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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百兽尽伏(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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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碧猊兽再也没有任何提示,表示她可能是在这里被带走的。可据掌门所言,若她和鱼望月是一同被带走的,那她最后出现的地点应当在三十里外的荒山上,而不在此处。

他取出自己给薛同云画的画像,擡腿走进第一家店,“没见过。”

第二家,“没见过。”

第三家,“没见过。”

“……”

眼前已经是这条街上最后一家店了,薛惊昼几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走进去询问,“掌柜的,有没有见过画上这位姑娘?”

那位掌柜的见到画像眼前一亮:“见过!我一直在等这位姑娘,等了有几日了!”

“请掌柜的细说。”

“这位姑娘月余之前来过,当时她在我这小店里买了十来匹布,要我按照她的花样缝制新衣。”掌柜的道。

“哦?”

月余之前,薛惊昼回忆起来,那应该是三月,他知晓她神农血脉那次。

掌柜的吩咐小二擡上一个箱子,打开一看,满满一箱衣裳,一看就是男子衣物。

薛惊昼蹲下身子,轻抚上头的暗纹,“这些花样,都是她带来的?”

掌柜的道是,走到柜台后把薛同云当时带来的纸样拿了出来。

“当时我看了这些纹样,又别致又新鲜,便想着等那位姑娘再来时讨个巧,看她是否能允我使用这些纹样缝制衣裳作售卖用,让我花钱买也行,谁曾想那位姑娘至今没来。”

薛惊昼把纸样握在手里,看笔触,的确出自她手,他轻声道:“原来这就是师姐的秘密啊。”

“掌柜的,我和这位姑娘相识,衣裳我带走,钱我替她付,至于纹样……抱歉,不能给你。”

掌柜的深感遗憾,但也没有勉强。

薛惊昼将纸样和一箱衣裳收进芥子空间,避过宗门的巡逻队来到三十里外的荒山上,点燃信烟。

两刻钟后,“属下见过少爷。”

薛惊昼负手而立,山上风大,吹得他衣袖猎猎作响。

“事可办妥了?”

“办妥了。据属下探得的消息,家主那头已经得手了。”

“是么。”

一张业火符飞到那下属身上,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焚烧殆尽。

薛惊昼想,自己真是越来越没耐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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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当——”浑厚沉闷的钟声响起,薛同云睁开眼。

眼前是全然陌生的地方,黑瓦白墙的庭院,绵延看不到尽头。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不像活人,而像一缕幽魂飘浮在空中。

怎么回事,她莫不是死了?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

前头传来朗朗读书声,薛同云推开门进去,目之所及,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搬了把凳子到窗下,踩上去扒着窗口往里瞧,费力地辨别里面夫子的声音,小声跟着念t,“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薛同云走过去拍拍他圆润的后脑勺,小小的身影转了过来,她第一眼就注意到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双眼皮宽而深,眼尾狭长、上挑,配上高挺的鼻梁,赫然是小时候的薛惊昼,六七岁的样子。

转过头看见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睛眯成两道月牙,笑里带着明显的讨好,极力假扮成真心的模样。

她弯下腰问他:“里面夫子教的,你学会了吗?”

“会了!”他脆生生背给她听,流利娴熟,哪怕不被允许到学堂里面学习,他还是偷偷把该学的都学会了,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特殊就放弃自己。

背完,他仰着小脸问:“姐姐,我背得好吗?”

“好,当然好,你是最棒的!”薛同云趁机多摸了两下他的头,既欣慰又心酸。

“那我可以有奖励吗?”他小心翼翼揣测她的神情,甚至主动用头去蹭她的掌心。

薛同云压住嗓子里的哽咽,“可以,你想要什么?”

