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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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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云澈摆手:“齐王随意。”

郁望舒垂眸,略略扫了一眼桌子,准备得还真全,再看郁云澈拎起茶壶,看样子可不是说几句话的事。

郁云澈呷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轻轻一笑:“孤早就说过,你根本就不该回来,现在事实说明你的确不适合这里,你也该早点认清现实了。”

郁望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身后的柿树结了果,其中两个又大又圆的压弯了树枝,掉了下来,一路滚到了他们的脚边。

一个破了,在白石板路上留下一道泛黄的轨迹。

细长的手指捡起完整的那个,郁云澈拿在手中抛了一下:“孤最喜欢吃柿子,可太医都说孤脾胃虚,孤不信,非要吃,结果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那一个月,高贵妃从给一个妃子变成了贵妃,执掌凤印,代理六宫。”他看一眼郁望舒疲惫却依旧不失健康的脸,一不留神把饱满的柿子捏破了,粘稠的黄水汁水流了他一手,“这就是不合适的下场。”

他掏出丝帕擦拭手上的汁水,口气非常平淡地道,“把你手里的兵权交出来,孤会向父皇奏疏让你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对你来说,这是最好的下场。”

他说得那么理所应当,让郁望舒从心里想笑,不是笑他,是笑自己,为自己原本的一点点期待而觉得好笑。

郁云澈要他的兵权,不如直接让他去死。

没了兵权的他就和这柿子有什么区别,别人想捏就捏,身家性命全在他人的一念之间!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一夜没有喝水,郁望舒的声音很是嘶哑。

“你还有的选吗?起码给了孤,孤会保你一命,郁云洛可是巴不得你早点死。”郁云澈已经擦干净了手,就连指缝都没有漏掉。

郁望舒摇摇头,笑了,干裂的嘴唇裂开,点点血洇在唇上,在那张清冷绝俗的脸上勾勒出堕魔的一笔。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比他好吧?他是真小人,你就是伪君子。”看着郁云澈霎时变得难看的脸,郁望舒憋闷许久的心终于体会到了久违的舒坦,“我从小做事就奉行一个原则,我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我适合不适合这里,轮不到你操心。郁云洛是想弄死我,但他们也不想放过你,咱们两个谁先死还真不一定,你有功夫担心我还不如多找几个名医好好保命。”

郁云澈秀气的脸此时已覆满冰霜,站起来将刚刚擦手的帕子扔了一边:“郁望舒,所有人都能嘲笑孤这副身子,唯独你没有资格。”他撑在石桌上,羸弱的身子撑不起宽大的衣衫,袖子空荡荡地被风吹得鼓了起来,苍白的脸色泛起不自然的红,那双极为相似的黑眸燃烧着不甘和毫不掩饰的恨意,“看着孤,你记住了,这副身子拜你所赐,拜你母亲所赐,孤如今这样就是你们犯下的罪!”

郁望舒看着如同困兽一般的郁云澈,仿佛看到了刚刚的自己,在梁帝面前失态的自己,他一把扯起郁云澈的襟口:“不许你对我母亲不敬!”

可能是拜气头上所赐,郁云澈竟然有力气推开郁望舒:“你有什么资格在孤面前叫嚣?!若不是看在外祖母的份上,郁望舒,孤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你比郁云洛还让人恶心百倍!”

郁望舒十指紧扣桌沿儿,指骨泛白,石桌发出刺耳的声音,自带煞气的眼底如九尺寒潭,令人毛骨悚然:“这句话我还给你!兵权我宁可落到郁云洛的手上,也绝对不会给你!”

郁云澈气极,扶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忽而一笑:“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高氏已经召了你那个哑嫂进宫,你和郁云洛不就是因为她才闹出了这么大笑话吗。你说高贵妃会拿她如何?啊,耽搁了这么久,不知道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吗?”

