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言情 > 帝台归鸾(重生) > 第081章 不及黄泉毋相见

第081章 不及黄泉毋相见(2/2)

目录

之前江南贪腐案,朝廷好几个大官接连下马,再有康王联合镇北节度使造反一事,已经下狱了好些人。

朝廷上下此时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都绷着一根弦,提着脑袋做事,这并非治世之兆。

因此,当务之急应是稳定朝堂,安抚民心,不宜再大动干戈。

三则,姜家虽有罪,可也并非无功。

就拿姜问渠一人来说,他不费兵戈,招揽西域诸小国,又牵头与玄漠订立和平互市条约,使两国边境安稳数年,已经是不世之功。

而且上月姜问渠还寻到一处矿藏巨大的金矿,与北乌斯国秘密交易镔铁之事,陆廷渊也已经委任他全权负责,不过这件事目前尚在保密阶段。

如果以镔铁为原材料的兵器能批量生产,大祈军队战斗力便会向上跃迁好几个等级。

不用说元气大伤的北境,就连西域最大的劲敌——南乌斯国,以后都不必放在眼中。

他实在不想让这样的美玉,折在这桩本与他无干的事上。

想到这,他睁开眼睛,脑中已是一片清明。

有些事情,真相或许就应该永远留在那座暗狱中。

针灸完后,陆廷渊便到前殿上朝。

众位臣工先是递了奏本,所言皆是各部各司要事。

其中,京兆尹提到,昨日暴雨,京郊又塌了几座粥棚与房舍,希望户部拨款,用以修缮房屋以及赈灾等事宜。

可户部尚书姜问渠今日却不在场,众人心知肚明,猜测着陛下应该是时候提起荣国公府的事了。

可陆廷渊却直接点了户部侍郎的名,让他直接与京兆尹对接商讨赈灾银两拨付的问题。

众人心里忐忑,不知陛下到底是何想法,直到下朝,陆廷渊也没提起荣国公府的事。

他不提,旁人自是不会去触他的霉头。

只有礼部尚书郑循举了举手中的笏板,持笏欲出,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被翰林院方大学士及时扯住了袖子,并微不可见地朝他摇了摇头。

如此,满朝文武全都默契地闭了嘴。

不过,民众的政治嗅觉却没那么灵敏,前些日子受灾群众中,又不少人受过荣国公府的恩惠,很多人都是靠着每日那两碗白粥熬过来的。

救命之恩令他们自发来到荣国公府门前,更是向京兆尹递上了一份千人联名的请愿书,言说希望陛下能念在荣国公府往日功勋的份上,从轻处置。

京兆尹自是不敢擅专,悄悄将这份请愿书夹在折子中递了上去。

看到那份请愿书,陆廷渊批折子的手不由得顿了顿。

沉默良久,才在那份折子上批了个“阅”字。

他不是不知道,年初江南水患,荣国公府也是默默捐了两万两,只等崔老夫人寿宴时,灾区民众为表感谢,送来一座屏风,众人方才知晓这桩事。

虽然他心里很想把崔氏挫骨扬灰,可民意当前,他不得不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为她换一种稍微体面些的死法?

玄甲卫的办事效率很快,没过几日,当年的事便都被查得七七八八,真相也随之浮出水面。

与这两桩旧案有牵连的人,早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只有少数几人,有的当年甚至都不知道因何缘由就被主家姜家遣散出了府,谈不上知情不报,如今更没有追究的必要。

听完玄甲卫的调查结果,陆廷渊捏了捏眉心。

深夜,他独自一人来到荣国公府,想要亲自问一问那人,问一问那个答案。

没有人知道他与姜太后说了什么,只见最后他摔门而去,留下一句:

“既然如此,便依庄公故事,朕与你,此生‘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注1]

这话是在院子里说的,声音饱含怒气与无尽的失望,守在外面的下人们跪了一地,个个噤若寒蝉。

次日,一道圣旨便送进了荣国公府,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杯鸩酒。

论罪诏书言:

荣国公府崔氏,触犯对先皇后大不敬之罪,赐死;府中其余人等,按律应处以同罪。然陛下宽宥,念在荣国公府往日于国有功,故褫夺世袭爵位,府中男子,罚俸一年,暂且保留原职,以观后效;府中女眷,禁足三月,闭门思过,以儆效尤。

今日来传旨的是内侍监蔡玄,待他念完处置结果后,姜澂鱼倏地松了口气。

这几日她的心一直悬着,一直为处置结果揪着一颗心。

崔氏最终是按大不敬之罪论处,听到这个结果,姜澂鱼心里已然明白陆廷渊的意思。

大祈律法明文规定,不赦之罪有十,曰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注2]

