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重男轻女(2/2)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看见张姨身上的常家老仙已经不在了,而黑哥也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休息。
我们面前的刘雨琪父母,一个靠着门框搂着另一个的肩膀,俩人都哭成了泪人。而刘雨琪的弟弟,也在后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终于像是个正常的弟弟对于自己姐姐的感情了。
这时候我想说话问黑哥刘雨琪从我身上下去之后去哪儿了,但我一开口发现我的嗓子已经沙哑的说不出话来了,而且身体也像被放了气儿似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应该是刘雨琪刚才在我身上和父母说话哭的时间太长声音太大了。我的眼睛也是一样刺痛,像是被烧木头的烟熏了半天那种感觉。
黑哥见我醒了,好像看出了我要问的问题一样,拿起来旁边的玉牌告诉我:
“她回这里头了。你快好好歇歇吧,刚才这姑娘用你的身子可没轻哭,都快哭背过气去了。
要不是常天威老仙儿让她稍微控制着点,怕是把你嗓子都给你哭劈了,你小子以后就变成公鸭嗓了。”
我微微点头,示意黑哥我知道了,何况我现在这状态我不休息还能干啥,让我站我都站不起来。
过了一会张姨跟刘雨琪的父母说,现在你们互相之间想说的话也都说完了,这孩子心里也没有执念了,今天下午你们就跟我去把超度法事给她做了吧。
刘雨琪的父母连连点头说好,张师傅你就安排吧,你说咋办就咋办。然后就是不停地向张姨黑哥还有我道谢,还问我家住哪要多买点吃的喝的给我家送去。
我说不用,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我爷爷要是知道我在外头牵扯这些事,以后我除了上学还能不能出门都两说。
中午他们一家三口请我们在饭店吃了顿饭,席间大家都挺沉默的,
也都没吃多少,他们三口人是哭的没胃口,我和张姨是累的吃不动,我可能也沾点哭的。
倒是只有黑哥胃口好,自己一人就旋了一个大肘子,人不都说“饱吹饿唱”嘛,应该是他早上知道今天办事没准得唱,所以只喝了点粥,一直饿到中午这顿饭。
下午张姨就领着我们到了我们那儿的土地庙,至于做超度法事需要用的物料在吃饭之前她也提前打电话订好了,我们到的时候黄纸店拉东西的车已经拉过来了。
而后就是张姨给刘雨琪做了一场隆重的超度法事,具体过程比较繁琐,一句两句讲不完,而且也比较枯燥,所以就不细说了。总之法事从头到尾做的很顺利。
之所以出马仙很多法事选择在城隍庙和土地庙做,是因为像这种地方是天庭和地府在人间的设的统一办事处。在这做超度法事的话阴差老爷们来接人比较方便。
那天张姨做法事的时候,我起心动念打开了老祖宗给我的慧眼,虽然当时的身体还没缓过劲儿来,用慧眼看那么久多少有点吃力。
但我心里就觉得一定要亲眼看着刘雨琪顺顺利利地被阴差接到地府去轮回往生。
我看见张姨用表文召来了地府里行走两界的阴差。我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他们周身都笼罩在黑雾之中。
刘雨琪也从玉牌里出来,流着眼泪挥手朝着我们的方向道别,一步一步地跟在两位阴差的身后走向另一个世界,一步步逐渐远离这个她短暂来过的世界,一步步地走向她的来生。
我不知道她在我身上的时候,她的父母和弟弟对她说了什么。
想来应该是向她表达这一辈子对她的亏欠,真心请求她的原谅。
而她又会是什么样的答复呢?
