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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候蜡烛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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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蜡液入缸冷凝时加毒,那出来的只能是混合毒物。所以,我猜测,应当是负责精加工的烛匠中,有一人下了番木鼈的毒,另外一人没有下毒,所以,最终第一组出来的龙涎蜡,一半含有夹竹桃与番木鼈混合的毒,而另一半只含有夹竹桃的毒。”

“至于这两个烛匠如何下毒,他们可以选择的方式很多。初蜡凝结后交付给烛匠,烛匠还需要再融后反复过滤,加入龙涎香后凝结成蜡,再制作成粗壮的宫蜡,彩绘精雕,融蜡细琢出象征吉祥瑞泰的龙鳞、凤羽、祥云等各式烛花装饰。”

“而第一批进献的一百只龙涎蜡,出自四位烛匠之手,分到每个人手中就是需要精加工二十五支宫蜡。所以,我猜测第一组下毒的有两人,一个是在熬蜡水中下夹竹桃的毒,而另一个则是烛匠,在精加工的环节内添加番木鼈。”

“大人若是想要验证我的推断是否正确,只需要去查两组熬蜡过程中,被除蜡水之人挤压生成的二道蜡是否含毒,就能确定两组的初蜡水中,是否含毒且含得是什么毒。”

“至于第二组负责龙涎蜡的人,假设大锅的熬蜡水中不含有毒素,但最终出来的龙涎蜡,分别含有单一番木鼈的毒、和单一曼陀罗的毒。就意味着不但熬蜡的大锅中,无人添加毒液,t就连凝结蜡烛用的大缸中,也无人添加毒液,第二组下毒之人,只能是两位烛匠:刘勤和刘贵学。”

盛从周嘴角溢出一丝笑,眼中全是激赏之色。

“阿梨果然聪慧。如此,刘贵学告发刘勤下毒时,刘勤之所以未受刑罚就坦然认罪,是因为他确实下毒了,只是不是曼陀罗之毒,而是番木鼈的毒。”

棠梨默默注视着窗外,静静回味着盛大人的话,微微皱着眉头,似有不解。

“阿梨,还有什么问题吗?”

盛从周拨开她额间的碎发,替她解掉簪子,蓖紧的青丝,月色下如瀑般散落,倾泻在腰际,越发衬得肌肤胜雪,杏眸流光,水色潋滟。

“大人,我只是好奇,如果刘贵学投得是曼陀罗的毒,且极有可能是受人操纵投毒,那刘勤投毒是为什么?当日刘玉莲投喂孙二傻时,我只以为她和死去的孙日出,有什么私情或牵连?所以,怀疑刘勤投毒可能是为孙日出报仇,可如今看来,刘玉莲为了引起官府注意,就在孙二傻的饭食中投毒,若父女二人能为孙日出做到这份田地,那又何故去害他的父亲?”

棠梨见脸颊两侧散落着头发,只下意识往后抿了抿,迷迷糊糊,散漫无觉的模样,没有注意将青丝别到耳后,露出皙白耳垂的动作,莫名有些撩人,有一种温吞吞,攻击性不强的魅惑感。初见不觉得,待慢慢上瘾,方觉酥麻入骨。

盛从周嘴角弯了弯。

思索片刻道:“孙二傻被邻居张三宝,抛弃于瓦罐坟中,已经一个多月了,刘玉莲确乎偷偷摸摸投喂了一个多月,几日前她父亲被告发抓进大牢后,她才开始在孙二傻的食物中下毒。可见,她和孙二傻或孙日出之间,确实有见不得人的关系,让她不敢光明正大照拂。至于是何关系,还需后续查验!”

棠梨抿了抿唇,游移不定道,“那或许,她投毒在孙二傻的食物中,并非是为了要他的命,只是为了引起官府的注意,重查曼陀罗下毒之事。毕竟,官府只有查验过孙二傻的异样,就能意识到,这种让人上瘾的曼陀罗毒素,才有可能是藏在龙涎蜡中,谋害圣上会用的毒。普通农户家用或医用的曼陀罗毒,太过粗劣。既不足以操控天子,也不足以杀人于无形。”

“若是如此,大人还需要细细审问刘玉莲,是从何时得知刘贵学下毒,可知是受何人指使?还有,孙二傻是刘日出的父亲,那刘日出的母亲是谁?而且这孙二傻看着已经老迈,孙日出却只有二十岁,父子的年龄差也太大了?”

盛从周全然应允后,接着道,“刘玉莲只招供说,刘贵学常年混迹赌坊,日常工钱只够自己花天酒地。二人过活,还常靠她父亲刘勤的接济。月余前,刘贵学在赌坊欠下巨债,回来后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凑够足够的钱偿还。两日后,他忽然安生了,再也不提欠债一事。刘玉莲怕他偷借斡脱钱,利滚利害了自己,多番跟踪打探,才知道有人替他还完了欠债。她只说那人行迹隐秘无踪,她并不知道是何人?当面质问过刘贵学,刘贵学自己也不知道。后来,此事不了了之。”

“几日前,因为郭县令调查龙涎蜡□□之事,刘贵学和刘勤皆被关进县衙大牢,后来因为刘贵学告发刘勤有功,且有眉山县丞孙炳文作保,他才被放了出来。刘玉莲因此想起他当日古怪,回忆起他曾鬼鬼祟祟往巾箱中藏东西,一番查找,将私藏之物找了出来。”

“只是”,盛从周似乎也意识到不对,有些困惑道,“她既然将毒物找了出来,直接向官府告发就行,为何偷偷摸摸给孙二傻下毒?这般迂回辗转?”