“我想吃饭。”

薛同云鼻子一酸,视线变得模糊,像是水波晕开,然后眼前场景就变了。

这次是在演武场一样的地方,所有薛氏子弟都在练习体术。

薛惊昼没有资格进演武场,他在外面偷师,学得有模有样,一招一式都很有章法,也很有力道。

但没多久就被几个小孩儿发现了,为首的那个看眉眼很像薛凌天,也不知道这小孩儿吃什么长大的,体格这么大,比薛惊昼高一个头。

他发现薛惊昼在演武场外偷学体术,边骂他“小杂种”“不自量力”,边上去就是一拳。

薛惊昼闪身躲开。

不错,薛同云暗暗点头,果然他从小就身手不凡。

躲过薛凌天的拳头后,他紧接着蓄力,还以更重的一拳,却在余光发现她的一瞬间,硬生生收了势。

小小的脑袋在想什么,是把她当成了薛家的长辈,怕打了薛凌天以后招致严厉责罚,还是故意示弱被打,好勾起她的同情。

她猜是后者,他还太小了,还没有学会不着于相,不知道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凶狠的嘴角还没收住,眼神已经可怜巴巴起来,于是整张脸都有些滑稽。

薛同云冷着脸上去驱散了这群小孩儿,很容易就联想到他故意被烈阳罚到雷池的事。

所以他并不是只对她这样,而是很小就学会了以自己为饵,哪怕吃苦受伤,也要借机达成自己的目标。

他扯了扯她的袖子,“姐姐?”

“姐姐,你在生气吗?”

“姐姐,你理理我~”

其实他戾气很重,刚才挥那一拳就能看出来,咧着牙,恨不得咬下薛凌天一块肉来,明明打得赢,不用吃苦的。

她也很想生气,可是他喊她“姐姐”哎。

……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密室内,青铜鼎置于中央,线香插在鼎内,不紧不慢地燃烧着,烟雾缭绕之间,一双布满诡异疤痕的大手正在结印念咒。

良久,大手的主人睁开眼,眼神里潜藏着得逞的兴奋。

回想起刚才窥见的隐秘一角,他喃喃道:“内心深处的欲望,竟和薛惊昼有关……”

正待继续,却发现幻境已被冲破。

薛同云听见一道怪异的机械音,这声音很突兀,与眼前的环境格格不入,给人很强的割裂感,但她莫名觉得熟悉。

她的意识不断挣扎、沉浮,被什么东西包裹着、拉扯着,想要把她拽到更深的地方去。

系统发出尖锐爆鸣:【宿主!宿主快醒醒!那是幻觉,你快醒醒!】

薛同云撑起厚重的眼皮,勉强恢复意识,是了,她明明……明明和鱼望月一起被抓了——鱼望月!

薛同云猛地清醒过来,灵台清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处境,吓到差点国骂出口。

她被关在一个悬空的铁笼子里,笼子四角各有拳头那么粗大的铁链延伸出去,嵌进四面墙壁。

她不敢动,稍微动一下,笼子就会左右摇晃,晃得人心惊肉跳。也不敢往下看,饶是平时不恐高的人,被悬在空中都会有些害怕,更何况脚下踩着的根本不是平地,而是几根间隔开的铁管。

【这是哪里?】

系统:【你被抓的时候吸入的那股迷烟很特殊,直达你的识海,连我也受到影响,所以这次我也没办法知道你是被关在哪里。】

【你说我刚才进入了幻觉?】

系统:【是的,有人侵入你的识海,窥探你内心最脆弱的角落,我勉强帮你抵挡了一部分。】

薛同云想起自己在幻境中所见,那是薛惊昼小时候真实的经历吗,还是她幻想出来的?

【不知道师弟他会不会来找我……】

系统:【你希望他来吗?】

薛同云犹豫了:【我不知道。】

如果他来救她,必然又要动用金蚕蛊,到时候遭到反噬,她又不在身边,他怎么办?