我想大概是劝父母不要再为她伤心难过。劝弟弟好好当个家里的顶梁柱,别再不务正业,以后好好孝顺爹妈什么什么的。
不过这些不是我的事,所以对我来说知不知道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伤害她的人渣已经在地狱里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重要的是她的父母和弟弟在最后时刻向她真诚地道了歉。
重要的是经历了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事以后,她终于可以放下生前的所有执念,去开始她的下辈子了。
琪这个字是美玉意思,我希望刘雨琪的下辈子能如她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一样,美玉无瑕。
希望下辈子她能有不偏不倚,对她疼爱有加的父母,希望下辈子她能寻找到一个真正对她很好的另一半。
同时也希望下辈子她再遇到任何自己走不过去的坎坷的时候,能有张姨黑哥还有我这样的人出现在她身边。
我不想和她说再见,因为活人对死人说再见不吉利。
我也不想和她说永别,因为我觉得如果冥冥之中我们有缘的话,我想有机会亲眼看到她下辈子过得幸福开心。
所以那天我对着她从这个世界远去的背影,自己在心里跟她说了一句:
“晚安,雨琪姐~”
那天把刘雨琪的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之后,张姨突然掏出了刘雨琪父母孝敬她和堂上仙家的法金,说要给我一部分。
她说我虽然没有正式立堂出马,但老辈传下来的规矩就是规矩。
法不轻出,道不轻传,替人办事没有白办的道理,帮人看卦行法会担负别人的因果,被牵扯其中对自己有损,所以需要以这种形式了结这段因果。而且作为出马顶香的弟子总不能拿堂上老仙白送人情。
我跟张姨推脱着说我不要,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你和黑哥忙活,我除了给刘雨琪当了一会工具人啥也没干,何德何能敢要人家的法金啊。
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这句话出自孟子的《鱼我所欲也》,是我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导我的一句话。大概意思是人如果不讲礼义就收下了本不属于自己的好处,那这好处对人能有什么好的作用呢?
张姨见我死活不要,就跟我说你实在不要也行,先放张姨这替你保管着。过些日子正好农历九月九了,到时候咱们顶香的都要去给老仙送元宝上大供,到时候可以把你这份都用来孝敬你家老仙。
听到这我就好奇问张姨,我说农历九月初九那不是传统的重阳节吗。老仙们既然已经摒弃肉身证得大道了,不食人间五谷的他们也过重阳节吗?
于是张姨就开始给我科普
她说咱们仙门每年都有三个仙门大节。分别是农历的三月三,六月六,九月九。
然后开始分别告诉我这三个日子所代表的含义:
农历三月三是仙门创立的日子。灵宝天尊在这一天创立了动物仙门,允许皮毛动物可以通过修炼来证得道行,积累功德,位列仙班。因此天下众多仙家堂口,都选择在三月三这天开门立堂,打马下山,坐镇人间,积累功德。
而灵宝天尊也就是《封神演义》里面那个创立截教,广收天下披毛戴角的精灵为弟子的通天教主的原型。很多出马仙奉通天教主为祖师,但其实通天教主只是小说中虚构出来的一位神仙。三清之一的灵宝天尊才是咱们出马仙供奉的祖师爷。
农历六月六是仙门长寿节。因为动物仙家在修炼的时候必须要有一定的年龄基础才可以,不长寿就等于失去了修炼的机会。同时这天也是仙门里的舍药节,修得正果的仙家会向同门里未得道的真身动物舍药,助其增长道行。弟马香童也可以在六月六这天向堂上的老仙家,求药疗病,救助世人。
农历九月九是仙门的登高日也可以说是仙门里的考核日。一般在这天,动物身仙家都会攀登到本山本府的最高峰,等待吉时一到,天门大开,跳跃天门,脱胎换骨,证得真身。同时九月九这天,也是仙门里的求寿节,弟马香童可以向堂上老仙家求寿,求运等。
听了张姨给我讲的这些东西,我心里说不出来的激动,是啊我们出马仙不是什么别人口中的邪魔外道。我们像所有教派一样,有自己的传统,自己的纪念。我们也正大光明地修行,行善事,走正道。
张姨又紧接着跟我说:
这三个仙门大节,在各个堂口的修行中都是具有很重大的意义的,因为地域的不同修行的方式不同各个堂口的庆祝纪念也是不同的。
像你这种有缘分未出堂口可以给仙家送一些钱带一些话,而我们出了堂口的除了给仙家送钱以外还要上大供。
听到这我问张姨,那你和黑哥九月九去上大供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带上啊。
她问我你不上学吗,我说我看了,九月九那天刚好是周末,我也想跟你们去见识见识咱出马仙的传统。
张姨答应了我,说等到那天让你黑哥整个车,拉上咱们先去给仙家上供,然后我领你们俩爬山去,咱也登登高去野外看看景色。省的你成天坐在学校里学习,小胳膊小腿都坐退化了。
于是从那天之后我就每天都开始期待九月九快点来,想亲眼看看出马仙的仙门大节怎么过。
日子终于到了农历的九月初九,这天黑哥早早就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出来吧,他在外头等我呢。
我下楼一看,黑哥不知道管谁借了一辆老款捷达,就是咱们现在网上常有人发的那个空调一开出风口都挂白霜的老捷达。张姨此时已经在副驾驶坐着了,她摇下窗户招呼我上车坐后边。
上了车之后,我看后座的一边摆满了瓜果梨桃,烧鸡烧鹅,还有面食点心这些供品。
我瞅着塑料袋里的烧鸡烧鹅问张姨:“姨啊,咱上大供不是得去庙里吗,像拜菩萨那样给供品都摆上,你们这整的荤腥人家庙里能让咱带进去吗?”
