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1/2)
选择
他们准备离去时,温思眠正好喝完一壶茶。
她不喜欢喝酒,也很庆幸这次没有喝酒,副将和那位武官的每一个字都刻在她的心中,深入骨血。
温思眠想,如果死的是她的将军,死的是作为将士的她,如果她真的是因为这种狗屁倒灶的理由死了,替孙白虎这种畜牲死……
一连串的死字接连攻击,她的理智宛如风中飘摇的破旗子,下一刻就要倒塌。
温思眠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她不服。
该死的人不死,无过之人却在替死,苍天何曾有过好生之德?
“众生平等。”林汝并不赞同她的话。
温思眠笑了下,没试图与她争辩,问道:“如果有一万人和一个人,二者择其一去死,你会选哪个?”
林汝想也不想:“后者。”
温思眠又问:“如果那个人是应遥祝呢?”
林汝对她怒目而视:“若那人是皇太孙,你怎么选?”
温思眠笑意更深:“太子妃,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区别。我从不觉得这种事发生的时候我能决定,但你下意识就开始选择了。”
因为林汝真的可以选。
她是国公府唯一的小姐,太子正妃,皇太孙嫡母,未来的皇后甚至太后。
可温思眠呢?
她是皇太孙的生母,也仅仅是生下他而已。
他读的书由三公决定,接触的政事由徐舒徐暇决定,饮食由专门的嬷嬷决定,出行由礼部拟定……无数人安排他的一切,像落花潭中无数上拨水的手,左右他的去向。
而她,他的生母,只是吹过潭面的一阵清风,没有花会因风停留。
林汝看出来了,温思眠是故意给她下套。
她沉了脸决定不再接话。
但温思眠今日异常奇怪,话说个不停。
“十几岁时我曾想过,要是能成为第二个应大将军就好了,十个人里头九个半喜欢她,无论男女。”
林汝忍无可忍:“你说够了么?”
温思眠笑弯眼睛,竹伞柄斜在肩上,嫩绿的裙子照在雪中像是春日新芽。
“不想知道,为什么孙白虎会跟她结仇么?”
林汝瞪着她不说话。
温思眠捕捉到她沉默于唇齿的等待,说:“应大将军杀了孙白虎的副将。”
那天,年轻的温思眠被悲怆烧坏了头脑,做出了如今绝不敢做的事。
她提着剑,一路尾随大醉的二人,伺机给他们一个教训。
可英雄不是谁相当就能当的,纵使那二人酩酊大醉,身手大打折扣,也比她这个半道出家的野路子强。副将撕开她的面罩,借着光看清了她的脸,不仅如此,她的杀意激出了武官的恶念。
仔细勘察的无人之地,竟成了她叫天天不应的死地。
衣裳好像被扒了下来,又好像是他们把手伸进去了,温思眠刻意地遗忘了细节,只记得他们发出了两声惨叫。
紧接着,鲜血喷出来,尖叫声瞬间消失,野地恢复了死寂。
浓重粘腻的血腥味几乎将她冲地晕厥时,一件衣裳盖在了她脸上。
温暖的,还带着一点皂角香。
像是被拉入天崩地倾的那刻,灭世大雨彻头浇下,有人给她撑开了一把小伞,风雨被隔绝。
“傻不傻,找几个帮手啊。”
二十一岁的应遥祝有些埋怨地说。
她扶起温思眠,一面拿衣裳为她擦血,因为动作不熟练,揉擦的动作看起来更像洗脸。
温思眠好像哭了,因为在军营分开前,应遥祝摸着她的头夸她,说她是哭哭啼啼的漂亮将军。
“我又不是将军。”
应遥祝拍拍她的肩膀,肯定地说:“过几年你就是了。”
温思眠觉得她在骗自己,但十几岁的她对此仍有期盼:“真的吗?”
“真的!”应遥祝说:“到时候我当了大将军,提拔你当将军,你做我的下属。”
温思眠泄了气。
尹朝一共五位大将军都是身经百战年事已高的老将,应遥祝能活到那个时候嘛。
但是应遥祝跟她说:“小将军,加油啊。”
心里有个小人放了数声彩火,彩色的花在夜空绽放,温思眠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天晚上,她梦到了冰雪消融的盛景,雪水汇聚成川,经过繁芜的水草和盛大的荒野,带着满足和遗憾奔流向海。
她本会边质疑边拼命,一面学习兵法一面练武,也许某一天应遥祝真的会亲手给她授勋,拍着她的肩跟她说‘怎么才来’。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超乎人的想象,第二日发生的事将温思眠设想的未来彻底打碎。
孙白虎认定截杀之人是贺洵之的故友做的,把此事定义为对他权威的挑衅,不惜带兵围住了对方,以平级的身份强行把人关押。
当铡刀终于落在自己脖子上,兔死狐悲的将士一拥而上,现场极其混乱,甚至出现死伤。
王大将军站出来制止了这场恶斗,答应孙白虎彻查军营内部,给他一个交代。
孙白虎不依不饶,要先将贺洵之的故友废掉手脚才答应。
忽然一把钢刀从人群中射出,狠狠地钉在孙白虎的脚下,刀身嗡鸣,刀把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不用查了,我杀的。”
应遥祝战甲未除,拍拍手。
即使过去多年,温思眠还记得人群中众将士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种超越躯壳从灵魂发出的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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