但要是他不来,除了他,她也想不到还有谁会来救自己。

她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这里她没有父母、亲人、朋友,像无根的浮萍,早晚也是要走的。

师尊她会来吗?虽说她自觉和师尊相处得不错,可师尊都不曾偏爱薛惊昼,自然也不会偏爱她。

想来想去,还是自救吧,求人终归不如求己。也不知道鱼望月被关到哪里了,对方抓她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薛同云扒着铁管缓缓起身仔细观察,这里看起来是一间密室,没有明显的出口,笼子四周是白墙,

“轰隆”一声,正对面的墙壁忽然开了个口子,一段木质的阶梯缓缓放下来。

这间密室的门竟然开在与天花板相接的一端,要从外面放阶梯才能进入,而这阶梯,一看就是高境界器修的手笔。

薛同云的心不断下坠,这个设计,想从里面出去几乎不可能。

一个穿着月白长袍的中年男修顺着台阶走了下来,薛同云不动声色打量他,看清他脸的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只有半张脸是完好的,另外半张脸上遍布可怕的疤痕,就像被硫酸泼过一样。

不,不止是脸,他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更像是半边身体都被硫酸泼过,导致有些萎缩,走起来左右摇摆。

“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到这里?和我一起的那个姑娘呢,你把她关到哪里去了?”

“那个?丢了。”轻描淡写的语气。

丢了?!

薛同云尝试去分析他话里的隐含信息,他说把鱼望月丢了,却大费周章把她关在这么一个看起来根本不可能逃脱的密室里,所以鱼望月是不重要的,她才是目标?

系统:【这个人……这个人是薛淮锦!】

薛淮锦,薛逸天的父亲,薛氏现任家主。

电光火石间,薛同云忽然明白了什么,出乾元宗之前,她曾在山道上遇到薛笑天,当时他一反常态从她身边经过,是在偷她的弟子牌,他畏畏缩缩的样子不是害怕,而是在紧张!

不知薛淮锦动了什么机关,笼子开始下降,看着她缓缓落到下方的圆台上,他嘴边的笑意越发明显,令人不寒而栗。

笼子“嘭”的一声落地,薛同云还没站稳,一股强大的灵力拉着她往前,薛淮锦一手强横拉过她的手,另一手掏出一把匕首,寒光闪过,剧痛袭来。

她痛得浑身抽搐了一下,眼看着自己的手腕被划开一条口子,鲜血随之流下,薛淮锦拿出一个碗,一滴不落地接住了。

半晌后,他以一种近乎狂热的眼神看着碗里的血,“神农血脉,这就是神农血脉!”

他举起碗仰头一饮而尽,“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薛同云滑跪到地上,喉咙涌上一股干呕的感觉,看着别人当她的面喝她的血,这感觉比吞了苍蝇还恶心。

薛淮锦却一脸享受不尽、回味无穷的表情,用灵力修复了她手腕的伤口,“这么珍贵的血,可别浪费,还有大用。”

薛同云强忍着恶心问:“什么是神农血脉?”

“你不知道?”薛淮锦眯起眼,似乎在辨别她是否在说谎。

想起在幻境里窥探到的那些,他嗤了一声:“又一个被薛惊昼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可怜人。”

薛同云:“?”

“神农血脉,天下至宝,乃是最适合修真之人的炉鼎。”他蹲下身,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的脸、我的手,可怕吗?但只要有了神农血脉,这些都可以恢复。”

炉鼎?是她理解的那个炉鼎吗?薛同云脸色苍白,恶心之上又叠了层惊恐。

薛淮锦自顾自说着:“当日我一时心软,没能杀了那孽种,没想到今日得了这样的果t,真是老天待我不薄。薛惊昼那废物倒是运气好,肯定已经从你身上得了不少好处吧?”

“你是说,薛惊昼他知道我是神农血脉?”

见她如此表现,薛淮锦轻慢之色溢于言表,更确信她不过是个没脑子的女人,怕是被那孽种几句好话一哄就找不到北了,和薛淮凝那个蠢妇一模一样。

“还不明白?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都是因为被人出卖了啊。他那样的人,连自我都可以不要,为了在薛家生存、为了获得些许资源,就把你这个师姐给抛弃啦。”

字字句句如同大石压在胸口,薛同云心尖上传来密密麻麻的酸涩,上次薛惊昼说找到了恢复五感的方法,就是因为发现了她的神农血脉吗?

