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血(1/2)
沾血
同乐殿。
小太监扫完最后一垄雪,往冻的发红的手心吹了几口热气,拖着扫帚往屋子里走。
“冯泽。”
大婢女福春喊住他:“下午你躲懒在门口跟人说什么?”
冯泽心中暗骂一句,堆笑迎上去:“福春姐姐,您有什么事?”
岐王入住同乐殿后,身边要人伺候,如今尚且不到宫女入宫的时候,皇后娘娘便从自己宫里拨了几个得力的给她用。
福春便是其中领头的。
早先在司衣局,冯泽往坤宁宫送过一批料子,福春当时斥责他们手脚慢,二人打过照面。
福春皱眉:“别岔话,回答我。”
冯泽缩了缩脖子:“前些日,赵大监派了三个奴才送王爷回殿,其中有个叫群月了,王爷留了他宿……”
越到后面,说话的声音越小。
福春当即斥道:“那是他没福气,你有几条命够置喙主人的事!”
冯泽忙道:“姐姐明鉴,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来打听的是赵大监的干儿子孟曲,说是群月的同乡,塞的银子我一分都没要,只有一句不知道。”
福春这才点头,正要再训诫几番。
“什么没福气?”
岚青提着灯笼替她照路,陈云珠身着提花斜纹宫裙,额心描红,声音软如清风。
福春和冯泽忙行礼。
“郡主。”
陈云珠贝壳似的指甲交叠在身前,提灯摇晃,闪过一轮珠链般的亮光。
“你们还没回答我。”
冯泽心道不好,冻的发寒的天里,鬓角起了几颗冷汗。
福春在皇后身边历经风浪,还算镇定:“回郡主,前几日阶梯上积了雪,群月磕了头,人被冻死了。”
陈云珠柔柔问:“不是说父亲留了他宿么?”
要命,她连这里也听见了……
福春勉强挤出一个笑:“郡主听错了。”
陈云珠往前走了两步,绣兰草的软布鞋停在冯泽面前:“我听错了么?”
冯泽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要是让王爷知道,他是猫儿转世都不够死的。
陈云珠屈身扶起他,摸到他单薄棉衣下瘦的硌人的骨头,见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心中微叹:“冬日里怎么穿的这么少,跪下去膝盖不疼么?”
冯泽抖如筛糠,害怕地要哭出来。
陈云珠撤了手,从福春和他之间走过。
长裙拖在廊上,艳红逼人。
等走出足够远了,看不到人了,陈云珠才问岚青始末。
看出岚青的迟疑,她强调:“你是我的人,不该对我撒谎。”
避无可避,岚青斟酌下用词:“王爷幸了个小太监,他身板太弱,没熬到天明。”
“多大?”陈云珠声音微颤。
岚青阖眸:“十三。”
陈云珠唇畔抖动不止,半晌才吐出一句“畜牲”。
她是见不得疾苦的菩萨主,岚青早有感触,可岐王是要人命的罗刹,要是他知道有人抖出了此事,败坏他在她心中的形象,福春、冯泽甚至连她都逃不过刑罚。
岚青恳求道:“郡主,人已经没了,您与王爷为此争执只会害死他宫外的家人。”
“他午夜梦回不怕冤魂索命么!?”
岚青跪下来,提灯将漆红的地面切成八份。
陈云珠长长地吸了两口气,似是努力消化岐王的恶行,半晌后,她摘了耳珰轻轻放在地上。
“折合成银钱,找可靠的人送去他家。”
说罢回了屋子,岚青想跟上去,被她一个手势制止。
“我一个人待会儿。”
当夜陈云珠辗转反侧,直至天明都没睡安。
过去她一直以为岐王做事极端,没想到他平素对待下人更是残暴不堪,纵着恶念行恶事,以强权迫害他人。
料来那个叫群月的孩子跟冯泽一般大,原以为不过是跑个腿的事,竟天降横祸,生生被他玩弄……至死。
温暖如春的被窝里,陈云珠不自觉搂紧自己。
等听见外面有声响了,才唤人进来伺候洗漱。
她不喜假手于人,但宫中的服饰繁复,许多未曾见过,若是她自己来,费上一整日都别想穿好出门。
陈云珠今日换了身绛紫色提花暗纹宫裙,选了两支钗子,其余由着掌饰宫女选配。
她宽和待人,婢女们也愿意与她亲近,偶尔说说话。
“郡主眼底青黑,是没睡好么?”
陈云珠望着铜镜中略显憔悴的容颜:“遮一些吧。”
怕岐王问起来,她会忍不住泄了话。
掌妆婢女点点头,要她眼珠看上,往眼底打厚了粉,再瞧起来就如往常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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