鲜活的竹蛙被掐在手中还在不断挣扎，后腿不停的蹬着，陈荣顺拿起剪刀，手脚麻利的剪头剥皮，嫩白的蛙肉顿时展露眼前，数十只竹蛙被斩成块，蒸锅旁的另一口锅油温刚好，剁的粉碎的蒜末先下了锅，煸炒出浓郁的蒜香之后，放入黄酒和事先调好的卤汁与香菇冬裙滚上一遭，在加了蛙肉爆炒，临出锅的时候倒入尖椒一同翻炒，最后湿淀粉勾芡出锅，整个屋内都飘出了浓郁扑鼻的鲜香。

陈荣顺做足了四个菜，又打了个简单的丝瓜小炒汤，八宝红鲟饭是盖着盖子端上来的，锅盖一掀，趁着热气腾腾没散，陈荣顺拿了卤汁浇上去，趁热搅拌均匀，原本饱满白嫩的糯米粒上裹上了一层淡褐色的水光，更显得米粒通透，粒粒分明，拿起勺子吃上一大勺，糯米软糯咸鲜，细细品味，其中还夹杂着一股子的回甜，猪肚粒与火腿粒等物在唇齿之间碰撞穿梭，碰撞出小火苗似的，噗的一下燃了起来，口感更加丰富有层次。

白炒鲜竹蛙里放了何淑芬最爱的尖椒，咸鲜当中又流转着几分爽脆的微辣，令人食指大动。何淑芬年纪一把，在陈荣顺这里也不自禁的多吃了一碗红鲟饭，陈家在饭桌上永远和谐。

前妻亡故了十几年，陈荣顺依旧对何淑芬十分恭敬尊重，酒足饭饱之后，就找出了自己一直珍藏着不舍得喝的铁观音，泡上一壶，亲自给何淑芬倒上，脸上微不可查的紧绷着，是只有对敬重的人才会露出来的恭谨。何淑芬喝了一口茶，欣慰的连连点头，“你和我闺女都是有眼光的人，荣子这性子，谁嫁给他都是享福的命。”

赵惠兰笑了笑不置可否，她知道老太太并无恶意，否则她怎么还肯在自己女儿亡故了那么多年，还能来已经另娶的女婿家来，何淑芬也是大方爽快的性格，十分好相处，从这里没有对赵惠兰有用过半点为难，两个人虽然身份上有些尴尬，情面上却互相尊重，从没有闹过半点不愉快，没有亲缘也有眼缘。

两个大人一个老人饭后坐在一起，聊天的范围怎么也绕不开孩子，陈雨帆坐了一会就坐不住了，爬到楼上开了收音机趴在窗户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窗户。对面的窗户拉的紧紧的不透一点光亮，陈雨帆心里念叨着，林恩馨怎么天天都这么忙活，中午也不回来吃顿饭。紧闭的窗帘猛地被拉开了，露出一张黑沉沉的死人脸，林山盯着他，用力的拍了两下窗棂，恶声恶气的吼出声：“混账小子，给我滚远点，再敢往这边多看一眼，我就把这窗户都封死了。”

话一说完，就用力扯上了窗帘，窗帘在重力的最用下飘飞晃**，林恩馨惨白委屈的脸在窗帘后面靠墙的位置若隐若现。

陈雨帆的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是被林山突然的一嗓子吓的，也是被她茫然无措的小脸惊的。他现在是真的确定，她对林恩馨这个小丫头，心里是有好感的，且这好感洪水猛兽似的，阻不断拦不住，只是林山和陈荣顺的关系，比洪水猛兽还要汹涌澎湃。林山的一嗓子吼的整个祖厝都听得见，屋里的陈荣顺皱着眉头，一下子站了起来，赵惠兰连忙伸手拉住他，“没什么大事，你就别出去了。”

陈荣顺和林山两个人针锋相对多年了，她还真的担心两个人会因为儿女的事情吵闹起来，到时候只会是两败俱伤。陈荣顺想到何淑芬还在这里，也就顺势坐了回去，忍着没发作，嘴里只说：“那个人又在发疯了，您别管他。”他看了一眼何淑芬空下来的杯子，赶忙起身又给她续上一杯。

何淑芬眼明心净，什么事都看的清楚明白，见状也不追问，一抬眼皮便道：“你把雨帆照顾好就行了。”

陈荣顺连连点头，答应的殷切肯定，“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么都是愿意的。”可一想到陈雨帆和自己之间那化不开的矛盾，他就头疼的紧。其实这段时间，父子两个的争吵已经少了很多，但十年留下的裂痕并不是几个月就可以消散的，虽然争吵不在，但陈雨帆还是不愿意跟他单独坐上一会，甚至多说会话都不愿意，吃完饭就独自上楼，稍有分歧就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账。想到这里，陈荣顺不免忧愁，忍不住和何淑芬说上一次。

何淑芬听了她的话，一下又一下的有规律的敲着桌面，说：“这孩子肯定是还没定性呢，我看，你要不给他找个老婆好了，男人啊都是这样子，只要成家立业了，就该定性了，正好他年纪也不小了，你该给他好好的说道说道。”

陈荣顺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脑袋里啪的一声炸开了花，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说：“我怎么没想到呢，这话说得对，在理儿。”

赵惠兰在旁边听着这话，嘴皮子动了动，话头已经滚到了嗓子眼，又钻了回去。他们两个人一唱一和想的很好，可陈雨帆的性子，要是知道了还不一定会怎样呢。

何淑芬迎着薄雾而来，傍晚天色边刚刚染了个边的墨，月亮就已经带着浅淡的颜色挂在了天边，送来夜晚的寒凉，赵惠兰特意找出自己的厚披风给何淑芬裹好，悄悄给了骑三轮的中年人车钱，目送着何淑芬远去。

“惠兰，你说，我怎么没想到呢，当年我也是结了婚才知道该养家该自立，要是雨帆也结了婚，肯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跟个小孩一样总跟咱们怄气了。”

陈荣顺不理解陈雨帆的叛逆，嘴里念念叨叨的都是怎样把自己叛逆的儿子变得懂事稳重，却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陈雨帆自己的心意，他心里想的好，身体上也不由得有了动作，拍了拍手，起身便朝外走。

“我去三婶那走一趟，看看她认不认识合适的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