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子案04(1/2)
双生子案04
面完圣后, 盛从周去了一趟灵沼轩。这是皇城东北角落里,一处偏僻的宫殿。
殿门口立着几名禁军侍卫,披甲持刀,严阵以待。
宫阙空旷而安静。
盛从周看见父亲, 佝偻着身躯, 沿着回廊缓慢挪动, 嘴里自言自语着。
回廊挂落, 一片浮光跃金。
翘角的流檐, 也在地面投落姣好的形状, 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国公爷,在阴影里枯萎。
老树苍郁, 空气清凉, 盛从周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顺鼻而下,丝丝寒凉在心口盘踞,淤堵的胸口胀痛。
他远远看着, 并不向前相认。
待国公爷走近后, 睁开微茫的眼睛看看他,又慢吞吞的离开了。
他听父亲念叨着母亲的小名‘阿芜’,絮絮叨叨着少年的事情。
母亲是老国公爷,在豫州行军时,捡回来的流民之女,父母皆死于战乱。
母亲与父亲是一块长大的情谊,只是母亲少时落了病根, 后来久经调养, 还是伤了根本,嫁给父亲后, 许多年都不曾有身孕。
诞下盛从周时,父母都算是大龄生子了,自然视若珍宝。
盛从周记忆中,无论自己如何淘气,母亲从未生过气。她是极温柔的人,永远含着笑说话。
盛从周想不通,康王谋逆时,扣押那么多宫中赴宴的贵妇,为何单单母亲身死异处。
她过去因着身体不好,常年在家中养病,鲜少抛头露面.....
盛从周在廊下立了许久,再次探望父亲,已不似从前那般惊涛骇浪,心里还是扑簌簌着,寂灭的声音。
离开灵沼轩后,刚行至右掖门,就有皇后宫中的管事公公来请,说李皇后有请盛大人去小坐一会,问一些魏姑娘的日常喜好,方便后日的宫中宴请。
盛从周正好也打算见李皇后,欣然跟着那引路公公前往皇后宫中。
午后阳光下,坤宁宫多了些,流泻的云光天色。
加之李贵妃如今闭不见人,从前每日要踩破贵妃门槛的妃子们,也开始分拨往李皇后的宫门里跑,久已沉寂的坤宁宫,便生了活泛之气。
李皇后倒是如从前一般,四和如意云锦大衫,金丝穿八珠耳环,一副简单的凤翊龙冠,华丽而不失清简。
盛从周刚一落座,她就屏退了左右,脸上浮出一丝烦忧之色。
“盛大人,本宫实在没有料到,仡芈桑救了你,你居然会恩将仇报?”
盛从周压下脸上郁色,淡淡道,“皇后何出此言?本座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身负刑罚缉拿之职,他既然罔顾律法,滥杀无辜,本座就有为民立命,查办之责!大是大非之前,怎能顾惜私人恩情?”
李皇后注视着盛从周,她的神情有些落寞,也带着些惋惜。
“盛大人,有道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原是自毁之人,自有他的缘故,盛大人何必横插一手,误入他人因果呢?如今,倒白白便宜了太子。”
毕竟,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这番变动,圣上虽然也恼太子,处置的终究不那么狠绝了。
盛从周偏着头,嘴角缓缓溢出一丝嘲弄。
“皇后娘娘向来运筹帷幄,当日仡芈桑还在京城时,娘娘都能收归己用。如今,太子已在圣上面前失了信,娘娘必然还有其他手段!”
李皇后瞥了盛从周一眼,含着责怪之意。
“盛大人擡举本宫了,当日仡芈桑在京城中,被一群权贵之子欺负,那时,本宫也不过比他大上几岁,哪里能预想日后之事?”
她回忆往事,苍眸里闪着悲悯之色。
“只是,初为皇家儿媳,圣上那时又被先帝厌弃,本宫的日子,也举步维艰。见他这般可怜,不由想到自己的凄楚境地,生了些哀怜的心思,常常去照拂一二而已。大人见过谁的心,是生来就铁石心肠的呢?”
“后来,先帝去t世,圣上登基,本宫打听消息,才知德懿夫人临死前,不惜炸山,也要将他永远困在大莽山里,不许他再见天日。那时本宫派人去寻他时,他已经恨毒了德懿夫人。若说谋划,也不过从那时开始而已。本宫只是借势而为,并不曾刻意诱导,当不起盛大人的这句‘手段’”
盛从周转着手中扳指,并不相信她所言。
“皇后娘娘,本座好奇,娘娘并未使手段,为何总是有人,肯为娘娘出生入死,冲锋陷阵?”