他和棠梨目光对撞,一刹那,脑中轰然一亮,棠梨也瞬间脸色一变,整个人绷直了脊背。

“大人,只有一种可能,孙二傻是孙日出的父亲,刘玉莲知道这几天,会有锦衣卫前来查案,所以,她不仅希望锦衣卫重查龙涎蜡□□一事,还希望让锦衣卫发现孙日出之死,以及郭县令在眉山点天灯之事。只是,她虽然知道刘贵学是给龙涎蜡下毒之人,却不知道她父亲,也给龙涎蜡下了毒。如此,刘玉莲父女,和孙日出父子,一定有千丝万缕的牵连,以至于刘勤忠厚老实一辈子,不惜铤而走险,也要在进献圣上的宫蜡中□□。”

盛从周心中泛起涟漪,面上却平静道,“如此,这个刘玉莲,是该细细审问一番,查出她和孙日出父子的关系。还有那个刘贵学,要立刻抓捕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到幕后指使之人?”

棠梨点了点头。

“还有赵大、钱义和孙民,这三人投毒的可能性也很大。不过,白日里钱义的媳妇来找刘婶,言谈中暴露,她二人有个独女钱雪莹,已到了婚配的年龄,且对方是员外之子,听着似乎是高攀上的亲事,她却一直不肯出嫁。我担心她十六了,还一拖再拖,或许芳心暗许,才会不满意眼前的亲事.....而当日点天灯的十四名农人,皆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其中极有可能有她心仪之人...”

棠梨虽觉得这个推断有些牵强,但仔细查查钱雪莹,总归是错不了的。

盛从周望向她的目光,却含着玩味的打量。

“阿梨说她十六尚未出阁,一拖再拖,许是芳心暗许,那敢问阿梨,因何缘故一直未曾婚配?”

棠梨有些无语的望着盛大人,发散性思维这么强。

可是,她确实不知原身的父母,为何一双儿女,皆是大龄,还尚未定下亲事,实在是蹊跷古怪。

见盛大人目光凝在她面上,她只能实话实说道,“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xue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

她说此言时,狠狠剜了一眼盛大人,他的手正不老实的放在她的腿上。

盛从周知趣的拿下手,棠梨又接着道,“我父母未曾为我定下亲事,是以,我至今未曾婚配!”

盛从周知她所言不虚,又是自己浪荡在先,便恳切道,”是我委屈了阿梨。”

棠梨见他规矩很多,也不过多纠结,只将重心放在正事上。

“大人,我怀疑刘贵学的幕后之人,极有可能与太子有关?但若当真是太子,他行弑君弑父之事,必然十分隐秘,很难留下行迹。我在想,我们是否可以借助刘贵学,想个法子,诱引幕后之人现身?”

盛从周怔怔望着棠梨,月辉柔和似絮,在她脸庞勾勒出若有若无,时深时浅的光晕,她整个被月色笼着,轮廓柔和而模糊,素雅而清淡,眼神却澄澈皎洁,犹如仙子下瑶台,玉骨冰肌,浑然不受纷扰,让人不由生出一种恍惚感。

“阿梨,为何你谈论谋杀天子之事,神情中全无慌张之感,似乎司空见惯?”

棠梨擡头回望盛大人,心里困惑,她应该表现的慌乱一点吗?可几千年的封建历史,王朝兴起又覆灭,翻来覆去不过这些事。

身为这个朝代的局中人,觉得简直天塌下来的事情,比如君王更叠,不得遇明君......

对于站在历史之外,纵观整个历史起点和终点的人来说,便会明白整个民族历史中,君王更叠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遇到明君也是小概率事件。泱泱几千年历史,明君屈指可数,暴君也不过尔尔,大多数都是如靖帝这般,勤勉不足,昏庸有余,凑凑合合的君主。

可她不能如此对他言明,只能宽慰道,“大人,许是我经历过家破人亡,生离死别,就对这些事情看淡了吧!圣上崩了,还有下一个圣上,下一个圣上不行,还有下下个圣上,人于洪流之中,不过蝼蚁沉浮而已,能抓住一片浮木,茍活于世,已是不易。我只想做好眼前事,过好眼前的生活,为自己该承担的责任努力,至于其他,我,升斗小民,若是无能无力,就不去自寻烦恼了......”

“阿梨当真通透。”

盛从周想起,他的母亲也是这般通透之人,只是相较于棠梨而言,母亲过于心善,最后才会落得一失两命,父亲也得了失心之症。而他,也自此无父无母,从盛京城最为人羡慕的小世子,沦为了如今的模样。

“大人,你已经是我遇到的最秉公自持,为t民做主的好官了,大人不必为非份内之事负责,也不必为无法控制之事过于忧心,人皆只有一命,大人也是如此,当多珍重自己,保全自身。”

棠梨见盛大人面有悒郁之色,便试图开解一二。

盛从周捏着她的手道,“阿梨,我今日才发现,你不是懒怠的猫,竟是狡猾跳脱的小狐貍。圣贤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教诲,又有‘忧国忘家,捐躯济难,忠臣之志’的劝诫,怎么到了阿梨这里,尽是些让我为自己打算的劝慰之词?”

棠梨反握住盛大人的手,盛从周目光怔然,就听她幽幽道,“大人既然是好人,又是好官,那大人懂得保全自己,就是造福百姓,造福社稷之举。”

盛从周用大掌,裹住她的小手,语含蛊惑道,“阿梨,我这个好人,这个好官,只是造福百姓,造福社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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