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明(2/2)
谈话不欢而散,应常怀住在应府,宅子里只住了他们两个并一个做饭的大娘,大娘做完饭菜就回家了,不和他们一起。
到天暗光昏,一方骤然的安静,将整座宅院都拖入寂静。
宣止盈几次想开口都没能成功。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逢青卓夹起一块排骨慢慢啃,微低下头,只能看见他的鼻尖。
二人自幼受教导,用餐时筷不撞碗,咀嚼声微不可闻,让人窒息。
“有什么想玩的么?”
最后先开口的还是逢青卓。
他拿帕子按了按嘴角,笑容毫无瑕疵。
就算再迟钝宣止盈也能看出来,他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我……”
她没什么想玩的,又怕冷落了他,绞尽脑汁接了:“纸鸢。”
宅子里就能放,还不用出门。
逢青卓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淡淡地笑:“现做来不及了,去市集上买个,我来画吧。”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犹豫要不要再劝他。
逢青卓起身:“我用完了,你慢慢吃。”
宣止盈怎么还吃得下,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懊悔。
第二日清早,逢青卓就买回了纸鸢,都是白面的,没有彩绘。
他找了颜料,坐在廊下一笔一笔画着。
他的丹青师从大家,纱面上的鸢目锐利传神,两侧勾勒翅羽纹路,瞧着越发精妙。
宣止盈越过细竹,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只,伸指碰了碰纸鸢的眉心,像要揉开那浓重的戾气。
“你来了。”
他没擡头,指尖轻动,一对狠厉的鸢目跃然眼前。
挂在廊下的,放在栏杆上的,手里画的,躺在地上的……所有的纸鸢都在发怒。
宣止盈心情沉重,挤出一个笑:“你还会画纸鸢啊。”
“嗯。在王府里,我们放过的纸鸢里有不少是我做的。”
他收了笔,又拿起另一张白面纸鸢,蘸墨落笔。
宣止盈不知道怎么接话,干巴巴地说了句‘哦’。
逢青卓也不开口,专心放在眼前绷紧的白纱上,看定想定,一气呵成。
拿起绘完的纸鸢置于光下,他总算满意了:“这个给你。”
宣止盈放下手里的,接过来看。
这只纸鸢没那么凶了,脸鼓鼓的,透出股憨气。
她疑惑地看过去,正在收笔的逢青卓早料到,嘴里说道:“可爱吧,跟你一样。”
宣止盈:“……”
过了会儿风渐渐起来了,他站在一头,要宣止盈拉着线跑。
纸鸢慢慢地飞上天,在风里翺翔。
逢青卓也不放,就这么看着她,只要她一回头,就能撞见他深邃的眼神。
“你要放会儿么?”
逢青卓微微一笑,摆摆手,安静地坐在廊下,好像在等什么。
二月初几的风还不够大,吹一阵歇一阵。
宣止盈跑了几次,累得要命,嗓子冒烟了似的。
“不行了,跑不动了。”
她收了纸鸢坐回廊下,逢青卓递上一盏茶,她咕噜咕噜地灌进去。
他问:“好玩么?”
宣止盈:“还好,很久没玩了……”
她说完才意识到,那个很久是前世的很久,现在她在去年二三月还与逢青卓一起放过纸鸢。
好在逢青卓也没纠结,偏头越过檐角,望向湛蓝的天。
“阿盈,你还记得宣夫人么?”
宣止盈心情有些低落,捧着茶水慢慢地喝:“我有梦见过她。”
大多时间的阿娘没有脸,凭借记忆里一些相似的片段,她才能认出她。她总是那样高贵冷艳,对谁都漫不经心的态度,很难想象当初的她居然也会喜欢上别人。
逢青卓说:“爷爷刚把白羽交到我手里时,我有梦见过她,也有可能不是梦,是幼时的记忆吧。”
“我趴在父亲的膝上睡觉,宣夫人正好进来和他说话。她说已经确证尹朝有探子潜入杀害官员,吴地需要拉起一支与其抗衡的秘密探子,父亲给它取名白羽,白羽鸟的白羽。”
宣止盈惊讶。
原来阿娘那么早就预料到了今日。
“白羽有吴人、有尹朝人、有边境两国人生下的混血,父亲担忧他们对吴地是否忠诚,宣夫人说可以用蛊。”
“什么!?”
宣止盈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