李皇后的瞳孔里,绞着一抹无辜。
“大人若是常救人于危困之时,就会收到这般虔诚的报答!再说,本宫从不胁恩图报,只是,利益和目标一致而已。”
“正如我和盛大人,如今这般精诚的合作,也是因为都想活下去,都想扳倒太子,击败李家呀!”
盛从周却并不上钩。
“娘娘错了,本座与太子,与李家,皆无怨无仇,谈何要扳倒他们?”
他目光森然道,“不过是娘娘答应过本座,待李銮下马之时,就会告诉本座,当日陪在我母亲身边的宫女,现在何处?如今,圣上已经决定,革了李銮的兵部尚书之职,本座是来向娘娘讨个说法的。”
“盛大人放心,本宫一向言而有信。等到圣上早朝宣布了这件事,本宫一定安排大人与那宫女相见。”
盛从周闻此言,能听到身体里,毕毕剥剥爆裂的声音,面上却一派平静。
“既是如此,本座就先行告退了!”
“盛大人慢走!”
李皇后也有些气恼,正待要送客,盛从周忽而回身道,“听说后日娘娘宫中设宴,魏执笔她生性无拘,不懂宫中规矩,若是冲撞了贵人们,娘娘替她担待些。若是娘娘不想得罪人,中门外,本座留得有候着的人,娘娘遣人通知一声就好。”
“盛大人这般护着她,就不怕暴露了心意,反倒害了魏执笔?”
“娘娘说笑了,明珠藏在宝盒里,尚且有折损,更何况露在人前,自当千百倍爱惜。至于娘娘所言,不怕让娘娘知道,若真有人不知死活,敢在魏执笔身上打主意,本座就让他知道,何谓生不如死?又何谓一人作恶,全族陪葬!”
李皇后笑容微凝。
“本宫记住了,定然让魏姑娘毫发无伤的来,完好无损的回。”
李皇后目送盛从周离开,眼中神色复杂。
她和李家暗中斗了这么多年,也只能勉强自保而已,皆因为她手上缺乏,实打实的权力。
而盛从周,刚从圣上那里,拿到了扩充锦衣卫的允诺,便是三大营和宫廷禁军,如今都很难从户部要到银子,锦衣卫的支出,不但可以从国库里拨出,还能直接由圣上的内帑出。
她本想废了太子,击垮李家,扶持一个年幼的皇子上位...
可倒了李家,还有新的权臣,她一介女流,终究是失了根基。
尤其是,一想到当年之事,李皇后难免心有余悸。
窗镂里爬满了金光,她的心里却明暗更叠着。总感觉这么多年了,她不断沉下去,不断凭着韧性,打捞起自己。
沉沉浮浮间,耳畔已生了白发。
可最刺痛她的是那句,‘明珠藏在宝盒里,尚且有折损,更何况露在人前,自当千百倍爱惜’。
她这一路走来,谁又曾爱惜过她,为她挡些风雨?
“娘娘...”
贴身嬷嬷走了进来,“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等盛指挥使入瓮。娘娘不必过于忧心。”
“忧心?”李皇后捂着心口,“嬷嬷,我心口疼得厉害,喘不上气啊...”
李嬷嬷替她揉着心口,“娘娘,您凤体鸾身,千秋万代,什么明珠能和您相较?”
“对,我是皇后娘娘,我是皇后娘娘...”她喃喃自语着。
苍白的脸上,回了些血色,什么明珠金珠,也不过是男人的赏玩之物而已,便是李贵妃这颗大靖最璀璨的夜明珠,如今还不是失了光辉,成了一颗死眼珠子。
只有皇后娘娘的名字,才能载入玉牒,载入史册。
她是皇后娘娘,她要千秋万代的活着。
盛从周出了宫门后,狄青已经侯在那里了。
他前些日子,协助李皇后在太子宫中布局,如今将皇宫摸了个底朝天。
“大人,皇宫里有好多机密要道,若不是李皇后指点,卑职恐怕遭了大内高手的暗算。卑职瞧着,幸好这李皇后没有实权,被李家钳制着,否则以她的心计,整个后宫都不够她玩得呢...”
盛从周回身望着高耸的宫门,沉声道,“这几日盯紧李皇后的人。”
狄青应下后,自去执行任务。
盛从周翻身上马,飞快的向着国公府奔去。
他想阿梨,想得心口发酸。
回到府里后,才从徐公公那里得知,用罢午膳后,阿梨就被郡主府的人接走了,疯姑也跟着去了。
如今,天色都快黑了,二人也没有回来。
盛从周不用动脑子,也知道荣安郡主接她去做什么。
坐在书房里,翻看窃卫记录的细节,他越看脸色越黯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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