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2/2)
失去了意识。
*
傍晚时,高个子和矮子重新出现,送来了简陋但勉强算新鲜t的食物。
云疏月和狼因都被惊醒。
高个子一惯的态度,不冷不热放下食物,也没管他们。矮子却颇有些不忿,将东西摔得乒乓响,似乎想说什么,但碍于一些东西,直到离开,也什么都没说。
狼因心知肚明,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见。
两人的状态都不怎么好,但好歹比先前要好些了。
云疏月把狼因从怀里放开,看看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腕,除了阿因,他想不到其他人。
食物是馒头,葛三爷大概也真怕他们出了事,大发慈悲给了两碗清汤寡水的稀粥。
有总比没有强。
云疏月咳了声,挪过去用好的右手把食盒拿过来,递一个温热的馒头给狼因,对方接了,自己才拿了一个。
他没什么胃口,还是强迫自己慢慢吃了半个馒头。
狼因可比他积极顽强多了,她身上永远有一股旺盛蓬勃的生命力,似乎饿的狠了,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啃完了一个馒头。
云疏月见了忙递过去碗粥水,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脊背,待那阵子噎哽过去,也没说什么,只把自己手上剩下的半个馒头递到对方手里。
苍白的唇勾出笑,一双褐色的眸子温和浅淡:“我吃不下了,阿因不嫌弃就吃了吧,免得浪费。”
狼因看着他,慢慢捏住馒头,低头吃起来。
大概有一个馒头打底,这次要慢了许多。
云疏月对他们目前能安然待着不被打扰,以及高个子和矮子的态度感到疑惑,于是就问了昨日发生的事。
狼因没怎么阴霾,一字一句慢慢说了。
云疏月轻轻点头,看着面前吃馒头的小狼崽,眉心微微蹙起,慢慢才说:“那药……真那么厉害?”
他从不知阿因会用毒,若是哄骗葛三爷,迟早会被揭穿,到那时……
如今的他没有能力护住阿因。
他垂了下眼,右拇指轻轻摩挲右手手腕。
哪怕是受伤时的一口水,他也无能为力。
再掀开眼睫时,那些苍白和无力都被掩藏在浅褐色的瞳孔深处,瞧不出丝毫痕迹。
“嗯,很厉害。”狼因顿了下,垂眼啃一口馒头,掩下心虚,嘴上慢吞吞道,“师傅给的,让我打不过就用毒。”
原来席前辈还会用毒,又或是从能人异士手里得到的罢。
看来席前辈远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古板,却是个灵活变通的性子。
云疏月点点头,这个答案让他心里踏实许多。
于是他毫不吝啬夸赞了狼因几句。
一个不到十岁的少年临危不乱,在那种情形下另辟蹊径找到破局之法,确实相当厉害了。
他骄傲的同时,又有些无力。
原本把这只小狼崽带回来,是想护他一世平安,却不成想,自己反倒成了对方的拖累。要一个半大的少年尽力周全保护。
还落得那样一身伤。
若是的当初把他留在黄中……
云疏月散开的思绪在对方亮晶晶的眼睛里慢慢消散。
他无声地笑了笑。
眸子里的温柔和暖色驱散了洇开的霾色。
或许他不应当这样想。
平白玷污了阿因赤诚的陪伴和守护。
他就是他的阿因。
他养大的小狼崽。
他的亲人。
他又有些自私地庆幸,幸好当初带回来了阿因。
如今这暗无天日看不见明天的囚牢才不至于那般难熬。
云疏月在狼因得到夸赞后喜悦晶亮的目光里慢慢收拢所有思绪,揉了揉对方有些杂乱的头发。
声音很温和地教导:“席前辈虽未正式收你为徒,但教习你本领武艺从来都十分用心,如今又给了你此物应敌,要记下这份恩德,将其视作传道授业的师父尊敬,且莫要误了习练剑道,既是习得本领强大自身,也是不辜负席前辈的期许……”
狼因的桀骜他最是知晓,又年幼,这些道理他一点点揉碎了掰开了讲给他听,不盼他以后长成圣人般的品德智慧,却也能堂堂正正走出一条坦途来。
这些为人的道理且不说,席前辈结交能人之士众多,自身又本领高强,若是能得对方真心喜爱,以后这只小狼崽出了什么事,也有人能护着些。
再不济,有本领在手,自身强大,也是最好的护身符。
不作奸犯科,也免招徕祸患。
如此,平安到老应当不成问题。
云疏月一条一条在脑海里理清,然后一一教导狼因。
他如今庇护不了对方,就得教他自己强大起来,自己保护自己。
最后,云疏月补充道:“阿因昨日做得颇好,毋要平白欺辱他人,但也不必畏惧做邪犯奸之人,若有人要欺你,自管还以颜色,不必拘泥羞耻于手段雅与不雅……嗯,若是不敌,不妨示之以弱。三十六计走为上,无论何时,命最重要,命在,什么都有,命没了,就什么也没了。所以,不必为一时输赢争长短,适当的逃避是为了更长久的胜利的策略,无须羞耻……”
“总之一句话,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一定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狼因有些迟疑地点了下头。
虽然她一直是这样做的,但是,总感觉这句话从阿月嘴里说出来,有些……奇怪?
云疏月疑惑地看着他:“怎么这样看着我?”
狼因咽下一口馒头,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有,阿月说的很对,我记住了!”