“不信?”薛淮锦像是发现了什么乐趣,不断挑动她的神经,“不好奇吗,这么关键的秘密,我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他开始回忆,用一种大发慈悲让你死个明白的语气道:“大约是一个月前吧,有人从滴水阁寄来一封信给我,信上清清楚楚写着你是神农血脉,信我还留着呢,你猜给我传信的人是谁?”

薛同云很清楚薛淮锦在原书里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她知道他在挑拨。

薛惊昼对薛家上下不屑一顾,绝不可能为了什么资源、名利就出卖她。可是薛淮锦话里有一句是对的,除了薛惊昼,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她血的秘密。

而且他是在一个月前确认了她神农血脉的身份,那么他岂不是从更早的时候开始,就在调查了?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薛淮锦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触动机关将笼子升上去。

“不要害怕,痛苦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只要三天、三天……”

系统惊呼:【宿主!】

然而薛同云给不出反应,又晕了过去,对于薛淮锦的手段,系统也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薛氏乃医修世家,可发展到薛淮锦这一代,早已不把济世救人当作传世准则,尤其是薛淮锦本人,沉迷于研制各类使人致幻上瘾之物,更醉心于编织幻境,窥探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自他当上家主以来,对坤泽墟秘境竭泽而渔,所得尽数花费在自己的“幻道”上,至今小有所成。

系统缺失一半能量,无力对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薛同云陷入幻境之中干着急。

薛同云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被架在十字架上,呈“大”字状,手脚都被绑着,她挣扎了几下,动弹不得。

系统见她醒来,欣喜道:【宿主你再坚持坚持,我看到薛惊昼的位置离你越来越近了!】

可惜这个消息并没有安慰到她,她的灵力好像被封住了,丹田里空空荡荡。

薛同云打量四周,她应该是处于一个巨大的地坑内,周围都是坡度接近垂直的山崖,藤蔓缠绕,植被茂密。

现场的布置很像祭坛,以她所在的十字架为中心,八道地沟向外延伸,暗合九宫八卦之数,分明是一个大型阵法。

她几乎已经猜到薛淮锦想做什么了。

【系统,生死攸关的时刻,你快点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和血祭有关的咒语之类的。】

系统自然知道现在情况危急,不用她说,早已在数据库里搜索自救的方法。

很快太阳升至头顶,阴阳交汇时刻来临。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薛同云感觉到自己周围的气流正在快速循环。

下一刻,破风声响起,五柄锥状武器从正前方飞来,“噗嗤”扎进她的四肢和心脏。

痛,浑身上下无处不痛,薛同云大口大口呼吸,冷汗直冒,脸色苍白如纸,而比起痛,更令她恐惧的是血液不能自控地从身体里流走的无力感。

很快,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裙,汇聚到她脚下的阵心,再从地沟蜿蜒流向远处。

对面的山崖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他面前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鼎,薛同云视线模糊,依稀猜到那就是薛氏世代流传的至宝——神农鼎。

薛淮锦想以神农鼎,炼化她的神农血脉。

天地间风云变色,太阳失其光辉,被阴影所覆盖。

系统:【就是现在!跟我念!】

薛同云闭上眼,全心念动咒语,“……以血为祭,百兽尽伏!”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咒语,但筑基之后,她已经拥有了感应天道规则的能力,念动咒语也能引动天道之力。

然而什么都没有出现。

或许是丹田里没有灵力的原因,她闭上眼,准备再念一次。

就在这时,动了,地坑在震动。

十字架剧烈摇晃,一股气浪直冲面门,薛同云不可抑制地仰天长啸一声,余音还未落下,尖啸声此起彼伏,和她呼应起来。

百兽奔腾,天崩地裂,烟尘四起,无数山兽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转瞬间踏平了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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