“大不敬”之罪赫然在列。

如此定罪,是彻底绝了姜澂鱼以先前救驾之功相求的心思。

当初承诺时陆廷渊便说了,不赦之罪,并不在豁免之列。

他用“大不敬”的罪名框实了崔氏的死罪,容情的余地是留给府中其他人的。

这个处置结果也在姜澂鱼意料之中,甚至比她料想的还要轻一些。

褫夺爵位,听起来骇人,不过,荣国公府的爵位早就因为当年世子辞爵一事,不能继续传袭。

也就是说,这爵位早已名存实亡。

如今事出有因,陛下明旨收回爵位,明面上看来是极重的惩罚,实则无关痛痒。至于罚俸禁足,也不过是小惩大诫。

今日一道来听旨的,除了荣国公府一家外,姜太后亦在场。

内侍监蔡玄宣读完圣旨后,随即另外向姜太后传达了一道口谕。

“太后娘娘,圣上口谕,命娘娘即刻返回梵伽山,日后……无旨,不可下山。”

语毕,蔡玄将头低得更低了些。

闻言,姜太后身子不由得摇晃了一下。

“他终究还是怪我。”

蔡玄示意身后的几个小宫婢上前。

“娘娘,陛下另外拨了四个宫婢给您,负责照料您的饮食起居,您原先身边伺候的那些,陛下说是瞧着心思不正,就不用了。”

听了这话,姜太后身形愈发摇摇欲坠。

一旁的宫婢立马有眼色地围上前来,搀扶着她往门外走。

因为来接她回山上的马车已经到了。

临走时,姜太后回头看了一眼姜凝烟,眼里饱含湿意。

见状,姜凝烟哭着上前抱住了她。

“姑母!”

姜太后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眼泪簌簌而下,嘴唇嗫嚅着。

不过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而后转身上了马车。

姜澂鱼看了心里却有些疑惑,陆廷渊如此对待姜太后,究竟是单纯的母子关系不和,还是另有缘由?

她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二人不和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陆廷渊不会平白无故下这么一道旨意。

方才临走前姜太后看向姜凝烟的目光,倒是比看她的亲儿子更慈爱些。

再结合着陶姑姑被抓、陆廷渊将母亲身边宫婢全部替换之事,最大的可能便是——

往日她这个最是与世无争的婆母,她争了。

不过不是为儿子,而是为姜凝烟,或者说为了整个姜氏。

这是身为人子且身为帝王的陆廷渊如今所不能容忍的。

身为帝王,他自然有权力处死所有与妻子之死有关之人。

可身为人子,孝字当头,他又不能向赐死崔氏一样,也赐她一杯毒酒,想必思来想去,也只能将她圈禁于山上,从此不相往来。

姜澂鱼叹了一口气。

母子债是一笔糊涂账。

如今,真相已经查明,该受到惩罚的人都已经受到了惩治,也没牵连到无辜之人,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其实已经心满意足了。

蔡玄奉命亲自看着崔老夫人喝下那杯鸩酒,而后才带着人离开。

那一日,荣国公府门前挂起了白幡。

相比于几日前崔老夫人过寿时宾客盈门、高朋满座的盛况,她的奠仪显得仓促而简陋,前来吊唁的人很少,甚至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姜澂鱼的舅舅舅母一家还是到了。因着两家有亲,前来吊唁本也无可厚非。

舅母沈氏拉着孟氏在哭。

如今姜家前途未卜,每人头顶上都顶着一片愁云,气氛压抑地可怕。

姜澂鱼一身孝衣低着头跪在一旁,孟端走上前去,从袖中掏出一本游记递给她。

“澂鱼妹妹,这段时日你出不了府,怕你闷得慌,这本游记倒是有趣得很,你若是无聊了可以看看。”

姜澂鱼接过书来,“那便多谢堂兄了。”

孟端腼腆地挠了挠头,他并不擅长安慰人,如今她家遭了这么大的变故,任何安慰都显得太过于苍白。

既然出不了府,书中有大千世界,能够遨游一番也是好的。

他如此想着。

停灵三日后,便到了出殡的日子。

因为如今府中女眷尚有禁足令在身,甫一出事家仆们也跑了好些,故而出殡时,只有姜绍父子三人在前,就连擡棺的人,都是从外面现雇的伙计。

相比于从前动辄便万人空巷的阵仗,如今这送葬队伍,实在是有些简陋。

就当送葬队伍及至姜氏祖坟要将棺椁下葬时,却忽然被一道声音高声阻拦。

“且慢!”

蔡玄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棺椁下葬前到了,他扶着膝盖大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气来。

“陛下口谕:崔氏罪恶滔天,死有余辜,虽不足与外人道,然朕心实愤,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遥想姜家世代忠良,若此等心术奸恶之人入姜氏祖坟,恐令祖宗英魂蒙羞,故命尔等不可将其葬入姜氏祖坟。普天之下,率土之滨,凡我大祈之地,皆无其容身之所!”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