云疏月摸了摸她的头,将他额头黏连的头发拨开,慢慢勾唇,很浅地笑了笑。
然后附在狼因耳边说了些什么,在对方睁大的眼睛中慢慢道:“那是为防不测备下的一些后手,虽没料到今日……但也是一笔颇大的财富。原本想着和葛三爷做笔交易保下你,如今想来我们阿因这般厉害,倒是不必了。”
“不过万物相生相克,再厉害的毒也可找到解药,若是那葛三爷哪日解了毒性,你记下地点,便拿它和他抵换,商人最是重利,想来如此财富可与他周旋一番。届时不必顾忌我,且先保住性命,再图来日。”
“阿因,可记下了?”
阿因:“……”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她心说反正也不可能发生,就胡乱点了头。
对于她的听话,云疏月甚为满意。
如今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
狼因啃着馒头,忽然唤了句:“阿月。”
云疏月擡眼:“嗯?”
“我前天见竹弦了。”
“嗯。他……还过得好吗?”
“挺好的。”狼因垂着眼,慢慢说,“采月刚诞下双胞胎,是寓意最好的龙凤胎哦,他们很乖,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大的。”
云疏月眼里慢慢有了很真实的笑:“嗯,会的。”
*
葛三爷自然不甘心被这么个毛孩子拿捏了短处,又不敢闹大,怕让上面的人知道了。只好偷偷寻访名医,被证实毒药是真,且这味毒药药性复杂,并不好解,且但凡出一点差错,就会引发药效,反误性命。无人敢轻易动手。
葛三爷一颗心沉到谷底,听到多位大夫相似的回答,惜命的他不敢胡乱折腾,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他要从狼因手里定时拿解药,加上上面的人暂时没有新的嘱托,一些小打小闹,都被葛三爷给混着过去了。
如此,一段时日内倒是相安无事。
狼因和云疏月的日子,跟以前在云国公府时自然没法比,但比起一开始囚笼力的生活,却要自由好过不少。
葛三爷最多也就在食物上做些手脚,出出气,也不敢折腾得太过了,怕狼因翻脸。
对此,云疏月和狼因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瞧不见对方的小心思,虽然拿捏了对方的把柄,但到底在对方手底下讨生活,也不必过于嚣张,逼得人鱼死网破。
养了十几日,云疏月和狼因的伤都好地差不多了。
说到底,狼因的伤其实要重得多,腹部的那条口子扎得很深。
云疏月其实是多日饥饿后的虚弱加上鞭伤,看起来严重,养起来却也快得多。
狼因的恢复力也非比寻常,这一日她伤口结痂,因为伤口撕裂被云疏月拉着结结实实关了好些时日的狼因有些呆不住了。
她熟练地从小窗爬出去,打算去弄些好吃的,现在正大光明在葛三爷那露了脸,也不必顾忌那些味道大的食物天天啃馒头了。
刚拐过一道无人的巷子,就看到巷口站着一抹高瘦的人影,一身灰衣,双手背在t身后,静静站在那儿,看着巷子里平白冒出来的狼因。
狼因迟疑了下,从墙上跳下,走到那人影面前,抱拳行礼:“席师父。”
因为只传授技艺,没有正式收徒,所以她不叫师父,只叫席师父。
席温看着面前只到自己腰间的小孩,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我要离开这里,你同我离开,此后就是我席温唯一的亲传弟子,无论什么,做师父的都不会让你伤着。”
即使说了那么一番话,他的语气仍旧很淡,像是在问你今天吃了没:“你可要同我离开?”
狼因先是一愣,慢慢就低下了头,抿住嘴吧不说话了。
席温从她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点点头:“我明白了。”
在云疏月的教导下,狼因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知晓对方出现在这里,定然是专程来找自己的,何况前日要不是席师父……
她抿唇扣着手指:“对不起,席师傅。”
席温摇摇头:“虽然我有些遗憾,但这是你的选择,只要你不后悔,于他人并不相干。”
他丢下三本册子到狼因怀里,转身离开,声音散在风里:“这是以后的剑招,你天资出众,莫要埋没了。但此后你不再是我席因之徒,不可提我名讳,否则,我自当清理门户。”
狼因攥紧册子,在他身后跪下,俯身叩头:“是,狼因铭记!”
扣完三个头,狼因额头红肿,他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高声道:“席温前辈,那日多谢相救!”
前面的身影一顿,不急不徐回了声:“你我师徒之缘已尽,若下次遇见,我定不会再管。”
狼因咧嘴笑,朗声道:“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会越来越厉害!席温前辈您就看着吧!”
前方的人没有再回,慢慢走远了。
*
又过了三两日,张霖垣来看望云疏月,葛三爷小命被拿捏,谁也不敢得罪,只得两头讨好。得到消息火急火燎来传递消息。
狼因和云疏月说了葛三爷那日的说辞,等待他的决定。
云疏月几乎没有犹豫,就嘱咐狼因躲起来。
即便不防备张霖垣,他的存在碍了许多人的眼,狼因的事能少一个人知晓就少一个人知晓。
以免走漏风声,害了狼因。
过了小半个时辰,云疏月就回来了。
问及,他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叙了些旧话,都是老生常谈的事。
狼因也就没多想。
不成想,第二日,葛三爷就找上门来。
声称云疏月为罪奴,自然要刺鲸刑,这是规矩,晚了这些时日,必须得补上这项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