“郁云澈!”郁望舒真的急了,上手就要掐郁云澈的脖子,惊动了他的人。

郁云澈擡手让人停下,有恃无恐地看着郁望舒:“怎么了,你还有空对孤动手?看来那个女人对你来说也不过如此。”

郁望舒咬着牙甩开他,就往外冲。

“慢着。”郁云澈开口,他的人伸手拦住了郁望舒。

“滚开!”郁望舒拽住那个人的腕骨随手一折,只听得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人捂着扭曲的手腕,哀嚎地跪在他的脚下。

“算了。”郁云澈站出来,不让人追,看着郁望舒略显匆忙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希望现在去还来得及。”

~

舜华殿里,高贵妃蜡黄的t一张小脸不施脂粉楚楚可怜,倒是比精心打扮的周氏更有说服力。

她太阳xue贴着梅花形状的膏药,虚弱地靠在引枕上,手帕拭着脸上的莹然的泪珠,嘴上却是半点不饶人:“本宫叫你们来就是想知道洛儿究竟是怎么得罪了齐王,竟然下了这般狠手。上次狩猎场的事说得不清不楚,本宫已经不计较了,怎么,齐王府是还嫌不够,非要置人于死地不成?洛儿虽不是太子,但他生母还没死呢,由不得你们这般作践。”

末了,她埋怨地乜了一眼周氏,加了一句,“你也是,怎么教导儿子的,竟纵得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要是往大了说,他这打的还不是陛下的脸!”

周氏从骨子里就轻视高贵妃,一个以色侍人的主儿也敢来数落她,她索性连礼都没行,倨傲地道:“臣妾的儿子才回来三个月,臣妾可没时间教导他这些。娘娘说事就说事,不要胡乱攀扯什么太子、圣上的,我们齐王府可不敢当。再说了上次立秋狩猎,还是舒儿出手救了二殿下呢。这次这事说不定也是另有隐情,圣上如今都没发话,娘娘可别上来就盖棺定论,污蔑我齐王府。”

高贵妃也很看不惯周氏,她仗着自己是齐王妃,向来看不起其他嫔妃,明明就是个续弦,摆什么谱,听得她这般说,更是怒上心头,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你是什么意思,真该让圣上看看齐王府如今都狂成什么样儿了!隐情,还能有什么隐情,依着本宫看,齐王府就是心太大了,仗着手中有些兵权就不知天高地厚,再这么下去,恐怕下一个打的就是圣上了!”

“娘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胡说!”这帽子扣到了齐王府的头上,周氏怎么能干,也跟着掏出帕子,开始哀泣,“老王爷一生为大梁鞠躬尽瘁,最后甚至战死沙场,与我们母子连面都没见上,如今娘娘猜忌我们孤儿寡母又是何居心,臣妾定要请太后主持公道!”

她俩你一言我一语,字字犀利如刀,把阿沅看得都服了,茶眸里慢慢都是敬佩,村里人只会比谁哭得更大声,这京城里的人就是会玩。

高贵妃心里骂周氏狡猾,老齐王是太后的长子,当年本该是他继承大统,但他生性爱武,志在沙场,不愿受宫中束缚,而梁帝性子内敛心思缜密,老齐王便提议让位给弟弟,因为俩人是一母兄弟,自幼感情甚笃,太上皇和太后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便由当年的二殿下继承了皇位,心里对长子自然多了几分心疼。

再加上老齐王英年早逝,太后对齐王府的人更是格外偏袒,如今郁望舒又被找回来,长得跟他爹有七八分相似,更得太后喜爱,这件事要是太后插手了,还真不好办。

高贵妃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有什么隐情,能令齐王下如此重手!”她话问的是周氏,眼睛却是看向阿沅,当时只有她在场,“你们今日必须给本宫一个交代!齐王府的命是命,洛儿的命也是命!”