谁知道张姨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谁说上大供就一定得去庙里了。咱出马仙起源于萨满教,讲的就是一个沟通大自然。烧香礼佛也好,给仙家上供也罢,不要太拘泥于形式,只要有心,不管在哪儿上供仙家都能来受用。”
张姨这番话使我茅塞顿开,这可是她修行了几十年得出的感悟。
是啊,不必拘泥于形式。求神拜佛这种事就是这样,只要心中有对大道的向往和信仰,细枝末节的东西不必过分纠结,心诚则灵。
现在有些人就是一味地追求那个仪式,感觉好像仪式稍微做错一点,神佛仙都不会保佑他。可其实这种事哪有那么多标准啊,就算是有,标准不也是人定的吗?人家漫天神佛又没亲口告诉你给我上香的时候必须哪根手指持哪根香。
《道德经》有云:道法自然。
《金刚经》里也说:“凡以色拜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不管佛教,道教,还是出马仙或者什么其他的法派。
终极目标都无非都是求世间大道。
而大道存乎于人心,并不流于形式。
一路上张姨给我和黑哥讲了很多这些年她出马遇到过的人和事,以及自己从中得到的感悟。
不知不觉间黑哥已经把车开到了一处远离城市的山脚下。
这山瞅着倒是没有多高,但要是爬到山顶的话也足够我们爬一阵了。不过好消息是这山看起来也并非什么荒山,竟然还有上山的台阶。
上山的时候黑哥一手拎着供品,另一只手搀扶着张姨走在前面,而我则抱着剩余大包小包的供品跟在他们身后。
用了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吧,我们仨就来到了这座小山的山顶上。
张姨领着黑哥和我一点一点摆好了供品,就开始举行上大供的仪式。张姨站在前边,我和黑哥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
全程我和黑哥都一声没吱,就静静地看着张姨进行这个仪式,听着她向堂上所有的仙家感恩一直以来的指点和帮助。
仪式完成之后我们正要走的时候,突然旁边草丛里一道橙红色的身影快速闪过,成功地吸引我了注意。
我赶忙小声叫了黑哥一声,我说黑哥你看那边是什么玩意。
之所以不敢大声喊是因为怕惊动那边草丛里的东西。而黑哥此时经我这么一叫,也发现了草丛里神秘的橙红色身影。
他饶有兴致地告诉我:
“是狐狸呗!你别小看咱现在脚底下这座山,这儿可是咱们县城附近最容易碰到野生动物的一座山了,不少野生动物都喜欢在这栖息。
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没有被人为破坏过,很适合野生动物生存。而另一方面,是因为这座小山灵气比较旺盛,有不少活的年头多了的动物会选择在这借着灵气修行。”
黑哥刚说完这话,那橙红色的身影突然就从草丛里窜出来了。
我和黑哥一下就被它吸引了目光,定睛一瞅才发现,原来是一只橙红色毛皮的狐狸。就连一旁坐着歇脚的张姨这时候也看向这只窜出来的小狐狸。
这只小狐狸似乎并不怕人,看了看我们三个人,它往前挪动了几步,一边挪一边嗅着什么。大概是因为很少闻到人类身上的气息,正在辨认我们是否有威胁。
嗅了一会之后它突然径直来到我的身边,绕着我的身体转了三圈,而后抬起脑袋瓜看向了我的眼睛。
跟它这一对视,我突然就明白了人们为什么都拿狐狸精来形容一些长相勾人的美女。
它这眼睛也太好看了,水汪汪的,眼角外还有一缕尖尖的黑亮绒毛,就像平日里见到的女孩子们画的眼线。
眼神当中还透着动物特有的那股质朴纯真和生机盎然,给人的感觉就像大自然亲手的创造的杰作,带着自然法则的意志正在审视着眼前渺小的人类。
和我对视一眼之后它就转身跑向了张姨身后的一块巨石,我眼都不敢眨,目光一直随着它看它跳上了那块巨石。
而后它抬起头望向了天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此时我突然想起了张姨给我科普仙门大节时候说过的话:九月九是尚未摆脱动物肉身的精灵们的登高日,也就是考核日。
而今天正是九月初九。这个小狐狸该不会是今天要在这等着天门大开,接受考核吧?
