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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夜(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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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夜

耳畔隐隐有人声,时高时低,听不清内容。

隔着重重珠帘,刚醒的徐舒迷迷糊糊地看见两条身影,一人脊背挺直如古松,一人略高半寸,头微垂着。

沉睡的双耳缓缓复苏,他依稀听见话中反复提及了‘明日’‘国丧’两个词。

其中一人朝另一人挥挥手,对方礼敬退下,那人朝徐舒走来。

拨开两层珠帘,人近了,徐舒眯着混浊的眼睛,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赵……”

他的喉咙哑的厉害,像是被人用刀划烂了,透着风。

徐舒咳嗽两声,嗓子干的不行,发出微弱的声音:“水——”

赵西亭一动不动,只揣着双手在袖中。

徐舒擡眼,正撞上他冷漠俯视的视线,仿佛在看案板上的猪肉。

他意识到有点不对,动眼往四周看,偌大的屋殿中只有他们二人。

“放肆——”

他拿出了帝王气势,妄图将失控的局面拨回正轨,可赵西亭只是勾了勾唇,好似在看一个襁褓里的幼儿张牙舞爪。

几日不吃不喝,又有千机作祟,两个字已经耗费了徐舒所有的力气,老狗一般喘着。

赵西亭还是给他灌了口水。

旱地逢霖,枯木遇春,徐舒总算好受了点。

他指着赵西亭,吊梢眼含警惕:“陈照月呢……”声音依旧嘶哑,要凑近了才听得清。

赵西亭没有回答,俯身轻轻唤他。

“陛下。”

徐舒嗯了一声。

赵西亭:“徐舒。”

徐舒瞪大了眼睛,不等他开口,赵西亭眼含凌厉,清晰而有力地吐出。

“贱种。”

胸口起伏不定,徐舒伸出颤抖的手,恨不得吃了他。

赵西亭仰头狂笑,状若疯狂。

埋在地下的罐子重见天日,紫黑色的怨气化作实质,冲破了仇恨的束缚,翺翔天际。

“你……竟敢!”

他竟然敢对自己说如此不敬反悖之言。

徐舒生下来就是太子,继位后便是皇帝,无人不对他恭恭敬敬,每次说话都要斟酌再三。

可赵西亭!他居然敢骂他!?

“来人啊!来——”

明黄床帏挂在四角,坠了一圈的五色穗子随着赵西亭单膝跪在龙榻上的动作摇晃不止。

赵西亭掐住了徐舒的脖子。

一个简单的动作,堵死对方肚里剩的话。

被子里的双手被压住,徐舒张开口,伸出舌头,瓷白眼睛渐渐涨红,好似红墨落在眼角,一点点晕开。

赵西亭确认他会听话了,才松开手,看着被放开的徐舒咳红个不停。

“你真的,很怕死欸。”他说。

徐舒心中怒骂,谁不怕死。

赵西亭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淡淡道:“我就不怕。阿惠死后,我活着就只剩一件事了。”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含着温柔,恍若在虚空中看见了孙惠。

徐舒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

“报仇。”

徐舒的心霎时跳起来,但紧接着他生出一种被背叛的愤怒。

赵西亭一介寒门,能有今天全靠自己提携,不思感恩就算了,竟然为了个女人要杀他!

赵西亭退回床边,收回手,半蹲下来平视他。

“陛下。何素曾对我说,孔子宣扬人之五常,力求以自身约束行为。听到他说这话时,我很想笑。何素尊崇儒术,奉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三纲,可却装瞎看不见‘五常’两个字。”

“您——”他陡然疾厉:“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之辈,安坐皇位几十年,他怎么从来就不弹劾你呢?”

徐舒盯着他。

赵西亭继续道:“仅去年一年,亲口下令诛杀官员超过七十人,卉罗司抄家三十余次,四位四品大员,十六位五品,其余品阶数不胜数。”

“尚君宜与你几十年的情谊,为你出生入死,从边境杀到庙堂,以你为尊,奉君言为圣旨,可你呢?岐王疯魔了,弄了桩惊天惨案,你不想着弥补却担心尚君宜知道真相后成为隐患,率先冷落他,纵容小人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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