周氏就在这儿等着她呢,忙道:“臣妾已经问清楚了,是二殿下捋走了林氏欲行不轨,被舒儿识破这才出手相救,打斗中失手伤了二殿下,不信,你问问林氏。”

她把阿沅推了出去。

俩人的目光悉数聚集在她的身上,阿沅知道这一认生死就再由不得自己了。

她却连犹豫都没有,毅然地点了点头。

“一派胡言!我儿子就算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一个村妇,还是个哑巴!”高贵妃“噌”地站起来,目光如刃恨不得生剐了阿沅,“谁知道不是她品行不端,蓄意勾引在先!没准儿,这就是你们齐王府给我儿下的套!”

阿沅忙比手语:【我没有!】

周氏也站出来说道:“贵妃没有证据,不要瞎说!再说了,齐王府无缘无故干嘛给二殿下下套,就算下套也不会找个村妇!”

“你既然都说了不用这种人,我儿子就看得上她了?!”

高贵妃和周氏各执一词,僵持不下,最后的扣还是落在阿沅身上。忽然俩人意外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心里一动。

周氏和高贵妃虽然不对付,但其实都是趋利避害的那一类人,周氏不关心郁望舒的声誉,只是不愿高贵妃给齐王府扣罪,却也不想真的跟她死破脸,毕竟她还有二殿下,太子这身体,未来的事也说不好。

而高贵妃自然要维系儿子的名声,若是此事散播开了,太子一党定会大做文章,说云洛见色起意、沉迷美色,那事情可就大了。

与其俩人这么无休止地争下去,闹得两败俱伤,不如干脆推出一个人把责任都担了。

如果这个人还是个哑巴…

妙,简直是太妙了。

她们的目光在空中又碰了一下,就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双方缔结了一个盟约,为一个无辜的生命写好了剧本。

阿沅虽然没有猜到她们的心思,却敏锐地捕捉到她们之间气场的变化,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心里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周氏率先清了嗓子道:“阿沅,贵妃娘娘说得不是全无道理,二殿下贵为皇子,什么样儿的女人没见过,为什么偏偏就要捋走你?可是你之前对二殿下做了什么或者说什么,我记得秋猎那次二殿下就是因为你受了圣上的斥责吧。你可不要背着我齐王府做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

不给阿沅比划的时间,高贵妃就把话接了过去:“哼,什么欲行不轨,这就是林氏的一面之词,信口雌黄!本宫看她不过就是一个野鸡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你说,是不是你蓄意勾引,才导致齐王和二殿下争斗不休!”

【我没…】阿沅奋力地比着手语。

却又周氏抢了话头:“我就说你怎么认了亲又不走,还说什么是二殿下在背后指使。现在仔细想想这话里漏洞可真大啊,二殿下为什么要派人假冒你家人?阿沅,事到如今,你也别装了。你认个错,贵妃娘娘是什么人,一定不会和你一般见识,这样,对齐王和二殿下都好!”

阿沅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周氏刚刚和高贵妃已经达成了交易,只要她以一己之力把罪名都担了下来,就没郁望舒和郁云洛什么事了。

高贵妃和周氏齐齐看向她,阿沅忽然觉得时间被拉长,每一次呼吸都变得那么缓慢,有什么东西像小蚂蚁在喉咙里爬,痒得她想抓破喉咙,却什么也没有做。

抓破了喉咙又如何,反正她也是有口难辩。

沉默原来也可以是一人的罪!

怎么不是呢,不然为什么婆婆会骂她是个赔钱货,为什么她的心意从不敢付之于口,为什么郁云洛敢欺负她,又为什么现在高贵妃和周氏敢当着她的面明晃晃地算计她…

如果她没有哑,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阿沅的指尖在颤动,她的罪如何才能赎清…

“谁说是她勾引本王和二殿下了!”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眼前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已如山一般屹立在她的身前,抵挡住外界所有的恶意与谴责。

他背上的血痕触目惊心,阿沅颤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破烂的衣裳,不敢用力,怕碰疼了他。

郁望舒好像有所感应,背过手抓住她的手指用力按了一下,随即放开。

别怕,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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