我带着这个猜想看向了张姨,张姨会心地对着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也太神奇了,还没正式立堂出马的我,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有机会亲眼目睹修炼有成的精灵接受天道的考核,要是考核通过了它可就是名副其实的仙家了啊!
这次没用任何人提醒,我自己赶忙起心动念开了慧眼,跟着小狐狸一起眼巴巴地看着头顶的天空。
而张姨和黑哥也和我一样,都抬起头等着看传说中的天门开启。
看来我之前对于张姨和黑哥身上的猜想没有错,原来慧眼不是单独只有我家老祖宗给我的,而是仙门弟子们都会被自家老仙赐予慧眼,用以更好的观察三界之中的各种灵体和无形众生。
我们三人一狐就这么等了大概有五分钟左右吧,慧眼当中所见的天空就开始出现了异象。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先是乌云聚集,而后从乌云中间开始响起了阵阵雷声,这雷声不像我们平时听到的下雨时的雷声,反而更像是乌云里有千军万马正在敲着战鼓,鼓声接连不断,压迫感十足。
伴随着雷声的还有一道道划过乌云的闪电,从云层中不断闪现,转瞬而又消失,好似一条条银蛇在乌云上不停地钻出又钻进。
这样的景象持续了好一会。
突然,一条直径远远大于刚才所有闪电的巨型闪电划破了云层,紧接而来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震的我心跳骤然加快。脑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雷声震得有点发懵。
而那道闪电划过的地方,云层也随之分裂开来,从缝隙出照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
金光正好照在此时正站立在巨石之上的小狐狸身上,把它一整个笼罩在其中。
那小狐狸像等到了什么期盼已久的提示一样,缓缓闭上了眼睛,而后两条后腿奋力一蹬脚下的巨石,沿着金光,向着天空中云层被划破的那道缝隙纵身跳去。
与此同时,从那道裂缝中闪出一道看起来直径大约有五米左右的巨大闪电,朝着小狐狸跳起的方向劈来。这道闪电所带来的雷声比起刚才更甚。
雷声过后,小狐狸原本瘦小的肉身随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着一身红衣的女仙虚影,继续向那道缝隙飞去。
在我和黑哥还有张姨的注视下,那少女的身影缓缓飞进了天空中的裂缝之中,而在她进入裂缝的前一秒,我分明看见她回头望向地面上我站的位置,眼神里好像在说:“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片刻过后,黑哥和张姨都回过了神,走到我身边晃了晃我。
而我还在被刚才发生的种种所震撼,原来这就是仙家飞升:苦苦修炼数十年甚至几百上千年,待到自己修行有成之时,便为自己寻一个风水宝地,等待着九月初九大开天门,考核他们这些精灵的修行成果。
这地方可能是它们得道飞升的福地,也可能是他们惨死在天雷下后的埋骨之处。
他们生来便是投身在六道轮回之中的畜牲道。饱受口不能言、任人宰割之苦。揣着对大道的向往,他们逆天而为,以动物的姿态在这片黑土地上不断修行,为的就是能脱离苦海,摆脱下三道的宿命。
成功,便能得道成仙,从此以仙家的身份打马下山,积累功德,接受弟子和世人供奉的香火。
失败,就是粉身碎骨,神魂俱灭,再不能轮回往生,连畜牲道也没机会再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